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若是想让李家人借题发挥,你就尽管闹吧。”端木宪丢下这句话后,就毫不留恋地拂袖而去。
贺氏直愣愣看着端木宪离去的背影,双目微瞠,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端木宪走了,贺氏还是僵直地坐在原处,目光微闪,幽深复杂。
外面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夜更深了,也更静了。
第22章 难眠
这一夜,心事重重的贺氏辗转反侧,也没睡上几个时辰。
到了次日清晨,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干脆就免了小辈们的请安。
于是,端木绯美滋滋地多睡了一个时辰。
起身梳洗后,丫鬟们已经布好了早膳。
与昨日晚膳的寒酸不同,五六样的热气腾腾的早点在八仙桌上摆开,枣泥糕、葱香花卷、酥酪、麻花果子和香菇鸡粥,每一样都做得精致好看,而且香气四溢。
张嬷嬷亲自侍候两位姑娘用早膳,从昨晚起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看来太夫人和二夫人是不敢再作践两位姑娘了。
张嬷嬷忙得团团转,见姑娘吃得差不多,又让丫鬟们赶紧去为姑娘们备琴。
今日是姑娘们除服后第一次去闺学上课,之前因为姐妹俩要进宫,贺氏特意免了她们几天的课,今日起一切如常。
端木府的闺学设于府中东北角的璇玑堂,府中的姑娘家自六岁起就要在闺学中读书,琴棋书画等不同的课程皆是由不同的先生所教授,今天她们要学的是琴。
穿过小花园,再一路往北走过两道游廊,就看到一道黑瓦白墙的月拱门出现在前方。
进门后,一个写着“璇玑堂”三个大字的黑色牌匾就映入眼帘。
璇玑堂里很是清幽,屋前屋后种了不少翠竹,微风拂过时,就听到翠竹的枝叶互相拂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让闻者不由心平气和下来。
端木绯一边与端木纭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姐妹俩说笑着进了璇玑堂的正厅,厅堂中已经有三位姑娘了,其中一个就是端木绮。
端木绮正坐在第一排的窗边,今日她穿了一件玫瑰紫十样锦妆花褙子,一头乌发挽了一个纂儿,戴着石榴珠花,看来娇俏明丽。
她正在和另一个十一二岁的紫衣姑娘说着话,但是一看到端木纭和端木绯二人鱼贯而入,顿时噤声。
四周诡异地静了下来,其他几位姑娘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就径自或调琴或说话,没打算介入长房和二房的恩怨。
端木绮那双乌眸几乎瞪圆,恶狠狠地瞪着端木绯,额角青筋凸起,原本明丽的脸庞刹时就多了一分狰狞。
“姐姐,我们坐那边吧。”端木绯没有理会她,对着端木纭甜甜地一笑,拉着端木纭就近坐下又令丫鬟摆好了琴。
端木绮盯着端木绯嘴角的那抹笑靥,只觉得那笑中透着嘲讽,仿佛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似的。
她眸中几乎喷出火来,指尖更是狠狠地掐进了柔嫩的掌心里。
端木绮今日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昨夜她听说母亲在永禧堂因为那对姐妹吃了大亏,还被祖父责骂了一通,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自己闭门不出,只会让端木纭和端木绯更加猖狂!指不定以为这端木家是她们姐妹俩的天下了!
尤其是端木绯这个小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自己和母亲,这个小傻子还不如当时掉到池塘死了算了!
她决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端木绮霍地站了起来,嘴角勾出一个冰冷轻蔑的浅笑,挑衅道:“四妹妹,你可敢与我在露华阁再比一回?”
其他几位姑娘都闻声望来,表情各异。
露华阁位于京城最繁华的中盛街上,是京城的闺秀最喜欢光顾的茶楼,每隔一月就会举办一次凝露会让京中的名门贵女彼此切磋琴棋书画。
其实,姑娘们切磋才艺,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然而,技逊一筹输得不算丢人;输得溃不成军,那就要论为京中的笑柄了!
