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拿摩兔跑路以后,忙着招聘员工,同时继续联络桃李,劝她跳出去,其实不只拿摩兔,她平时也会接到不少猎头挖人的电话,跳槽机会从来不缺。但现在部门同时走了三个人,已经一团糟了,即便经理对她的态度发生转变,但毕竟是曾经扶持和帮助过她的上司,把她从一个半拉子新人培养到了现在,雪上加霜的事情她不愿意去做。对于拿摩兔的盛情邀请,她把心里想法如实说了,以为他要笑自己迂腐,然而他却没有。
  拿摩兔很现实的一个人,且眼高于顶,平时公司里只搭理对自己有帮助的人,被她再次拒绝后,却说:“我等着你,我公司里面永远都为你留一个位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入了拿摩兔的眼,唯有再三道谢。
  春节过后这段时间,桃李工作加倍的忙,带的这个新人小姑娘最初是分配给队草打下手的,在队草手底下做了一周,平均每天被骂两到三次,说她绣花枕头,脑袋里塞稻草,她天天气哭,就跑去经理那里要求换师傅,乃么这次经理就把她丢给了桃李。
  桃李进公司以后,第一次带新人,于是去问周边老同事,应该如何给新人分配工作,同事说:“你自己刚来公司的时候做些什么工作,就叫她去做什么工作呗。新人么,工作无非那几样,复印资料,接电话和发快递,凡是你来不及的,或是不想做的工作都交给她去做好了。我以前带的实习生时,连咖啡盒饭都去帮我买的。”
  桃李给小姑娘一搭脉,就晓得伊和自己刚毕业那会儿一样,空有理论知识,实战水平搭僵,偏嘴巴会讲,说一句,她有三句等着。遇上队草那样的师傅,乃么只有天天被骂了。
  她这里刚开工没多久,手头工作积压了一堆,又忙又乱,怕新人小姑娘给自己添乱,就叫伊先去整理去年一年的合同,口气也很客气:“你整理的时候可以顺便看看,一遍看下来,对于我负责的几家客户,还有主要工作内容也就能够大致了解了。”
  小姑娘跑去文件柜一看,密密麻麻两大排厚重文件夹,面有难色,马上跑回来,说:“不好意思哦,我今天有经理交代的学习任务,没有时间呢。”
  小姑娘长相甜美可爱,嗲里嗲气的,拒绝别人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听着都像是在撒娇,桃李哪里生气,更无法说她一句重话,就笑一笑,说好的没问题,你先学你的习好了。
  估计她的学习任务差不多该做完了,桃李随口问她有无时间去前台寄两份快递,她坐着不动,说:“没有啊,我现在有点小忙。”
  桃李旁边的同事开始偷笑,中午一起吃饭时,在食堂里瞅着小姑娘的背影,啧啧称奇:“现在的年轻人哪!hr思路也清奇得很,这种人是怎么招进来的?”
  桃李想想自己犯错不断的新人时期,笑着说:“她们这代人没有我们身上的奴性,对于不喜欢的事情,可以直接直截了当say no,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然后第二天,她在座位上给大客户打电话,旁边没有人,多聊了几句,然而一挂电话,却发现小姑娘欠身趴在对面格子间里,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还一边认真做着笔记,察觉到桃李看过来的目光,很可爱地吐了一下舌头,不以为意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桃李现在手头上有个外地新开工厂系统上线的项目,小姑娘对这个项目特别感兴趣,不管在干什么,只要她这里说起项目的事情,或是电话一开讲,小姑娘马上就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开始跑来旁听。
  从早到晚,时时刻刻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观察自己的动向,桃李便有些哭笑不得。
  刚毕业的小姑娘,带着满腔热血,想一展身手,有这些想法很正常,她也是新人过来的,都能理解,但这小姑娘和一般人不同的是,小精明和功利心都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身上还有一种“我要参与重大项目,我要获取瞩目和益处”的急迫感,令人很不舒服,可若说讨厌,却还没到那个程度。
  因为这个项目的事情,桃李和总部派来的专家开会,从专家一现身,小姑娘的态度马上来了个大转变,突然就勤快起来了,对她由直呼其名变成甜蜜蜜的“小姐姐”,然后问她,以后和专家开会的时候,能不能带她一起。
  可惜她不了解桃李这个人。桃李对待别人的态度,取决于别人第一次对她的真实态度,之后再如何转换,都统统不作数。第一天被连续拒绝了两次,就晓得是伊是那种典型的眼高手低的人,能力跟不上眼界。简单琐碎的工作看不上,重要一点的又做不来。家里教育也不怎么样,在言行上很不注意,她去上洗手间,小姑娘坐对面,帮忙代接座机电话,对方是假洋鬼子,英语有口音,听起来太吃力,伊电话里直接叫人家回去多练练口语。
  小姑娘在她面前提了两次,要进她的小组,桃李就笑笑,没有因为她满口的姐姐和一杯咖啡就改变态度,照旧和颜悦色又无比亲切地晾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粗长的章节。
  ★不靠谱的父母往往能养出靠谱的孩子。by道听途说。
  8/21的章节,提前发了。下章8/22凌晨,败家子儿,不见不散。
