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华弜非常慈爱地冲着她笑:“你饿了先吃,我正会儿想跟你讲讲我这一路走来的事情。”
  “您尽管说,今天被您说服算我输。”
  然后在路小雅闷头吃东西的过程中,华弜讲述了她是如何从一个不幸的婚姻中清醒过来,又是在怎样的拉锯中,坚持离婚,努力自强,又一步一步艰难跋涉,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这样的话,路小雅就不明白了:“……您自己这么励志,怎么在这个岁数忽然扭头帮助权威去压制同性了?”
  华弜喝了一口烧酒,笑得特别温柔:“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女性都像我一样有决心和勇气,有智慧和坚韧的品质,我很与众不同,而那些女人,只配在男人的脚下臣服着。”
  “害,”路小雅耸肩,继续低头吃着,“您可真看得起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特别讨厌你么?”华弜已经喝了两杯烧酒,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本来我们不必成为对立面的,可惜,谁让你跟那个孩子叫同样的名字呢?”
  “我因为她而有钱,结果功成名就后,又败在你身上,这难道是报应……”华弜把玩着杯子,“可是我不愿意相信,也很不甘心啊,你这种小丫头,你凭什么?”
  路小雅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华弜:“……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她确实是为了了解更多的事情来的,华弜莫名其妙和她本来世界的那个仇人,从名字到背景完全重合,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
  可是没有证据证明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甚至路小雅在网络上搜索她的名字,出现的,也根本没有和她以前世界相关的消息。
  所以路小雅一直怀疑,到底是两个世界相融合,导致出现这种问题,还是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世界,只不过是,她作为原来的身份死掉,又穿到了另外一个人和她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很久以前,我的儿子病了,有一个小姑娘帮了我,后来我事业很顺利,却怎么也没办法更上一层楼,当时我的小情人告诉我,作为一个女性,要想成功,不一定非得去跟在职场强势的男性竞争,我可以转变一下思路……”
  华弜是有点醉了,看着路小雅的表情都充满怜悯:“后来,我有了一个机会,你肯定懂吧,那时候还没有一个敢跟男人说‘我也可以’的女性,只要我能做这第一个,我一下子就能在h市站稳脚跟,还能有很多拥护者。”
  “可是我没有故事……那些离婚的事情已经说过太多次,甚至,就连我闭上眼睛,都能带着感情说到一个字都不差的地步,我还需要一些另外的故事,另外一个,更加艰难,能让我看起来更坚韧和与众不同的故事……就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了。”
  听华弜把和她之间的事情,一句一句说完,路小雅站起身来:“……所以,为了造一个无敌悲惨的人设,就可以毁了别人的人生?”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网络上有几条骂她的言论而已,网友们每天要骂的事情那么多,骂她两句怎么了?”华弜又喝了一杯,“再说,我也没想让她死啊,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情,那也是她自己承受不住。”
  路小雅冷笑:“你说得可真是很轻松啊,这些年午夜梦回不会觉得良心有愧?”
  “当然不会了。”华弜笑路小雅天真,又举起酒杯,敬着空气:“哪个成功的人,不是踩着失败者的尸体上位的?”
  “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何况,我只是单方面的说说她不好,又不是我指使别人去骂她,给她送花圈的,是那些正义路人有问题,他们不先证实这件事,就去报复发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真有夜半敲门声,也不是找我!”华弜一拍桌子,打翻了酒杯也不管。
  路小雅双手撑着桌子,看着她:“夜半敲门声会不会有,我不知道……但是,兴许回来的,是活人呢?”
  华弜听她一说,忽然清醒了一点,登时就笑出声来:“……你可真会开玩笑。”
  “不好意思,我没开玩笑。”
  路小雅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进了局子以后,这段录音我会和拍卖会出的公告一起放到网络上去。你利用舆论,又被舆论反噬,是报应不爽。”
  “还意外能当个标准的反面教材,临了为h市呼吁杜绝网络暴力做件事,算给你洗刷点罪孽。”路小雅收起录音笔:“但你别妄想那些罪不是你犯下的,如果你没有良心那种东西,就让监狱来教教你什么才是为人之道吧。”
  对于她带着录音笔这件事,华弜一点都不吃惊,好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故意说给她的一样。
  等手机提示她会议马上就要开始,路小雅走到门口,华弜依然在座位上坐着,高声喊住她:“路小雅!”
