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节

  她的小脸几乎都皱在了起来,看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想个法子表忠心,把封炎哄好了,没准“轻薄”的账就能就此了之。
  正好,她手头就有一件宝贝可以献上。
  端木绯得意洋洋地笑了,凑到封炎耳边,神秘兮兮地跟他咬耳朵道:“封公子,我刚刚捡到了一块硝石。”端木绯说着把刚才捡的那块白色的小石子递给了封炎。
  封炎看着端木绯掌心的那块石子,神色怔怔,一时没有说话。
  见他一动不动,端木绯以为他不信,又道:“根据《本草经集注》记载,‘以火烧之,紫青烟起,乃是真硝石’。封公子要是不信,可以试试。刚才我看这村里的小孩以硝石打人,但是他们鞋子上的泥土与村子四周田地的土色不同,是红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硝石块应该是孩子们在村子周边有红土的地方捡的……这附近一定有硝石矿。”
  端木绯仰着小脸,一霎不霎地看着封炎,说话的同时,眸子越来越亮。
  硝石又名焰硝、火硝,用处繁多,不仅可以入药,也可以制冰,还可以与硫磺、炭粉等混合在一起制成火药。
  火药在中原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大盛也有自己的火器营。
  端木绯曾经在祖父楚老太爷的书房里看过火器的结构图纸,觉得这火器本来杀伤力远超刀剑,人人可用,只可惜,缺点也同样很明显,火器的射程太短,每发射一铁弹后,重新再装铁弹的速度太慢……因此在战场上的应用也颇具局限性。
  照她来看,火器其实还有极大的改进空间。
  像封炎这样上过战场的武将,以他的头脑、智慧、经历,也一定能想到这一点。
  火药大有可为!
  所以,自己还是很有用的吧!端木绯讨好地对着封炎弯唇笑了。
  封炎终于动了,慢慢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端木绯掌心那块白色的硝石,心里美滋滋的,轻快得快要飞了起来:蓁蓁对他真好,什么事都想着他。
  封炎把玩着手里的硝石,嘴角越翘越高,道:“稍后我就让人来这里探查,有了消息,我再告诉你。”
  “……”端木绯心里其实觉得这件事对她来说,可以到此为止,后面这种机密事就没必要跟她说了吧?
  哎!
  端木绯在心里幽幽叹气:十倍还之,也不知道这硝石矿能不能抵得过自己轻薄他的事,这要是抵销不了的话,要怎么办呢?
  她越想越愁,觉得自己的头发也快要愁白了。等回了猎宫,她要吃点黑芝麻核桃粉补补才行。
  封炎还想说什么,端木纭和舞阳已经说说笑笑地回来了,封炎只好退位让贤,把端木绯身旁的位子让给了她们俩。
  他才刚起身,就见一个禁军士兵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对着众人抱了抱拳,行礼道:“大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君世子,封指挥使,两位端木姑娘,还有魏姑娘,皇上宣各位过去。”
  皇帝既然来叫人,他们也不好再耽搁,一行人牵上他们的马儿就朝那个村子的方向走去,一直来到了一间简陋的砖瓦农舍,外面的青砖墙面早已斑驳,这屋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修缮了。
  皇帝正坐在屋子里的一张木桌旁,慢慢地饮着茶水,看他手里的那个青花瓷茶杯与这屋子里的布置格格不入,显然是內侍随身带来之物。
  慕祐昌也在屋子里,就站在皇帝跟前侍奉说话,在屋外隐约可以听到“幸甚”、“不错”、“福气”之类的词随风飘了出来,只是皇帝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
  屋子里不仅有二皇子,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穿着简陋布衣的秀丽少女,就站在皇帝的另一侧。
  那显然是一个农家姑娘,衣着打扮都十分简单,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梳了一条乌溜溜的麻花辫子,身上穿了一件干净的青色棉布衣裙,长相秀美,身形婀娜,那小麦色的鹅蛋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悄悄地打量着屋外的众人,眼神中透着一分不安,两分忐忑与三分羞赧。
  舞阳停下了步子,脸色有些古怪,像是明白什么,须臾,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泛起了一抹冷笑。
  皇帝也看到端木绯、舞阳他们来了,站起身来,率先走了出来,朗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是,父亲(老爷)。”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封炎心情更好了,不在这村子里用午膳最好,他猎的这些锦鸡还要带回去给蓁蓁再做一个好看的毽子呢。
  慕祐昌和那位青衣姑娘也跟在皇帝的身后走了出来,再后面才是几个內侍和锦衣卫。
  看这架势,皇帝应该是打算把这位姑娘带回猎宫去。
  对于皇帝而言,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众人都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那位青衣姑娘一眼,没有太在意。
  一行人等簇拥着皇帝来到了村口,远远地,就见一个牵着白马的碧衣姑娘正朝这边缓步走来,形容看着很是眼熟。
  虽然以此刻的距离,端木绯还看不清对方的脸庞,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236章 威胁
  端木绯直直地看着形容渐渐清晰的少女,盯着对方那清丽的脸庞,眸光一动。
  据她所知,这次秋猎,楚家可没有带楚青语来!
