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节

  “祖父,多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端木绯笑得甜甜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端木宪怔了怔,差点没抬手去摸自己的脸。莫非自己脸上就写着“失意”不成?
  哎,还是四丫头最关心自己了!
  端木宪感动不已地抬手接过了端木绯递来的点心。
  端木绯笑容可掬地又提点了一句:“祖父,你别想太多了,其实还可以看看漕运。”
  端木宪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对着姐妹俩挥了挥手,与她们道别。
  跟着,马车就在马夫的吆喝声中,又开始往前行驶,很快就在前面的岔路右拐。
  端木纭和端木绯原地目送端木宪的马车渐行渐远,跟着两人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现在距离正午还有些时间,姐妹俩打算顺路去染芳斋看看。
  一拐到衣锦街上,远远地就看到有几个衙差在巡逻,街道上,热闹而不失秩序。
  端木绯以前也来过衣锦街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衙差,心道:京兆尹最近为了维护京中治安还真是尽心得很。
  “蓁蓁,染芳斋就在前面了。”
  端木纭牵着妹妹的手,一手指了指前面某个挂着金漆边暗红色牌匾的铺子。
  染芳斋至今还不接订制衣裳的单子,还是只卖些小绣品,饶是如此,客人还是络绎不绝,毕竟只有这里才有正宗的云澜缎。
  她们进去时,正好与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妇人迎面撞上,姐妹俩就往侧边让了让。
  这是端木绯第一次来染芳斋,她兴致勃勃地打量起自家的铺子来,从招牌到门面的布置再到周围的环境……她的目光在看到斜对面的空铺子稍微停顿了一下。
  那间空铺子的上方没有招牌,铺子里外也被砸得乱七八糟,似乎没人收拾过。
  端木绯眸光一闪,笑吟吟地跟在端木纭身后进了染芳斋。
  杨师傅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给两位主子打了招呼,又很殷勤地带着端木绯在铺子里转着,看绣品,看这里的布置。
  端木绯看得津津有味,从这里,她能看到很多姐姐留下的痕迹,比如这些绣品上的不少图案是姐姐设计的,这座五扇绣松竹梅仙鹤屏风肯定是姐姐亲自挑的,还有这铺子的格局,所选用的桌椅、茶盅等等。
  “姐姐,你把这里布置得可真好。”端木绯绕过屏风后,就在窗边坐下了,抚掌赞道。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斜对面的那间空铺子了,那铺子乱糟糟的,难免就破坏了这条街的和谐。
  端木绯透过半敞的窗户朝斜对面的那家空铺子望去,微微蹙眉。
  端木纭也顺着端木绯的目光朝海澜坊看了一眼,大概知道妹妹在想些什么,就顺口提了一句:“那天还真是多亏了安千户。”
  自打东厂砸了海澜坊后,端木纭也就没有去打听过柳映霜和潘家的事。
  反倒是端木绯前两天在端木宪那里听了一耳朵。
  那天柳映霜先是当众打了潘夫人,后来又被东厂的人带走,本来潘家是要休妻的,可是潘五公子不肯答应,硬磨着。
  直到魏永信和柳蓉随圣驾南巡回京后,就给柳映霜撑腰,带人去潘家大闹了一番,最后逼得潘夫人当众向柳映霜认了错,之后,魏永信把小夫妻俩还带回魏家住下了。
  这事也算是一件奇事了,这些天也在京中各府传开了,暗暗笑话魏家和潘家。
  “蓁蓁,喝茶。”端木纭亲自给端木绯泡了花茶,含笑道,“你试试,舞阳可喜欢这花茶了。”
  花茶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端木绯满足地弯了弯唇角,一闻就知道这是姐姐制的花茶,唔,回京可真好。
  端木绯捧着杯子嗅了嗅茶香,忽然来了一句:“姐姐,祖父可真好。”
  端木纭怔了怔,一头雾水,就听端木绯又道:“祖父前天被魏永信弹劾了。”
  端木纭再次朝斜对面的那间空铺子看了过去,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看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祖父正悄悄护着她和妹妹呢!
  “姐姐别担心,祖父不会有事的。”端木绯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端木宪在官场上向来趋吉避凶,有利方图之,可这次为了自己和姐姐,却正面地和天子宠臣魏永信杠上了。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了步履声,杨师傅和伙计各抱着两卷云澜缎进来了。
  杨师傅笑着道:“大姑娘,四姑娘,这是昨天刚送来的四卷料子,才刚染好。两位姑娘且看看。”
  端木纭和端木绯特意选在今天跑了一趟染芳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替李家外祖母和二舅母挑料子。
  “蓁蓁,你看看这几卷料子,我觉得这卷紫檀色肯定适合外祖母,沉稳不失贵气,又不会太鲜艳。”
  端木纭扯起那卷紫檀色料子的一角,在端木绯跟前比了比。
  端木绯连连点头,又指着另一卷绛紫色料子道:“就用这绛紫色做镶边,正好搭配得很。”
  姐妹俩说得眉飞色舞,就听屏风外,伙计僵硬的声音忽然响起:“潘……潘五少夫人。”
  潘五少夫人岂不是柳映霜?姐妹俩下意识地面面相看。
  第501章 轰走
  想着上次柳映霜带人来闹事的情形,杨师傅有些紧张,连忙绕过屏风去外面查看。
  她一眼就看到铺子口走进来两个妇人,一个三十岁出头,面容娇媚妖娆,一身莹白的肌肤保养得当,看来细腻无瑕,身上穿着一件胭脂红牡丹纹刻丝褙子,华丽而夺目;另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妇,一身丁香色衣裙衬得她脸色蜡黄,神情憔悴,瘦得几乎脱了形,只是那眉宇间的倨傲还是一如既往。
  杨师傅当然认得这个憔悴的少妇是柳映霜,柳映霜因寻衅滋事在京兆府被关了足足三个多月,看来在大牢里很是受了一番苦。
  潘五公子曾经几次去京兆府讨人,京兆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放人,直到魏永信回京后,亲自向皇帝讨了圣旨,柳映霜这才被放出来,重见天日。
  “掌柜的,”柳蓉抚了抚衣袖,用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尖声道,“来者是客,怎么也不请我们去贵宾室坐坐!”
