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邢燕夺知道顾磐磐口是心非,挑了挑唇角,只问:“你想去看看她么?看这画中之人。”
顾磐磐蹙眉问:“邢将军是什么意思?”
邢燕夺就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母亲的身份,应该是这莲藏教的圣女。”
顾磐磐全然愣住,脑中有轻轻的嗡声,邢燕夺说什么?她的娘亲是那莲藏教的圣女?
可她的娘,怎会和那样的教派有关系。她不知该不该相信,毕竟她对自己的娘,除了容貌,可说一无所知。爹爹除了最初跟她提过,后来也对她娘的一切避而不谈。
而且,她已知道,邢燕夺是奉旨去诛杀莲藏教徒,就说明皇上对此教的态度。
那爹爹知道么?知道娘亲与这个莲藏教有关?
邢燕夺又道:“若你想得知关于你母亲更多的消息,想让灾民少受蒙蔽,就跟我走吧。”
其实,就算邢燕夺不说这些,顾磐磐也是无法离开的。就算换个悍勇之将在此,也逃不掉邢燕夺的掌控,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小女孩。
她就说:“我为何要相信你?”
邢燕夺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形势由不得她选择,顾磐磐犹豫一会儿,只好下了马车。
就见邢燕夺要带着她上马,顾磐磐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怕她跑掉,要她骑同一匹马吧?
可她立即想起,皇帝上次与她共乘一骑时,那种不同寻常的反应。便说:“我要自己骑一匹马。”
邢燕夺慢慢收着缰绳:“跟我一起。”
顾磐磐退后两步,道:“不行。若不让我自己骑马,我就找机会在马缰上吊死。”
邢燕夺目光微沉,没再说话,示意属下给顾磐磐牵一匹马过来。
顾磐磐微松口气,却见邢燕夺拿长绳的一端在她手腕上打个结,另一端在他手里。他道:“那就只好将你拴起来。”还朝她冷冷笑了一下。
意思是,你骑术这样好,万一你跑了,我懒得追。
顾磐磐被气得不轻,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将我捉走的?”
她知道容柒虽是女子,但武艺出众,且不只带着容柒,还有其他护卫。
邢燕夺只是笑了笑,并不告诉她。
顾磐磐看看这男人,不免对邢燕夺的武艺之高,产生深深忌惮,只怕他往日在外,其实是藏了拙的。而且他还易了容,就是说,哪怕他带走她时被人看到,也不知是他的真实身份。
——
这时天隐隐已有些亮,顾磐磐没有骑马太久,就被邢燕夺蒙住了眼,带她走进一片竹林。
进竹林之前,邢燕夺在顾磐磐耳边道:“我想见到莲藏教的掌权者。一会儿,你只装着不认识我,表现得害怕即可。”他稍顿,又道:“你放心,我会保你平安。”
顾磐磐这才知道邢燕夺想做什么,她用力握着双拳,指尖几乎掐入肉中,感到自己被邢燕夺抱起,一阵飞掠。
等取下她眼前黑布的时候,顾磐磐就见自己身在一处木舍中,是很寻常的农家屋子。但这屋子的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显然并不是农人。
顾磐磐露出面容时,屋里的三个人皆是诧异,一个个都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姿容,无论在哪里,都如明珠般耀眼。
顾磐磐打量这三人,就见他们皆戴着面具。不是平时街上就能买到那种装饰面具,而是皮质面具。
因这三人都戴着面具,顾磐磐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她的脸上充满惊惶不安之色,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蓝衣人先道:“苏九,你竟真的带回了圣女?”
他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不愧是圣女,十多年来居然容颜不改。
苏九,当然就是叫的邢燕夺。
另一个人想了想,提醒说:“不,她应该不是圣女。”
坐在桌旁的黑衣中年男子,似是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他的声音有两分阴冷,道:“这就是那个,传言中与圣女长得极为相似的,容定濯之女吧?”
邢燕夺就看向那黑衣男子,说:“不错,灵翼使大人,这正是容相爷之女,可她也的确与圣女生得相似。右使大人想捉的,就是她吧?可惜此女身边一直有高手护卫,不好下手。我这次,也是趁着她在顺义寨医治病人,身边人少,才冒险将她带走。”
顾磐磐发现,邢燕夺此时已不是他原本的嗓音。
黑衣男子站起身,走得近了些,看看顾磐磐,又看向邢燕夺,道:“苏九,你办得很好。这次,右使必会重赏你。”
这黑衣男子,心知自己将要立大功了。
因为,他知道,不是右使想要这个少女,而是掌教想要此女。
掌教将圣女视为己有,圣女却居然失踪,掌教当年就几欲发狂,等了太久,哪怕等来一个替身,也是满足的吧。
邢燕夺则道:“灵翼使大人,不知我带回此女,可否亲眼见到掌教,或是右使?接受他们的沐泽。”
虽说邢燕夺武艺奇高,但听说居然要去见那莲藏教掌教,顾磐磐仍是很紧张。邢燕夺这时又看看她,似是在让她别怕。
第70章
顾磐磐定定神,此刻怕是其次,从这些莲藏教徒的话里来看,他们竟真认识她的娘亲。
只可惜,这些人似乎也在找她的娘亲。也就是说,她想从莲藏教打探到她娘亲的下落,是没可能。最多也就是了解她娘亲的过去。
顾磐磐更好奇的是,她爹知不知道娘亲的这个身份。
听邢燕夺说想要见掌教,这三个莲藏教的人则是对视片刻。
“苏九”这个身份,邢燕夺经营并非一两日。两年前,他就有了这个草寇身份,专同这些教派与草莽打交道,在野有一定的名声。不过与莲藏教接触,还是在调查江丹凝死因之后。
将邢燕夺举荐给莲藏教之人,是衮州教统,因此邢燕夺也算得到教中信任。
但这位灵翼使,是个极为谨慎之人,邢燕夺这次虽立下大功,前两桩事也办得令他满意,可带去见右使……似乎还是太早。
要见掌教,那就更是需要时间来证明其忠诚。
可邢燕夺这样武艺出色的人,恐怕难得再遇到,灵翼使也不想错失良才,以此人的实力,只怕去刺杀皇帝,胜算也是很大。
这灵翼使想了想,就寻了托词,道:“掌教近来去了西域,无法立即拜见,可以先将这小姑娘带去给右使过目。等掌教回来,想必会立这小姑娘为教中新圣女。”
顾磐磐表现得这才从惊骇中回神,提高的声音,害怕道:“我不要做你们的什么圣女,快放了我!否则,我爹若是寻来,不会饶了你们。”
那灵翼使看看顾磐磐,居然没有任何愠怒的迹象,反而陪着笑意,很是温和道:“小圣女,你年纪还小,可千万不能被奸人蒙蔽,认贼作父啊。”
顾磐磐蹙眉:“你说什么?”