  十几丈外的楚青语当然也看到了皇帝一行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松开了手里的缰绳,整了整衣裙后,快步地上前,对着皇帝盈盈一福:“老爷。”姿态礼数十分得体,端木绯却突然面色大变,目光落在了她手里那方雪白的帕子上,这才迟钝地想起了一件事:糟糕!刚才被人一打岔,她忘了把那方帕子还给封炎了。
  皇帝看着楚青语想了一下,认出了她,含笑问道:“你是可是宣国公府的姑娘?”
  皇帝问得随意,他身后的青衣民女却是一惊:国公府,对她而言,那可是戏文中才会听到的人家!
  青衣民女眼神复杂地瞥了皇帝的背影一眼,不敢多看,立刻就收回了揣测的目光。
  “是,老爷。”楚青语落落大方地又福了福道,“我在家中排行第三。”
  顿了一下后,楚青语有条不紊地解释道:“老爷,祖父多年都有足痹之症,一逢寒凉的日子就疼痛难当,行走不便。这段时日天气转凉,我担心祖父痹症复发,就带着药膏特意赶来了猎宫。”
  楚青语说话的同时,心跳砰砰加快,眸光微微闪烁着。
  秋猎前,她对着祖母楚太夫人一阵好求歹求,甚至还说了“预知梦”的事,然而,祖母委实是个冥顽不灵、固执己见的老妇,自己都这么求她了,这次出行祖母还是没有同意自己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虽然她从家里逃出来了,但是一旦让祖父楚老太爷发现,肯定会被遣回京去的,她不能这么白跑一趟。上一世这一年的秋猎,她也来了,仔细回想后,她想起皇帝曾一时兴起去了附近的周家村,还带回了一个周姑娘,那位周姑娘荣宠一时,还为皇帝添了第九子。
  所以,楚青语特意来了这里,打算守株待兔,没想到运气这般好,才刚到就让她见到皇帝了。
  正所谓冥冥中自有天意!
  “楚三姑娘真是一个至孝之人。”皇帝看着楚青语的神色间多了一抹赞赏。
  “多谢皇上赞赏。”楚青语又福了福,压抑着微微翘起的嘴角,看来温柔娴雅。
  现在她在皇帝面前露了脸,皇帝也亲口夸了她至孝,她自当在祖父身旁服侍着才不负这句“至孝之人”,就连祖父也不能强行送她回去了。
  她可以想象祖父祖母肯定会勃然大怒……
  想着,楚青语眸光又暗了暗,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她在秋猎时,能够顺利地救下安平长公主,换得封炎的好感,一时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楚青语不露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封炎,就见封炎随意地甩着手里的马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目光分明又在看着那个端木绯。
  楚青语隐约觉得有些胸闷,暗自捏了捏帕子。
  上一世今年的秋猎,封炎还在禁足中,所以没有来。
  这一次,要是封炎能亲眼看到安平陷入危难而自己出手救了她,一定会深受感动,对自己另眼相看。她可不是病歪歪的楚青辞,也不是那个天真贪玩的端木绯,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楚青语的眸底浮现一抹势在必得。
  “大家赶紧回猎宫吧。”皇帝一声令下,楚青语也跟着上了马,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一行人在程训离的带领下,又进入猎场中,沿着那蜿蜒的山道不疾不徐地朝猎宫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楚青语亲热地与端木绯、端木纭姐妹俩说说笑笑,说自二月宣国公府里的小宴后,已经许久不见端木绯,夸端木绯当时一曲《十面埋伏》弹得妙极了;又可惜自己没能去四月的凝露会听端木绯弹那曲《花开花落》;一会儿又说她听楚二姑娘提起端木纭的及笄礼是多么盛大隆重……
  楚青语口若悬河,似乎与端木绯、端木纭很熟稔亲近般,但是端木绯从头到尾地都只是虚应几声“过奖了”、“可惜了”之类的话。
  楚青语刚才对皇帝的那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至情至性,不过端木绯一个字也不信。
  对于楚家的家教,她最了解不过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楚太夫人都决不会让楚青语独自一人从京城来猎宫。
  所以,端木绯可以肯定,楚青语应该是偷跑出来的。
  楚青语不可能不知道像她这么偷跑出来必会触怒祖父祖母,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她必有所图。
  端木绯不动声色地瞥了楚青语一眼。
  她虽然可以肯定楚青语在御前说了谎,但却不能揭穿。
  一旦要是让人知道楚家姑娘偷逃出家门,必然会影响楚家的声誉,还会连累楚家那些待字闺中的妹妹们……
  端木绯嘴角弯了弯,笑得一派天真可爱,笑眯眯地与楚青语说道:“楚三姑娘,你可真厉害,一个人从京城过来,你不会害怕吗?”