  第115章
  几天过去, 经理找桃李谈话,委婉提醒她说,发快递打资料的事情交给新人去做可以, 没问题,但是偶尔也要抽时间带一带, 教一点实际的东西给她。
  被告了黑状, 桃李没说什么, 经理说什么,都笑着答应了,但回来还是照旧, 没有安排任何事情给小姑娘做。小姑娘跑去告状后就时刻关注她的动静, 看她进了经理办公室,又眼看着她出来,看她脸色, 知道她已收到经理的指令了,就等着她倾囊相授, 并把自己拉进她的工作小组呢, 谁知她却连一句话也没有,照旧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小姑娘也挺气的, 就一直闷头划拉自己的手机。
  下午休息时间,同事们都凑在一起喝茶聊天, 桃李趁这个时间帮经理做了一点活儿,做完, 喊经理到自己座位上来看。
  经理过来, 桃李让他坐在自己格子间里确认,把一份要盖章的合同给对面趴着休憩的小姑娘,她拜托人家的语气十分客气:“你现在有时间伐, 合同帮我拿去行政盖下公章,内容我都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你有时间也可以看看,不懂的来问我。”
  小姑娘刚睡醒,正低头划拉自己的手机,闻言,同样以客气却又不失冷淡的口气和她说:“对不起哦,我有学习任务,没有时间。”
  “又有学习任务啦,什么呀?”
  “就是经理交代给我的呀。”
  “一直都没有空吗?”
  “是啊,今天下午都没有呢。”
  桃李说:“哦,那算了,你忙你的去吧。”
  小姑娘听桃李失望语气,感觉挺解气的,从座位上懒洋洋的坐正身体,头一抬,就看见了对面经理的半个脑袋。
  经理一手拿着眼镜,一手捏鼻梁,同时摇头叹气。
  这新人小姑娘还在试用期,按以往经验,这种人根本留不到试用期结束。同事们都以为小姑娘要被扫地走人了,结果次日上班,发现人家好好的出现在办公室,不过重新分配了师傅,跟虾米妹子混着去了。
  大家便纷纷猜测伊肯定是了不得的关系户,然而却都打听不出,听八卦王虾米妹子说,小姑娘学校一般,爷娘穿衣打扮乃至气质都非常普通,住址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段,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桃李最近晚上连续加班,开部门会议的时候又被经理点了两句,说作为部门老员工,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和担当,不能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云云。她有点心累,也有点烦恼,和远在云南的李上言电话聊天,讨论起各自的近况,就提了几句。李上言问她现在拿多少钱一年,还是四五年前进公司时的薪水吗,她说比当时多了很多了。
  李上言说:“虽然我不是很熟悉你们it行业,但这个涨薪幅度明显超出正常水平,你的薪酬也不是兵卒可以拿到的数字,而是公司给你相和士角色的钱,我猜应该有破格培养你的意思在的,你拿着相士的钱,却一门心思做自己的卒子,只吃自己眼前的敌子。”
  他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明白了,有豁然开朗之感,沉默片刻,说:“等我缓一缓,再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路,也重新考虑今后的出路。”
  他却又突然说:“其实你去美国的话,应该也会有很好的发展。”
  “你在替我惋惜吗?是我舍不得自己这些年辛苦打下的江山,也留恋被熟悉的人所包围的温暖啦!”说完,自己就笑了出来。
  和家属打电话的时候,桃李是在公司的会议室内,小会议室有一整面玻璃墙,不拉下帘布的话,里和外的人都看得见对方,无意间一抬头,看见新人小姑娘捧着茶杯从外走过。小姑娘刚刚和虾米妹子吵架,她武力值略逊虾米妹子一筹,落了下风,椅子一摔,就往外跑,路过会议室,也看见了一墙之隔的桃李,朝她翻了个充满怨气的白眼,扬长去了。
  桃李好笑,就笑着跟他抱怨说经理老糊涂了,部门本就人手紧张,偏留着一个能力一泡污的新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却占了一个人头,导致部门里面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他听她叹气,便开导她说:“这样的人能够通过层层面试,得以留下来,在部门里占有一席之地,说明她就有这个资格,如果这个资格不是自身能力,那么必然有外部加持,你不用去管她属于哪一种,就算是加持,那也是她的实力。这样的人和事哪里都有,不过这次被你碰到而已。”
  他这样一说,桃李也就想通了很多事情,怨气随之消散,心态恢复平和,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工作,加自己的班。
  过两周,公司组织团建踏青,去了宁波东钱湖。虾米妹子和新人小姑娘平时关系紧张,天天矛盾不断,到了外面也争长论短,在吃饭的时候就为晚上的房间分配吵起了架。经理和行政大姐去劝架,其余人等一起看笑话,纷纷说经理自作自受,同桌喝大了的hr小头头这时神秘兮兮来了一句:“帮帮忙,如果炒了她,你们经理自己也可以卷铺盖走人了,伊爷老头子上面认得人的好伐!”