  杨师傅虽然不认识柳映霜身边的美貌妇人,但是一看对方那冷傲不屑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来者不善。
  杨师傅还是勉强露出笑容来,“两位客人,里边有人……”
  她最后一个“了”字还没出口,柳蓉毫无预警地出手把杨师傅推开了,然后就横冲直撞地朝屏风那边走去。
  她就是要进去“坐”,她倒要看看谁敢拦她、轰她!
  “两位客人留步……”
  杨师傅想追上去拦,但是柳蓉与柳映霜姑侄俩已经绕过那道屏风,也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姐妹俩。
  柳蓉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眸光微闪。
  原来这里还真有人。
  而且,还是熟人。
  柳映霜双目微瞠,那一日在染芳斋门口发生的一幕幕又飞快地在她眼前闪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柳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端木纭和端木绯,怔了怔后,勾唇笑了,娇声道:“哎呦,这倒是正巧了。”
  说着,柳蓉又朝姐妹俩走近了两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端木纭,声音渐冷,“端木大姑娘,今天既然遇上了,我就跟你说一声,你别以为我家侄女没有人撑腰,可以任人欺负!”
  “你以为你们攀上了岑隐就能作威作福了吗?!”
  “小姑娘家家的,别欺人太甚,你以为这京中就你家……”
  柳蓉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尖锐,端木纭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对方:“来人,把人轰出去。”
  杨师傅和两个伙计抓着扫把连忙走了过来,挡在了柳蓉和端木纭中间,把手里的扫把对准了柳蓉姑侄俩。
  “这京中的事,我说了不算,不过我家的铺子便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所以,恕不接待。”
  “轰出去。”
  当端木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后,杨师傅就把手里的扫把朝柳蓉拍了过去,扫把的高粱糜子上沾满了灰尘,轻轻一挥,灰尘四溢……
  柳蓉生怕弄脏了自己的新衣,连连后退,尖声怒道:“你以为我要来你们这个破铺子啊!”
  “映霜,我们走!”
  柳蓉拉着柳映霜气呼呼地走了,脸色铁青。
  出了染芳斋后,她拍了拍柳映霜的手,安抚道:“映霜,你放心,我和你姑父一定会给你做主的,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这端木家的姑娘简直就是泼妇,难怪俗话说,丧妇长女,无教诫也。”
  “……”柳映霜神情木讷,只要一想到她在牢房里度过的那段非人的日子,她的娇躯就微微颤抖了一下,心里是既不甘,又惶恐。
  铺子里的端木纭和端木绯早就把柳家那对姑侄抛诸脑后,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姐姐,除了衣裳外,干脆我们给外祖母、二舅母再配套地也做上抹额、帕子、荷包和香囊怎么样?”
  “对了,还可以加绣几个团扇,让外祖母、二舅母带回去送给表嫂们。”
  “我看着外祖母上回来时,衣裳帕子上多是仙鹤图案,外祖母应该会喜欢这幅仙鹤流云图。”
  “……”
  姐妹俩一边挑料子,一边选图案,讨论得兴致勃勃。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端木纭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拉着妹妹一起出了染芳斋。
  马车已经在铺子门口停妥了,端木纭率先上了马车,端木绯随意地朝斜对面的海澜坊看了看,发现魏家的马车还停在铺子外,两个粗使婆子正拿着扫把清扫着铺子里外,忙忙碌碌。
  端木绯只是瞅了一眼,就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衣锦街,一路朝南驶去,没一炷香功夫就抵达了南城门。
  碧蝉早就守在了城门外的一家茶铺里,一见主子们的马车到了,就步履轻快地跑来禀话:“大姑娘,四姑娘,李家的车队还没到。”
  “两位姑娘要不要去那家茶铺里坐一坐?奴婢刚才试了他们家的茶和点心,茶水虽然差了点,几样浆水倒是味道不错……”
  端木绯笑着应了,“姐姐,我们去茶铺里坐着等也好。”
  姐妹俩就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端木绯还没站稳,就听马夫有些激动地喊道:“大姑娘,四姑娘,前面好像有车队朝这边来了,会不会是李太夫人他们?”
  姐妹俩连忙抬眼朝官道的另一头望去,就见路的尽头灰尘滚滚,似有一支数十人的车队往这边驰来,隆隆的马蹄声随着车队的接近越来越清晰……
  当最前面的马车上那熟悉的印记映入眼帘时,端木纭喜不自胜地说道:“那是李家的记号,是外祖母和二舅母到了!”
  碧蝉直应声,连忙往前跑了些,去拦车队。
  车队距离城门越来越近,速度也随之放缓,碧蝉前去与车队中的某人说了一声,那车队里就起了一片骚动。
  很快,其中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一侧窗帘被一只满是皱纹的手从里边挑开,探出半张熟悉的面庞,面容慈祥,笑容还是那般豪爽。
  是外祖母!姐妹俩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李太夫人上次来京参加了端木纭的笄礼,不知不觉中,也快两年过去了。
  当姐妹俩上了李太夫人的马车,看着老人家那笑容依旧的脸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两年的岁月似乎弹指即逝,李太夫人的鬓发间又多了不少银丝。
  李太夫人看着姐妹俩,心底同样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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