  “游戏还没结束呢,既然你这么巧的和那个女孩儿叫同一个名字,也许……也暗示着你们同样的命运?哈哈哈哈哈哈哈,走着瞧吧路小雅!”
  “今天你对我做的这些,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华弜双眼通红,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也要你还拥有自由才行,”路小雅笑,“……提前恭喜你喜提八年不动产。”
  说完,路小雅推开门走人。
  虽然她还有一万句话准备跟华弜说,但是搞不好华弜就是在拖延时间,会议马上开始,她必须立刻赶过去。
  好在出了门就看到一辆出租车,路小雅上车报了地址。
  给常叔回了信息,让他在家休息会儿,晚点再来接自己,又得知常叔已经提前出发,现在快到了,路小雅赶紧打过去电话。
  正专注和常叔说着话,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师傅意外对视了一眼,路小雅瞪大眼睛:“……师傅!您疲劳驾驶!”
  被她吼了一嗓子,师傅刚才闭上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您再往前开两公里,就会撞到一辆货车,不止我们会死,货车也会因为发现我们,想要避开而侧翻!快停车!”
  被她吼了一嗓子,司机彻彻底底精神过来,赶紧减速靠边开,在避开车流以后,停在路边。
  司机本来非常困,这会儿清醒过来,赶忙给路小雅道歉。
  下了车以后,跟常叔确定见面的地点,路小雅看着司机师傅:“……您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开车?停在刚才的地方是偶然?”
  如果她本身不是个神棍,那今天一定会死。
  从刚才华弜说的那些话来看,这一切绝对不是个意外。
  “对不起小姑娘,对不起我真的太累了,想着再拉一个今天就结束的,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我自己也在车上,一家老小要我赚钱养活……”
  司机师傅想起刚才自己开着车睡着被喊醒的画面,自己都先吓出一身冷汗,他们前面就有一辆大货车。
  他的车速也不慢……真的开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现在这个情况,他恨不得给路小雅跪下求她别计较这件事。
  看司机的神态,路小雅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只是……
  “……你今天在接我之前的最后一单,接的是谁?”路小雅要确定这件事跟华弜到底有没有关系。
  “也是那个店里的客人,还是我老婆最崇拜的人,我不懂这个,叫弓什么……”
  司机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哆嗦:“我送了她一小段路,她给我很多小费,说一会儿让我帮忙再送个人,其实我已经打算回家了,也跟她说我很困,但是她依然坚持……而且还说你要去的地方和我家的方向顺路,所以我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中间太困了,刚想眯两眼,就看到你急匆匆地下来……”
  听他说完,路小雅浑身冰凉。
  总不会华弜随便一打车,就打到一个疲劳驾驶的司机,更不会她着急走到门口,门口就刚好只停了那么一辆出租车。
  十有□□,是那位算命师算准了今天这段路会出车祸,为了让她这个人不再给他们添麻烦,就让那个司机载上她,一起没命不就好了?反正只是一顺便的事儿。
  到时候就算有警方介入调查其中的情况,司机本人已经去世,他跟华弜的谈话没人知道。
  整件事就变成了路小雅打出租,司机疲劳驾驶,一场意外车祸,三条人命。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巧妙啊,有知晓未来的本事,不用来帮人也就算了,还专门留着怎么害人?!
  路小雅看着司机:“你为你刚才说的话负责么?”
  司机赶紧点头:“我老婆劝我回家,一般这种情况我不会跟她多说的,但是那个弓……是她偶像,所以我就把这事儿给她说了一遍,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有聊天记录的,我还拍了弓……的背影给我老婆看。”
  “到警察局,这些话你也还是敢说的吧?”路小雅看到常叔的车子已经开过来,看着司机,“并不针对你,但是我需要你来作证。”
  让司机把车子停好,常叔先送路小雅去公司简单说明情况,然后带着华弜诈捐和胁迫负责人挪用公款逾期数年才归还的证据,和司机本人一起,到派出所报案。
  是想好了办法整她,才摆出一副接受任何结果的姿态,想让她放松警惕,毕竟在事情马上要办成时松懈是大部分人都无法避免的惯性。
  如果她今天就真的死了,拍卖会的人反而不会再去得罪华弜,毕竟钱已经回来,现在的知情人不多,不是她追着这件事,职能部门全部选择闭嘴,负责人自己也能逃脱牢狱之灾,肯定只是趁乱辞职了事。
  所有都很好,一切都很好,除了她再次当了炮灰。
  只是……华弜本来可以不做得这么痕迹外露的,只要算命师说了会在那个时间段发生那种事,一定是已经帮华弜把后面的路铺好。
  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有路小雅的掺和导致意外频出,让华弜不再百分百的相信算命师,又自己做了点事情,确保路小雅一定会坐上那辆车……
  ……也是意外送了路小雅一个人头。
  本来只能判个七八年的事情,偏让华弜自己给无限期延长了。
  带着负责人和司机一起去警察局报案,路小雅正在联系律师,陆小助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你安全么?”
