第32节

  李俨不动声色地挪开半步,垂眸看她,反问道:“你希望呢?”
  池棠兴奋地说:“我希望衫衫出嫁前他都不要来陆家!”
  李俨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点头:“可以。”
  池棠忍住一声尖叫,激动地往他怀里扑来,口中嚷着:“大姐姐,你太好了!”
  李俨浑身寒毛直立,想也不想,按住了她的肩。
  隔了半臂的距离,再不许她靠近。
  池小姑娘的兴奋突然被打断,抬头,满脸愕然。
  李俨轻咳道:“这样……不端庄……”
  池棠“哦”了一声,乖巧地放下了手,却还是恋恋地依着他。
  陆大姐姐连自家亲戚都不偏袒就偏袒她,池棠现在看她已经不可能有任何不好了,因此也不会产生“你不让我抱就是不喜欢我”的误会,何况——
  瞅了陆子衿一眼,嗯……陆大姐姐不愧是燕国夫人教导出来的,是挺端庄……
  李俨刚松了一口气,忽又见她抬眸,巴巴看着他:“大姐姐,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要他离开?”
  李俨不动声色地后退一些,,淡淡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必告诉我。”
  池棠感动极了:“大姐姐,你对我真好……”
  李俨随口又“嗯”了一声,没有太在意。
  池棠惆怅叹了一声,道:“其实苏瑾是个好人——”
  李俨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真不错,就不会同时招惹两个女孩子。”
  池棠倏地红了脸,又惊又羞,磕磕巴巴道:“大、大姐姐,你怎么、怎么知道……”
  李俨没说话。
  池棠捏了捏手指,小声解释:“他没有招惹我和衫衫……”
  苏瑾待她的态度确实光明磊落,至于陆子衫,根本就是拦也拦不住的孽缘,苏瑾在这点上真的挺无辜。
  李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池棠纠结了一下,觉得不好解释,索性丢开了,又踌躇问道:“你要怎么让他回家?”
  李俨道:“我自有办法。”
  陆府当家的燕国夫人和大夫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撵走一个苏瑾,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池棠哪里想得到这些,用她自己的脑子想了一圈,怎么都觉得不妥:“还是算了吧,让四夫人知道了不太好……”
  苏瑾是四房的亲戚,陆子衿却是大房处境尴尬的长女,她要怎么干涉四房的亲戚往来?只能去求燕国夫人了。
  她在陆家就只有燕国夫人一个倚靠,万一燕国夫人也因此对她不喜……
  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池棠后悔了,都怪自己刚才一时冲动怂恿了她,这会儿只好尽量弥补:“我刚刚就是说着玩——”
  “无妨!”李俨看了她一眼,“不必为我担心。”
  他这么一说,池棠发现自己还真的就不怎么担心了。
  前世苏瑾一直在陆家待到中秋之前才走,期间没少跟衫衫往来,最致命的是几天后盂兰盆法会发生的事,那天之后,衫衫就认定了他。
  衫衫现在虽然对苏瑾有点意思,但比起前世的这个时候还差很多,毕竟原本他们之间的故事都被她破坏了,接下来只要人走了,时间一久,什么都好说。
  池棠顿时浑身轻快,再次笑弯了眼往他身上蹭:“大姐姐,你对阿棠真好!”
  李俨警惕地后退一步。
  池棠一愣,随即又笑嘻嘻抱住他的胳膊蹭了蹭,道:“我还小,不用那么端庄嘛!”
  两个要好的女孩儿闹在一起,搂搂抱抱、蹭来蹭去是家常便饭,比如她和陆子衫。
  所以现在跟陆子衿这么玩闹,池棠也没觉得怎么不妥。
  李俨却被她蹭得浑身发毛:“放手!”
  她笑嘻嘻地抱得更紧了。
  李俨面色僵冷地去拉她的手:“快松手!”
  小姑娘的手臂又细又软,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断,他刚握了一下,就触电般松开了。
  池棠嘻嘻笑道:“大姐姐,我上回送你的诃子有没有穿?我今天穿了——”
  实在听不下去了!