  楚青语面色微僵,她心知她孤身上路这一点经不起细推,所以一点也不想说这个话题,偏偏又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来,只能若无其事地说道:“端木四姑娘,朗朗乾坤,这一路都是官道,又有驿站可以投宿,猎场这一带还有禁军在附近巡逻,我有什么好怕的。”
  “楚三姑娘说的是,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又有何惧。”端木绯笑得更灿烂了,“楚三姑娘,你来这周家村做什么?”端木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笑吟吟地侧首看着楚青语。照理说,楚青语要去的应该是猎宫,为什么她没进猎宫,反而先赶来了这里?
  楚青语怔了怔,眼底掠过一抹慌乱,立刻就找了理由道:“端木四姑娘,我走错路了。不小心从前面岔道绕到这个村子来了,幸好遇上了你们。”
  端木绯弯嘴笑着,只是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刚才楚青语自己也说了猎场一带有禁军在附近巡逻,不仅如此,这方圆十几里都有禁军把猎场四周都包围了起来,楚青语根本就没机会走错路。
  所以,楚青语应该是特意来这个周家村的……莫非是为了见皇帝?
  这是不是代表,她笃定她会在这里遇到皇帝,然后借着皇帝的脸面,她就不会被赶回京城去。
  端木绯朝前方的皇帝看去,脸上不露声色,思绪却转得飞快。
  她还记得去年三月,楚青语在皇觉寺被舞阳“推”下了石阶,“正好”被皇帝看到。
  这一次,楚青语恰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又“偶遇”皇帝,被皇帝赞至孝。
  端木绯隐隐有一种感觉,楚青语似乎能事先知道皇帝会在哪里出现。
  可问题是,今天皇帝会来这个小村子里只是一时兴起,楚青语一个闺阁女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除非……
  端木绯歪了歪螓首,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楚青语没注意到端木绯的异色,努力地转移话题:“端木四姑娘今早进猎场可有收获?”
  端木绯反正达成了目的,也就顺着楚青语的话点了点头道:“我凑巧猎了一头野獾。”
  “没想到姑娘不仅擅琴棋,连骑射都如此不凡。”楚青语热络地继续与端木绯攀谈着,夸赞有加,端木绯脸不红心不跳地数收下了。
  闲话家常之间,猎宫出现在了前方。
  众人与皇帝行礼告退后,就各自散去了,各归各院。
  端木绯和端木纭姐妹俩回了芝兰阁,沐浴更衣了一番,端木绯感觉疲惫散去,又是精神一振,姐妹俩兴致勃勃地围着那头獾子商量起该怎么料理它,一獾三吃,可以做一道红烧獾肉,做一道菌菇参须獾骨汤,再加一道爆炒獾杂。
  端木绯只是说着,就是口涎欲滴,提议道:“姐姐,我们干脆拿去畅月宫让安平长公主殿下也一起品尝一下吧。”她眨巴着大眼说道,“殿下府上的厨娘手艺真是好。”
  姐妹俩说动身就动身,吩咐丫鬟带上那头肥獾,就去了安平和封炎暂住的畅月宫。
  不想,却在畅月宫的院子外,再次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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