  ***
  自春节以来,桃李的日子过得泛善可陈,就是加班出差,吃饭干活,每天悄悄数日子,盼着家属回来的那一天。
  一个月后,家属从云南回来了。他带回来狗一只,仓鼠一只,还有猫一只。狗是三万,仓鼠是那只全能选手,猫是依大叔家的小猫咪。仓鼠桃李嫌它猥琐,但是对小猫咪简直喜欢死了。
  李上言回来第二天,桃李跑去上班,他一个人在家中无事,便把二楼卧室和走廊上的墙面重新粉刷了一下,二楼都搬空了,刷起来方便得很,原本冷淡的灰色调被他刷成了温暖的淡绿。刷好,走廊尽头再挂一副外面小画廊里淘来的红色油画,红绿配,竟然意外的漂亮。桃李看了,也好喜欢。
  李上言带着一串宠物驻扎桃李豪宅,嬷嬷如临大敌。
  三万还好,三万生性纯良,而且晓得先来后到的道理,所以来到上海以后,处处看嬷嬷脸色,夹着尾巴做狗,不敢有任何逾越举动,没多久,就被嬷嬷收编到麾下,成为嬷嬷忠诚的小弟,天天两个一起结伴出去巡街。至于小猫咪,现在才半岁,名曰可爱多,咪咪一朵朵,嬷嬷还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新增的纪家成员里面,嬷嬷最讨厌最防备的就是李上言,凭良心说,如果他不是桃李的男人,而是邻居,或者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它不会讨厌他,它会很喜欢很喜欢他,会愿意和他做好朋友,因为他对待猫狗很温柔,而且还能听得懂它们的话。
  可是,但是,自从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来到这个家里面以后,桃李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和狗了,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卧室床上本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偶尔身上没有挂泥时,可以上去蹲一蹲,打个滚,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被他占据了,就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这个男人呢,跟磁铁似的,只要出现在桃李视线范围内,三秒之内,必然会把她吸附到自己身上去,两个人贴合到一起,前面抱,后面抱。左边搂,右边搂。一点点路,背着走,抱着走,拖着走。他哪怕坐着,她也会挤到怀里去坐大腿。
  而她呢,活脱脱跟他身上小挂件似的,一会儿把自己挂在他胳膊上,一会儿把自己挂在他脖子上,一会儿不见,又挂在了他腰上,总之只要在家里,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一刻都不会分离。他在马桶上看新闻,或是浴室里洗个澡,她也得搬个小板凳,抱着可爱多坐在门前等他出来,陪他说话。
  桃李在它看来,和谁关系都挺好,但除了安妮以外,她和其他任何人打交道都不会过分热络,也不会太冷淡,就是那种平淡如水的性格。它都不知道,这么温吞的人,竟然可以对一个男人迸发出这么热烈的情感。它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她了,好烦。
  还有几次,更要过分,它早起溜达进卧室去喊她起床,结果一不小心瞧见两人搂抱在一起,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画面太美,使它都后悔生了两只眼睛,当时就想,自己要是个瞎子就好了。唉,不能提,也不能想。
  家中的种种情形,不仅辣嬷嬷的眼,还伤嬷嬷的心。
  除去卧室领地,除去桃李,李上言连打游戏用的都是嬷嬷专门用来看动画的pad。他在家里刷墙,累了,跑去沙发上躺着休息,顺便打个游戏,嬷嬷看见,坚持参与,结果和他打起来了,互相扇耳光,三万试图充当和事佬,两边劝劝,奈何没人听。
  嬷嬷吃亏在个子太小,最后没打过李上言,占了下风,气的呀,一溜烟蹿去二楼卧室,把他放在床头的碎屏手机一巴掌扫落在地,原本不怎么结实的屏幕这下四分五裂,彻底报废。结果马上被桃李发现,罚它立壁角,并狠狠批评:“他的破手机虽然不值钱,但被你摔坏的话,他就要找我买新的,眼乌子一眨,我几千块大洋就没了。你给我态度端正点,以后不许再欺负他,和我钱包过不去!”
