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节

  夭夭是她的乳名,自打她父母双亡带着妹妹一起来到京城后,夭夭这个名字早就没有人叫了……小八它怎么知道的?!
  端木纭的脸颊上染上了一片微微的酡色,耳根微烫。
  小八哥委屈坏了,绕着端木纭飞了好一圈,见她毫无悔意,就气冲冲地飞去找端木绯告状。
  “呱呱呱!夭夭!嘎嘎嘎!坏坏!”
  端木绯仿若未闻,全神贯注地画完了笔下的这幅《九鱼图》,满意地笑了。
  她转身再去看小八哥时,小八哥已经气得又从小书房里飞了出去,气鼓鼓地在庭院里的一棵大树上停下了,背对着端木绯。
  端木绯看着它气鼓鼓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这时,端木纭打帘回来了。
  端木绯放下画笔,下意识地朝端木纭看去,见她热得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又想起小八哥方才好像是跟着她出去了,就顺口问了一句:“姐姐,小八刚才是跟你出去了吗?”
  奇了,怪了,小八居然会生姐姐的气?!
  端木纭“嗯”了一声,“刚才岑公子来了。”
  端木绯傻乎乎地眨了眨眼。奇怪,为什么她不知道岑隐来了?
  所以,小八哥是在岑隐的气?!
  可是它不是一向挺喜欢岑隐的吗?
  端木纭笑吟吟地在一旁坐下了,拿起她方才看了一半的书,又让紫藤去给她和端木绯各泡一杯木樨露。
  看着端木纭飞扬的柳眉和弯弯的唇角,端木绯感觉她今天心情甚好的样子,又问道:“姐姐,有什么好事吗?”
  “有啊。”端木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呱呱!”窗外的小八哥激动地叫了两声,见被姐妹俩无视,更气了,头顶冒烟。
  端木绯看看气急的小八哥,又看看愉悦的端木纭,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端木纭抬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没再多说。
  好吧。端木绯歪了歪小脸,觉得自己是最懂事的妹妹了,姐姐不想说就不说吧。
  端木绯话锋一转,指着桌上刚画的那幅画道:“姐姐,看看我刚画的这幅画如何?”
  端木纭知道这幅画端木绯从上午开始画了大半天才画好,走上前去看画。
  这是对着湛清院后院池塘里的那几尾“火麒麟”画的,池塘里,一大片荷叶青翠欲滴,荷花或怒放,或含苞,或半待半放,荷叶与池水之间九尾色彩绚丽的“火麒麟”游玩嬉闹,活灵活现,色彩明快。
  端木绯在那装印章的匣子里挑了挑,选了一方刻印,往画上加了她的印。
  “姐姐,我想过几天把这幅画送给楚老太爷。”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心里琢磨起该怎么裱这幅画,眸生异彩。
  前几日,她去楚家请安时,才知道楚老太爷之前因为天热病了一场,虽然已经大好,但精神还有些蔫,端木绯就想着画一幅画哄他老人家开心。
  从前祖父最喜欢她画的画了,虽然现在她的笔锋改了,但祖父也一定会喜欢的!
  端木绯满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幅画,世人只以为祖父是雅士,更喜欢那等仙气飘飘的书画,可是她和祖母却知道人后祖父最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大俗即大雅。
  这幅画这么喜气,祖父肯定喜欢!
  端木绯花了两天时间细细地裱好了画,就乐滋滋地把这幅画装进画筒里带去了宣国公府。
  不想,却在楚家的正厅里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端木绯怔了怔,脚下的步子略缓。
  “蓁蓁!”
  封炎兴奋地看着厅外的端木绯,喜出望外。
  封炎也没想到今天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居然正好在这里撞上了端木绯,俊美的脸庞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神采焕发。
  端木绯跨过门槛,进了厅,给上首的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请了安。
  封炎目光晶亮地看着端木绯,原本已经起身的他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不走了。
  两位老人家几乎能看到他身后疯狂甩动的狗尾巴了,有些好笑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两个老人家眼里,端木绯很好,封炎也很好。
  小两口彼此喜欢,那是最好不过了。
  “绯儿,坐下说话吧。”楚老太爷含笑道。
  端木绯却没坐下,而是迫不及待地捧着她的画道:“楚老太爷,我前两天刚画了一幅《九鱼图》,您和楚太夫人替我赏鉴一下可好?”
