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节

  这季兰舟除了家中有些产业,根本就是一无是处,性子绵软得好似个任人揉搓的包子,当年季兰舟寄人篱下住在王家时,就任人蹉跎。
  现在季兰舟又是刚进门的小媳妇,甚至还是冲喜进来的,能有什么脸面,只要自己用孝道来压她,必能把她压服的,让她应下把娘亲接回京城来。
  端木珩皱了皱眉,他这个二妹妹真是越来越无状了,因为自己拒绝了她,她就故意选了这认亲的时候捣乱,完全不顾端木家的颜面……
  端木珩眸色微沉,正要说什么,却感觉衣袖一紧。
  “夫君,我记得你与我说过端木家的老家是在江南海宁吧?”季兰舟悄悄地拉了拉端木珩的衣袖,神态温柔地问道。
  端木珩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应道:“正是。”
  季兰舟拉着端木珩的衣袖这一幕也落入了端木绯的眼中。
  端木绯动了动眉梢,眉宇间多了一抹兴味。
  她的二姐姐怕是要失望了,这位季姑娘,不,是大嫂可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端木绮见季兰舟拦下了端木珩,心里很是得意。
  她就知道,她是端木家的姑奶奶,还是端木珩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她季兰舟一个新进门的小媳妇,怎么敢为难自己!
  要是季兰舟应了自己的话,祖父总不好打季兰舟的脸吧?
  即便是祖父还是坚持己见,不肯把娘亲接回京,那么丢脸的人还不是季兰舟,府中上下都会知道她这个大少夫人不得祖父的看重!
  端木绮咄咄逼人地又道:“大嫂,你何时把母亲接回来?”
  她身旁的杨旭尧微微皱眉。
  自打端木珩的婚事提上台面后,端木绮就为了小贺氏的事闹了好几回,每一次都闹得不欢而散,上一次来端木府时又得罪了端木绯与端木纭,端木绮这火暴性子就跟爆竹似的点了就着,简直快把端木家的人全部都得罪光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
  众人都看着季兰舟,坐山观虎斗,想看看这位新过门的端木家大少夫人到底是如何的性情与手段。
  “二姑奶奶,皇上四下江南,曾去了海宁三次,赞海宁是江南水乡,人杰地灵,是难得的颐养之地。”季兰舟微微一笑,那双清亮的眸子润黑沉静,举手投足间,恬静温婉。
  “母亲在江南也是为了替祖父孝敬伯祖母,实在是小辈们的典范。”
  季兰舟三言两语之间,先借着皇帝的话驳了老家并非穷乡僻壤之地,而是人杰地灵的宝地,接着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地用孝道压了回去。
  端木宪幼时丧父丧母,是老家隔房的长兄与长嫂将他养大的。有道是,长嫂如母,让小贺氏这儿媳替他去“尽孝”说出去那也是合情合理。
  端木绮脸色铁青,还要再说,就听季兰舟又道:“二姑奶奶,你还没去过海宁吧?我小时候有幸随先父先母去过一次,这海宁不愧是江南鱼米之乡,有机会的话,二姑奶奶应该也去一趟,免得人云亦云……”
  厅堂里的众人听着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似笑非笑,有些人彼此交换着眼神,看来这位和静县主看着温婉,也没那么好左右。
  端木宪看着这一幕,心里颇为满意。他本来就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季兰舟会怎么应对。
  很好,进可攻,退可守。
  这和静县主确实聪慧机敏,太适合现在的端木家了!
  也难怪她与四丫头合得来。
  “端木绮,”这时,端木宪开口道,声音不轻不重,却响彻了整个厅堂,“以后你不用再回来了。”
  什么?!端木绮气得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怒道:“祖父,您也太偏心了!”
  杨旭尧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却是吓到了。端木宪的意思莫非是要把端木绮驱逐出端木家,那……
  杨旭尧心惊不已,连忙说好话:“祖父,都是绮儿年纪小不懂事。她也是担心岳母,您别与她计较……”
  周围更静了。
  端木宪看着端木绮那倔强的小脸就知道她毫无悔意,根本不想听杨旭尧多说,冷声道:“你们走吧!”
  众人看看端木宪,又看看端木绮,神情变得更复杂了。
  端木绮这回可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端木缘只觉得幸灾乐祸,四夫人与五夫人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二房的好戏,反正事不关己。
  “走就走!”
  端木绮只觉得众人的目光像千万根针一样刺在脸上,脸上火辣辣得疼。
  这个端木家早就家不成家!