  李上言的碎屏手机被嬷嬷给霍霍了,完全报废,没钱换新的,来找桃李给他买。两人周末跑去陆家嘴苹果旗舰店,他挑中一款新手机,同时又看上了新出的apple watch。一个化着淡妆的可爱男店员是这么跟他推销的:“帅哥你身材这么高,气质这么好,再戴上这款不锈钢的曜石黑,啊哟,不要太帅哦!早上起床,做个心率监测什么的再出门,不要太嗲哦!出门去乘地铁,人家包里翻找公交卡,你手一伸,哔一下,好了!不论有啥事,都是手上震一下,不要太方便哦!”
  他手上一戴,对着手机屏幕照一照,帅得都不认识自己了。桃李也觉得他用戴apple watch的手撩头发的那一下酷炫得一匹,英俊得令人发指,废话多一句没有,马上掏钱付账,连手机带watch一同拿下。
  手机和watch买好,他想起自己还需要一副专业一点的耳机,又来找桃李给他买,桃李就把自己京东淘宝账号告诉他,让他自己去挑选下单。次日顺丰送到家,桃李一看牌子,铁三角。她自己没用过这个牌子,但是听说过,公司里也有富二代同事用,看包装很高级的样子,随口问他价钱多少,他还想糊弄人,说还行,不是很贵。她打开手机一看交易记录,耳机头5800,耳机线2200,插头899,当场发飙:“你妹的败家子儿!”小耳光请伊吃几记。
  ***
  李上言从云南到上海时是三月底,天已经开始转暖了,结果四月头上,突然一场倒春寒,又是风,又是雨,一夜之间,气温回到了冬天三九天的时候。桃李就把收进衣橱的冬衣重新找出来穿上。李上言跟她一同早起,也跟在她后面跑去衣帽间找自己的毛衣,看她先往身上套一件棉毛衫,然后棉毛衫外再穿一条胸罩。他被她这种新颖又滑稽的穿法惊呆了,纳闷道:“既然不穿在里面,为什么不选择不穿呢?”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形象会被他看到,毕竟刚在一起生活没几天,还处在很在乎对方看法的阶段,感觉面子上有点下不来,死鸭子嘴硬:“人家就喜欢这样穿嘛。”
  早上吃饭时特地给安妮打电话确认,安妮说:“是呀,天冷的时候,谁不是这样穿?又暖和又省事,有什么问题吗?”
  那桃李就心安理得了。
  李上言送她出门上班,像往常一样香面孔时,看她画的清新又精致的妆,挺惊艳的,身上裹着的一件枫叶色羊绒大衣也很讲究很有高级感,就是那种职场干练女精英范儿,可一转眼想到她穿在棉毛衫外的那条胸罩,一秒破功,“嗤”的笑了出来。
  她知道他笑什么,有点气,不要他香面孔就开车跑了。
  结果还没完,刚到公司,就收到李上言发来的短信一条:“文明中国礼,仪容仪表要得体。”
  桃李打电话跟安妮聊天时当做笑话说了,安妮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现在神烦李上言,也烦桃李,桃李三句话不离李上言,跟动不动就炫自己宝贝熊孩子的老母亲似的,她听着头疼,有几次约饭,桃李非要把李上言也带着,反正不知怎么,她就是看李上言不顺眼,所以现在两个人见面次数减少,也不太愿意去桃李家厮混了。
  桃李那边一提李上言,安妮这里自然少不了一通冷嘲热讽:“我不仅棉毛衫外穿胸罩,最近出门在外,牛仔裤拉链还经常忘记拉呢!可是我男朋友就一点问题也没有呀!谁要你找他这种男人的啦!”