  路小雅:“安全呀,吃了顿大餐,现在活蹦乱跳的。”
  司机听到她说话,都快哭了。
  “我今天一整天右眼一直跳,心神不宁的,”陆晋宁看了一眼已经拍到累趴下的江二东,“这边结束了,你在哪里,我现在立刻去找你。”
  “好的。”路小雅把地址发给他,就专心报案。
  另一边,已经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儿的江二东,靠着他最后的自尊和自强,艰难地爬起来,截止到今天早上以前,他还不知道什么叫魔鬼,但是他现在知道了!
  陆小助,就是魔鬼本魔!
  今天的戏是霸总在足球场上,一边打着太极拳,一边求婚。
  可是他不会太极拳,本来想放一放,先拍另外的部分,可是没想到,陆小助自己只跟着视频做了一遍就全学下来,他很不服,本以为自己也能做到,结果在全剧组的帮助下,……学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学会。
  ……而且中途无数次想要放弃,可是陆小助盯着他,他不敢放弃,只能一边练一边忍住不哭。
  终于等到下午,陆小助看起来有点累了,江二东才偷偷给自己放放水。
  可是江二东几次偷瞄,看到陆晋打电话时着急的样子,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而且他还一贯没有听别人讲电话的习惯,导致他只知道陆小助很着急,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越不知道,就越容易瞎想,越瞎想,就越着急。
  “……发生啥事儿了?”江二东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陆小助旁边,“……小心我告诉我姐你消极怠工。”
  “我回去一趟,今天就先到这里,”陆晋宁看着江二东,“……明天我应该会很晚才过来,没人看着你的时候,你要自觉。”
  虽然陆小助不来监工,他很开心,但是……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呢?
  看着陆小助准备去开车走人,江二东赶紧拦住他:“……难道是我姐那边出事了?她都让你来看着我,肯定不会临时变卦的,除非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你快告诉我,不然我就跟你一起去!”
  陆晋宁摇摇头,拍着江二东的肩膀:“……你姐倒是没白疼你。”
  “是有事,但这件事,我可以解决,你不可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用心、尽快,把这部戏拍完。”
  “可是那是我姐……”
  “她现在平安健康,并且她一直在筹备的,最占她时间的事情,就是送你出道。”陆晋宁很急,只能以最直接的话来告诫江二东:“而你现在要拍完这部戏,才能去报名参加,再拖下去,海选都要结束了。”
  “拍好戏,是你现在唯一能为你姐姐做的事情。”
  陆晋宁说完,江二东眼泪一下就上来了,跑到一边去给路小雅打了个电话,确定姐姐那边没出什么事情,就非常自觉地走到篮球场中间,打开太极拳的配乐,迎着月光,开始练太极。
  程璐刚去买完另一个房间的床单被褥,看到江二东又跑过去练太极,很不明白,正想问问咋回事,又看到陆小助饭都不留下吃,要提前回去。
  “我送你去附近的酒店,明天再来接你去路小雅那里。”陆晋宁没有跟她说太多。
  程璐没明白,只以为陆小助是有其他事情,赶紧摆摆手:“没事,你不用管我的,睡了一觉五十平米的大床……感觉真的很不一样,那什么……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你不在的时候,我来帮助二东演好戏,我来。”
  陆晋宁点点头:“有情况再联系。”
  说完,就启动油门儿,迅速朝着警察局的方向开过去。
  而路小雅那边,司机和负责人都很配合,差不多看着时间到了,她出来先警方一步给华弜打电话。
  ……对方应该正在着急地等着她出车祸的新闻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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