  楚老太爷自是笑着应下了,兴致颇高。
  封炎很殷勤地上前接过那个画筒,取出里面裱好的那幅画,整整齐齐地铺在了窗边的一张大案上,那仔细周到的样子活像是端木绯的丫鬟似的。
  这一幕看得楚太夫人又是会心一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起身朝那张雕着菊花纹的大案走了过去,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幅《九鱼图》。
  “不错,不错。”楚老太爷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赞道,“笔法细致而不失灵动,用色浓而不艳。你的画技又有精进了。”
  “多谢楚老太爷夸赞。”端木绯听了乐滋滋的。
  她在书画上的进益很慢,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是从无到有,而是要先放弃楚青辞的画风和笔锋,就像是戴着镣铐前行般……花费了这么多年,才算是有了些进步。
  封炎在一旁心有戚戚焉地直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绯,目露渴求。
  然而,端木绯完全没注意到,一眨不眨地看着楚老太爷又道:“楚老太爷,这幅画是我特意画来送您的。”
  楚老太爷哈哈大笑,颔首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一定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
  封炎心知这幅画肯定是没戏了,凤眸中一时有些暗淡,但随即又振作起来,心道:不妨事,他下次再让蓁蓁给他画。
  厅堂里的气氛很是轻快,楚太夫人笑着道:“老太爷,绯儿给你画了一幅画,你不是也该回礼也是!”
  楚老太爷怔了怔,正在想自己的书房里有什么宝贝可以送,就听封炎道:“楚老太爷,我听闻您的草书好,干脆您写一幅草书给蓁蓁吧。”
  祖父的墨宝!端木绯的眸子登时就亮了。
  封炎看着端木绯,唇角翘了起来。知蓁蓁如他。
  楚家的丫鬟立刻就去备笔墨,楚老太爷亲自铺纸,端木绯很主动地去给楚老太爷伺候笔墨,就如同她还是楚青辞的时候。
  一个写字,一个磨墨,气氛和谐得仿佛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
  这一老一少做得自然,一旁的楚太夫人看着这一幕,眼神却有些复杂,眼眶微酸。
  她与封炎一样,都想起了楚青辞。
  只是,封炎心底是甜蜜,楚太夫人却是伤感。
  第558章 义愤(二更)
  这波巨浪率先便涌向了国子监,巳时第一堂课结束后,国子监就听闻了早朝上发生的事。
  国子监里霎时炸开了锅,监生们一片哗然。
  “这简直是卖国啊!”
  不知道是谁义愤填膺地率先怒斥。
  端木珩也在课堂上,眉头紧皱,眸色幽深。
  对于皇帝这个人,端木珩早就失望了,如今也不过是更失望而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足以形容他这个人。
  课堂上的其他同窗们都是情绪激动,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愤慨。
  “是啊,为了灭掉眼中钉,不惜通敌,如此不择手段,简直是斯文败类!”
  “而且,他还引北燕军入关,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在拿大盛的江山和百姓儿戏!!”
  “皇上竟然叛国卖国,他……他……”
  他还算是大盛的皇帝吗?!
  同窗们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尖锐,谴责皇帝的不义之举。
  “你……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余岁、着青色直裰的监生霍地站起身来,粗声打断了其他人。
  “皇上就是就是皇上,乃是大盛天子。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雷霆雨露就是君恩!”
  这青衣监生一派激愤地环视众人,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周围的其他监生神情各异,或是皱了皱眉头,或是不以为然,或是心有同感,亦或是愤然与那青衣监生争论了起来,各抒己见。
  这边吵得越来越激烈,端木珩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书箱,这时,三四个监生忽然走到了端木珩的跟前。
  其中一个蓝衣监生看着端木珩问道:“端木兄,这件事……你怎么看?”
  端木珩正好合上了书箱,修长且有着薄茧的双手搭在书香盖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镇北王府无辜,北境将士无辜,北境百姓无辜。”
  他们都死于皇帝的一己私利。
  这其中也包括大伯父端木朗,若非是北境连年战火,端木纭和端木绯又何至于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女!
  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却清晰有力,传遍了整个课堂。
  周围的那些监生们仿佛失声似的,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陷入一片死寂。
  课堂外,暖风徐徐拂动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众人的心湖上拨起了阵阵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去。
  不管怎么样,端木珩说到了关键点。
  课堂上静了片刻,直到一个哽咽的男音打破了沉寂:
  “端木兄所言不差!”
  众人皆是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只见东侧窗边站着一个灰衣监生,两眼通红,眸子里隐约闪着泪光,神情中不知是愤多,还是悲多。
  “张兄,我记得你原是北境人……”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
  灰衣监生张益枫长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梢,眸底闪闪烁烁,“我家就在北境罗羡城……当年我随家母来京城给外祖母祝寿,这才离开罗羡城两天,就听闻了罗羡城被攻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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