  端木绮狠狠地一甩袖,想要一走了之,却感觉左腕一紧。
  “绮儿,别闹了!”杨旭尧一把抓住端木绮的左腕,如镣铐般紧紧地桎梏住,眼神阴沉如渊,锐利如鹰。
  当端木绮与他四目对视时,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被怔住了。
  她忽然觉得杨旭尧变得有些可怕。
  第563章 一鞭
  杨旭尧还是紧紧抓着端木绮的左腕,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柔声安抚道:“绮儿,都是一家人,不要跟祖父赌气。”
  端木绮怔怔地看着杨旭尧,失魂落魄,心跳砰砰地加快,一声比一声响亮地回响在耳边。
  自她嫁入杨家后,杨旭尧就对她体贴入微,言听计从,杨家人更是对她十分和善,就差把她供起来了,以致于她几乎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背靠着端木家。
  端木绮的身子僵直如石雕般。
  方才杨旭尧那一瞬眼神中的阴鸷让端木绮心中一凉,忍不住想起了潘家的那位五少夫人柳映霜。
  端木绮与柳映霜相识于闺中,本来关系平平,在她嫁入杨家后,以前的一些闺中密友与她疏远,反倒是与柳映霜颇为投缘,对于柳映霜的事当然知道了不少。
  曾经,魏永信宠了柳蓉多少年,柳映霜就风光了多少年,即便京中多少世家贵女瞧不上她,还不是不得不讨好她,不得不与她结交,最风光的时候,柳映霜甚至抢走了魏永信嫡女的婚事,魏如娴也只能受着。
  后来她嫁入潘家后,也一直被潘家捧着、宠着。
  如果魏永信一直屹立不倒的话,柳映霜也许能得意一世,可是魏永信倒了。
  没有了魏家撑腰,柳映霜在潘家的日子就急转直下,潘夫人借着婆母的名分磋磨她,潘方卢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室,冷落她,连府里的下人都敢对着她蹬鼻子上脸,在吃穿嚼用上怠慢她。
  前不久,柳映霜用刀捅了潘方卢一个外室,那外室命大,没死成,可是潘家却被御史弹劾,说潘方卢在太后国丧期间宣淫取乐,潘家为此被夺了爵位。
  潘家把夺爵的事怪到了柳映霜头上,不仅休了柳映霜,还由着她被京兆尹判了流放三千里。
  柳映霜也不过是捅了潘方卢一个外室罢了,便是外室真死了,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婢罢了,更别说人没死成,潘家想要保下柳映霜不难,可是潘家仗着柳映霜无依无靠,不愿作为罢了……
  端木绮的心越沉越低,越来越凉。
  她看看杨旭尧看似在笑的嘴角与幽暗深邃的眼眸,又看看面沉如水的端木宪,这下,是真吓到了。
  万一……万一祖父真的狠心地把她逐出家门的话,那么杨家人会怎么待她?!
  柳映霜的遭遇在她眼前如走马灯般快速地闪过,端木绮咬了咬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身子颤抖起来。
  “绮儿。”杨旭尧用威逼的声音又唤了一声。
  端木绮脸色一白,终究是对着上首的端木宪福了福,放软了姿态,求饶道:“祖父,是孙女错了。”
  她心里一方面忐忑,另一方面又安慰自己,是端木家亏欠了自己,害自己嫁进了杨家这样落魄的人家,她也不过说了几句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祖父总不至于真的要把她赶出家门去吧?!
  端木缘冷冷地看着端木绮,嘴角的嘲讽更浓了。
  哼,让端木绮上蹿下跳,今天自己这位二姐姐可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端木宪根本看也不想看端木绮,更别说理会她了。
  现在大盛岌岌可危,风雨飘渺,他要保住全家已经不容易了,对于端木绮这种学不乖的,他也实在无心管教了。
  “你走吧。”端木宪淡声道。
  端木绮没想到她都当众认了错,祖父竟然一点颜面都不给,下意识地又想发作,被杨旭尧拦下了。
  “绮儿,祖父还在气头上,我们改日再来给祖父赔不是吧。”杨旭尧看着还是那般彬彬有礼,给了端木绮一个警告的眼神。
  跟着,他对着上首的端木宪作揖告辞,拉着端木绮匆匆地走了。
  几乎在走出真趣堂的那一瞬,杨旭尧的脸色就变了,阴沉得快滴下水来。
  端木绮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似的,哑然无声。
  正堂里的众人目送这两人绕过了前方的照壁,突然,细微的咯嗒声打破了沉寂,就见端木宪捧起了一个青花瓷茶盅,慢慢地用茶盖抚着茶汤上的浮叶,气定神闲。
  全福人清了清嗓子,继续带着季兰舟认亲,下一个是三姑娘端木缘。
  少了捣乱的端木绮,气氛很快变得和乐起来,季兰舟也给了端木缘一对相同的金镶玉镯子。
  端木缘起身行礼,谢过了季兰舟。
  再下一个就是四姑娘端木绯了。
  “四妹妹。”季兰舟笑着对着端木绯福了福,丫鬟又送上了一份见面礼,可是这份见面礼却是不一般。
  她给其他几个姑娘送的都是一式一样的金镶玉镯子,可是到了端木绯这里就变成了文房四宝。
  通常来说,文房四宝都是新媳妇送给夫家几个弟弟的见面礼。
  端木纭看着忍俊不禁,朝端木珩看了一眼。
  端木珩也在看托盘上的那文房四宝,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是颇为赞赏。
  “多谢大嫂。”端木绯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璀璨的星辰,福身谢过了季兰舟。
  她心里美滋滋的:诸葛笔,松烟墨,澄心纸,澄泥砚,全都是笔墨纸砚中的极品,大嫂果然是好眼光!她都有些手痒痒,想快点回去用这簇新的笔墨纸砚写一幅字了。
  其他人的神情有些微妙,三三两两地彼此交换着眼神。
  这府中上下谁人不知老太爷最关心大少爷的功课,而大少爷最关心的是四姑娘的功课。
  看来这位大少夫人还真是有颗玲珑心,这才一进门,就打听了不少事啊。
  季兰舟也没在这里多停留,又继续给下头其他几个弟弟妹妹见礼,基本上都是姑娘家得一对镯子,公子们得文房四宝,至于六岁以下的孩童们,就一律给金锁和红封,乐得接了红封的小家伙们眉飞色舞。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快起来。
  端木宪的心情也不错,笑着请众人移步花厅享用席宴。
  而他自己在认完了亲后,就匆匆走了,最近端木宪实在是太忙了。
  其他人也知道最近是多事之秋,都没去留端木宪。
  等午膳后,那些亲友就陆陆续续地告辞了,临近未时,新人就在仪门处送走了最后几个客人,端木府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下来。
  端木纭本来打算带着妹妹告退,却见一个小厮快步来了,对着端木珩禀道:“大少爷,二老爷请您过去一趟他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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