  李俨冷着脸,再不留情地提起她的后领,看也不看,就随手往边上一丢。
  为免她又往自己身上靠,李俨迅速找好了后招:“不是困了吗?自己去睡。”
  池棠原本被陆子衫的事打击得都忘了困倦了,这会儿事情解决,再被他这么一提醒,困意又回来了。
  “那我去——”话音戛然而止。
  池棠的目光定在书案一角,那里不是很整齐地堆着一摞信件,其中一张信笺露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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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池长庭的草书
  池棠惊讶地探头过去:“这个——”
  还没看清,就被李俨拉开了。
  “故友来信——”他神色淡淡,却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还不去睡?”
  “我不困……”池棠心不在焉地回答,还想再看一眼,“那个——”
  “你和陆七是为苏瑾吵架?”李俨只好拣着问道。
  池小姑娘果然反应很大,身子一僵,慢慢将伸长的脖子缩了回来,偷偷看了他一眼,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好困,我去睡了……”
  李俨目送着池小姑娘进了寝屋,才彻底松了这口气。
  应付这么个小姑娘,简直比御前奏对还难。
  他微微摇头,转过身,在池棠刚才盯着的位置打量片刻,轻轻捏住了那张露了一角的信笺。
  露出的那一角只看得到五个字,单看这五个字,自然猜不出整封信的内容。
  只是这五个字……
  李俨蹙了蹙眉,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
  池棠昨天没睡好,今天本来就困,加上午睡比平时晚了点,这一睡,便睡到了池长庭上门来接,才匆忙起身。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池棠抱怨道,走得这样匆忙,画卷都落在了枕边没带走。
  好在放陆大姑娘这儿,衫衫不太可能看到。
  画屏也很无奈:“陆大姑娘说姑娘累了,不许我进来喊。”
  池长庭听得眉头一动:“你今天又歇在陆大姑娘房里?”
  池棠想了想,觉得来龙去脉说来话长,索性不解释了,直接点头:“是啊!陆大姐姐留我呢!”
  都是好姐妹,睡谁那儿都一样!
  倒是想起另外件事,正好同爹爹说一说,一抬头——
  豁!
  “爹爹你怎么了?”池棠被他眼里的阴沉吓了一跳。
  “什么怎么?”池长庭反问道,眼里一派霁月光风,无辜得好似刚才的阴霾只是她的错觉。
  池棠下意识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事上:“对了爹爹,我今天在陆大姐姐书房里看到一封信,那封信居然是用草书写的!”说着,一双眼睛探究地落在池长庭脸上。
  池长庭不动声色地对上她的目光,笑道:“许是相熟的故友,捡了习惯的字体书写。”
  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是一个“咯噔”。
  不会这么巧吧?李俨这厮什么时候这么马虎了?来往的信件竟然会被阿棠看到?
  池棠“哦”了一声,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回了家,四下无人时,才拉住池长庭,低声道:“爹爹,我觉得那封信上的草书字迹,跟你的很像!”
  池小姑娘目光灼灼,洞若观火。
  池长庭被她盯得浑身发毛,面上还算镇定自若:“我什么时候写过草书?”
  不可能啊!他要是露过字迹,怎么会拿草书来写密报?
  池棠被问得一阵恍惚,发了一会儿呆,才轻声道:“是……是我进京之后,太子殿下让人送了一封你写的信给我,上面都是用草书写的……”
  池长庭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什么信?”
  池棠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她沉浸在回忆中,神色痴痴:“是爹爹写给殿下的信,问殿下讨要一块温玉,说要给我雕一只兔子……”
  随着那张信笺一起来的,还有一只凉玉雕成的兔子,作为她十五岁生辰的礼物……
  池长庭微怔,问道:“信上还说了什么?”
  池棠困惑地摇头:“殿下只给了我一张信笺,说是前面涉及政事,不便给我,日后——”话音陡然一收,池棠咬了咬唇,低下脸。
  他说,他那里还有许多爹爹的亲笔信,只是不便外传,日后有机会再给她看。
  日后有机会,自然是指她嫁入东宫之后……
  池长庭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
  他的左手草书一直用来写密报,这份密报是去年秋天写的,记了不少吴兴郡的消息,最后才挟带了一些私事,李俨倒是谨慎,只拿了最后一张给阿棠——
  这么谨慎,怎么今天让阿棠看到信了?
  池长庭瞥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琢磨着如何避开草书的话题将她打发出去,突然,小姑娘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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