  第116章
  李上言到上海没多久, 桃李奶奶,纪老太过寿,在养老院附近的酒店里办了两桌酒席, 桃李带他正式在家人亲戚面前亮相,桃李妈这时才知道这个女婿的存在。人家问起她这个二婚女婿哪里人, 又做什么工作, 她一个都答不上来, 当初从亲戚口中得知桃李离婚消息时的那种挫败感和屈辱感又来了。她觉得自己简直为上海丈母娘这个群体抹黑,差点羞愧死,刚刚路上喝的那几口茶水堵在心口, 难受, 想哭,等不到进餐厅,直接把桃李拉到一旁, 忍着气拷问她:“这男的,他是哪里人?”
  桃李答:“北京人。”
  “两千万正宗上海人里面, 没有一千万, 也得有八百万是男的吧?八百万里面,你就挑不到一个好的?偏偏跑去给我找外地人!你跟外地人杠上了还是怎么地?外地人是好找的啊?外地人不能要的!你是搞不过人家的!外地人比我们上海人低一等!又坏!他们不讲亲情温情, 只讲利益的,你都吃过亏了还要姆妈提醒啊!”
  “姆妈, 今天是奶奶的大日子,不要这样子, 开心点。”
  桃李妈拿手指头点着她:“我还不是担心你又被人家骗!他上海户口一到手, 马上跑人,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他户口在美国,不需要上海户口。就算他想要, 落户分分钟。”桃李听的发乐,“为什么老是户口户口,上海户口让你吃饭便宜,还是购物有折扣?”
  “什么,他是美国户口?!”桃李妈听见“美国”二字时,表情随之一变,眼睛开始发光,“美国回来的?华侨?家里做什么的!”
  “不是华侨,只是随他妈而已,他妈年轻时候在美国呆过几年。对了,姆妈应该也见过她的,姆妈见她的时候,她还年轻,跳舞的,很漂亮,倾国倾城的一个大美人。”
  “什么国,什么城,这么容易倾倒?”桃李妈撇嘴,她根本不关心房子和钞票以外的事情,所以不要听,在心里默默盘算半天,拿美国和澳门对比许久,结论是美国可能高级点,讲出去有面子点,遂不再纠结户口的事情,转而问,“家里房子有伐,是独生子伐?你们结婚,他们家准备出多少?上海婚房买哪里!”
  姆妈总是那老一套,原则方针一百年不变。桃李都给听笑了。
  得知二婚女婿无房,且是多子女家庭的次子后,桃李妈差点给气哭了:“桃李你个十三点女人为什么要找这样的男人我问你!”
  仅仅是提到他,心情就变得无限好,答说:“大概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我会分泌好多女性荷尔蒙吧。”
  “啧,要点面孔!”姆妈不耐烦打断她,继续盘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个么工作单位在哪里?工作是什么?我看伊扎着个小辫子,会有的正经好工作伐?!”
  现在两个人正忙着刷墙,重新布置房间,每天也挺忙,而且他刚从山里出来,桃李打算等他适应了城市生活后,工作再慢慢找起来也不迟,所以如实告诉姆妈,目前无业。
  桃李妈差点昏倒在地,跺脚道:“桃李呀,帮困扶贫工作,就交把街道和扶贫办去做!软饭男我们不能要!你会后悔的我同你讲!”
  “我嫁谁都会后悔,唯独他不会,因为这个软饭男是我爱了好多年的人呢。”
  说到这里,桃李回头去看自家软饭男,他平时在家里都是怎么舒适怎么来,今天见客人,穿着轻薄的休闲西装,搭配浅米色的长裤,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餐厅门口安静地等她。她眼睛望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就弯起来,说不清为什么想笑,看一眼,眼前一亮。再一眼,心花怒放。所以就笑了。
  桃李妈是典型的空心货,讲出来的道理大都没有逻辑,话往往讲一半就会词穷,她碾压人的技能无非两样,就是无理取闹和骂人,但这些年跟桃李争吵根本就不是对手,桃李从不骂人,但真争论起来,逻辑不乱,思路不断,语言也不会散,吵一次便能叫桃李妈怂半年,更不用说,手心朝上讨钱讨久了,自己在气势上就矮了下来,不敢在桃李面前耍威风。
  桃李妈料想自己对于桃李的影响力几近于无,于是在桃李奶奶过寿第二天,请大阿姨的儿子,桃李的表哥,家族里面,除了桃李,另外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读了大专的人来做桃李的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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