“不行!”
端木绯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强调道:“我不想再和二姐姐比!”
端木绮完全没想到端木绯会是这个反应,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屋子里静了一静,其他姑娘先是意外地怔了怔,跟着皆是失笑。
端木绯傻里傻气的,今日倒是精明了一回。家里的比试无论输赢都是自家的事,怎么都传不到外头去,可是在露华阁,那就不同了!
须臾,端木绮咬着后槽牙道:“四妹妹,你莫不是怕了我?!”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端木绮见端木绯迟迟不说话,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也是,端木绯这傻子在算学上赢了自己也不过是运气好,甚至是以某种自己不知道的方式做了弊,她哪里敢在大庭广众下与自己公平较量!
端木纭微微皱眉,不快道:“二妹妹,切磋才艺是你情我愿的事,二妹妹莫非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端木绮两眼冒火地瞪了端木纭一眼,忍着怒意没与端木纭争论,又对端木绯道:“四妹妹,你要是承认自己怕了我,那不比也罢!”
“二姐姐,真的不行。”端木绯看着端木绮轻叹一口气,正色道,“要是二姐姐‘又’输了,像上次那样哭鼻子的话,在这么多人面前,岂不是家丑外扬了?那样不好!”
其他几位姑娘都傻眼了,不由想起了前日端木绮泪流满面地在永禧堂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是傻子”的场景。敢情端木绯不肯应战,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会输,而是怕端木绮输不起?!
当她们再次看向端木绯时,竟莫明地从她的小脸上看出一丝“不能以大欺小”的无奈来。
她们这是眼花了吧?!
第23章 好歹
端木绯这几句话刺中了端木绮的痛点,端木绮整个人都炸了。
轰!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扑上去撕烂端木绯这张臭嘴。
“四妹妹,还没比呢,谁又知道输赢!”端木绮高昂着脸,加重音量道,“前日我输了,愿赌服输,可是,四妹妹你呢?你若是输了,可有那胆量在露华阁里说上一百遍自己是傻子?!”她的语气满满是恶意,甚至还隐隐有着一丝兴奋。
端木绯微蹙眉头,直直地看着端木绮,问道:“二姐姐真的想与我在露华阁比试一场?”
“不错。”
“好吧,既然二姐姐一再恳求,那我就再同二姐姐比一场吧。”端木绯笑眯眯地应下了。
端木绮听着端木绯这句话虽然觉得有点怪,但是见她总算答应了,也不忙着计较,略带急切地又道:“那这次我们不比算学了。算学只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若是我们在露华阁比算学,怕是会被人取笑我们端木府的姑娘俗不可耐。”
端木绮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后的洋洋自得,“四妹妹,这次我们比别的!”
“二妹妹……”端木纭眉宇紧锁,端木绮真是欺人太甚,等妹妹答应了比试,才又突然改弦易辙。
端木绯拉了拉姐姐的袖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那二姐姐想要比什么?”
端木绯歪着脑袋看着端木绮,心里了然端木绮是输怕了,不敢再与自己比算学,只好另辟蹊径。
这一点,另外两位端木府的姑娘也心知肚明。
端木绯从小就是个傻的,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水平粗浅得很,连垂髫小儿都比不上!
露华阁的比试对端木绯而言,可不太妙,她输了倒不打紧,要是让人外人知道,端木家有个傻子,那么一辱俱辱……
“四姐姐,你别胡闹了!”五姑娘端木绫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堂外,提着裙裾走了进来,娇声道,“你的琴棋书画学的还没我好,四书五经更是一窍不通,你拿什么跟二姐姐比?”端木绫瞥了端木绯一眼,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轻鄙,“你莫要在露华阁丢了我们端木家的颜面,还连累我们也跟着丢脸的!”
“五妹妹!”紫衣姑娘也就是府中的三姑娘端木缘柳眉微蹙,站起身来,轻斥了一句,“你怎么与你四姐姐说话的?!”她好像是在指责端木绫说话太不知轻重。
端木绫撅了噘嘴,跑到了端木绮身后的座位坐下。
端木缘看向了端木绯,劝道:“四妹妹,你听三姐姐一句,别与二姐姐赌气了,乖乖和你二姐姐认个错。”
“三姐姐,”端木绯看着端木缘,笑得十分可爱,“你若是觉得自己错了,自己跟二姐姐道歉就是。”
端木缘气得一时语结,坐了回去,心道:不识好歹!
端木绮却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端木绯顺着台阶下,跟自己道歉,坏了自己的好事,可是这傻子终归是傻子,不自量力。
“四妹妹!”端木绮对着端木绯挑了挑下巴,露出挑衅的微笑,“琴棋书画才是闺中女子该学该精的,我们比书画如何?”
端木绯笑吟吟地应下了:“好啊。那就请三姐姐、五妹妹和六妹妹给我作证,下次我与二姐姐去露华阁比试书画。”
“一言为定。”
端木绮话落后,就有一个小丫鬟从檐下走了进来,紧张地说道:“几位姑娘,许先生来了。”
闻言,众女皆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
须臾,一个身穿柳色衣裙的中年妇人就不紧不慢地走入厅堂中,身后跟着一个抱琴的小丫鬟。
姑娘们皆是起身给许先生行礼,然后再次坐下。
许先生的目光在厅堂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端木纭和端木绯的身上。
课堂里一共有六位姑娘,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已经弹得像模像样,而四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还在学指法。虽然大姑娘和四姑娘是嫡亲姐妹,但是大姑娘在各方面都远超四姑娘,比如这琴,大姑娘已经能把《高山流水》弹得如行云流水,可是四姑娘的进度还不如五姑娘……
许先生便对端木绯道:“四姑娘,之前我教的指法,你可还记得?”
端木绯应了一声,双手置于琴上,开始一步步,近乎生涩地展现起指法来,抹,挑,勾,剔……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双属于端木绯的手弹琴。
看着端木绯那中规中矩的表现,端木绮嘴角微翘,彻底放下心来。
这小傻子还是小傻子,就像从前一样,前日会赢只是她运气好而已!
露华阁的比试,自己胜赢定了!
到时候,端木绯就要在露华阁当着全京城名门闺秀的面,大喊她自己是傻子。
想着这一幕,端木绮就觉得热血沸腾,届时她不但是报了前日的一箭之仇,还可以让祖父彻底厌弃了端木绯,可以说是一举二得!
端木绮的那些个心思不免就表现在了她的琴声中,铮铮琴音中透着几丝戾气,许先生暗暗摇头,只是对她的指法点评了几句,没有多说什么。
一堂课在姑娘们的七零八落的琴声中飞快地过去了……
等到了傍晚晨昏定省的时候,早上发生在闺学的事早就在府中上下传遍了。
于是当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出现在永禧堂时,四周一瞬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一众端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姐妹的身上,两个小姑娘不紧不慢地上前,齐齐地对着贺氏屈膝行礼。
“给祖母请安。”
贺氏看着端木纭娇艳如花的面容,心里一阵烦闷。
昨日自己一晚上没睡,这对姐妹倒是睡得舒坦!
是啊,她们长大了,翅膀硬了,跟个白眼狼似的,丝毫不念这三年来府里好吃好喝的待她们,竟然用李氏的嫁妆和她谈起条件来。
贺氏心里思量着回头找个机会给这两姐妹一点教训,让她们知道这端木府到底是谁在当家。
但是,现在,她却只能一脸慈爱的开口道:“纭姐儿,你十三岁了,也该是学着料理家事了。你母亲留下的嫁妆多且繁杂,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若一下子接手,也管不过来,这样吧,你先试着管一家铺子和一个庄子练练手,等熟悉了,再慢慢接手其他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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