灵翼使就说:“小圣女,圣教才是你的家,当初圣女就在教中长大。后来,她被奸人劫掠,才让我教痛失圣女。容定濯早些年的时候,曾随其三叔镇压我教,杀我教徒,与我教可说是仇敌,你怎可能是那容定濯的女儿?小圣女竟认容定濯为父,若叫掌教与圣女知晓,岂非要痛心疾首。”
顾磐磐心下震惊,这灵翼使的意思,也是说她娘果然与此教关系匪浅。
她说:“你这意思,是说容定濯不是我的父亲,那谁是我的生父?”
灵翼使本想说:掌教才是你的父亲。
但他又担心掌教万一拿顾磐磐当圣女的替身,不好把话说死,将这句话收了口。只说:“见到掌教,真相自明。”
顾磐磐心道,上回在赐雪园,莲藏教竟派人刺杀皇帝,且当初隋祐恒遇刺,很有可能也与此教有关。她当然是对这个莲藏教印象深恶痛绝。
她记得当时还有人来禀,说只捉到一个活口,皇帝还很失望。可见,皇帝很想刺探到教中消息。
更何况,莲藏教给灾民喝符水的行事,处处透着邪门,也叫她不喜。
灵翼使见顾磐磐思索,以为她听进去他的话,笑了笑,又说:“小圣女,等你见到掌教,你就会知道,圣教才是你的依靠与归宿。”
顾磐磐看出来了,这灵翼使巧舌如簧,很想带走她,她虽然也想一探莲藏教究竟,但她更担心进到老巢,深陷教中,无法脱身。
就去看邢燕夺,看他是什么反应。
邢燕夺便说:“那就只有等掌教归来,我再求见。那我是否能拜见右使?”
灵翼使颔首,又对邢燕夺道:“苏九老弟,你入教的时日毕竟太短,按理说,是不能这样快见到右使,若按咱们教中规矩,你实在想提前见着右使,那也有一个办法,就是服下我教的信真符药。”
所谓的符药,其实也就是控制人的药物,解药在莲藏教的手上。吃了这个,就必须听从安排。
顾磐磐闻言又看看邢燕夺,心跳加快,邢燕夺则是笑了笑,说:“那我还是下回再见右使,今日就先带走这小姑娘。”
灵翼使脸色一变,略思索,知道他们应该不是邢燕夺对手,恐怕是留不住他的。只道:“罢了,你若想见右使,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邢燕夺这才带着顾磐磐,与众人一道离开这木屋。
——
皇帝后宫的事,历来被群臣关注。
见两位公主都离开大允,一个都没能进宫,一些老臣颇有微词,觉得皇帝不够重视血脉子嗣的问题,对皇后的人选更是讨论得如火如荼。
皇帝早朝的时候,议完军务,就收到各种立后进言。皇帝懒得听,借头疼为由,早早回殿里,只让人记录下来交给罗移。
罗移回来后,就禀报道:“皇上,还有提议让闻都统家的姑娘,也就您的表妹为皇后的。”
隋祉玉的记性虽绝佳,可臣子之女太多,实在记不得两个,但他自己的表妹,虽和外祖母一起远在东南宣州,当然是记得的。只说:“朕看舅舅并无此意。”
罗移颔首:“闻都统自己是没这个意思,他一直支持的都是左仆射的嫡长孙女。当然,呼声最高的,还是容二姑娘和慧妃娘娘。
罗移不好说,唯独没有提容三姑娘的。一个都没有,提都没人提。
隋祉玉微嗤:“他们要争,就让他们先争。”
罗移知道皇帝圣意已定,现下就是要取得令公的支持,否则令公要是和容定濯一起反对,皇上也的确为难。
罗移又道:“是。另外……容相昨晚遇到焦院使,说太医院供事不力,因此皇上至今无所出。焦院使现下过来请罪了,就在殿外候见。”
“……”隋祉玉沉默片刻,一声冷笑。关太医院什么事。容定濯这是在怀疑他有隐疾?
他的身体,自己当然清楚,别的不说,那不是还为顾磐磐半夜换过裤子么?
他是至今无所出,可他还没满二十,容定濯这自己还没儿子,还轮得到他来说了。
罗移知道,皇帝虽然想娶容三姑娘,但无论从公从私,与容相爷都是越来越不对付,心里也是叹气。
但天下供养着皇帝,反过来说,皇帝的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也有一堆人操心。容定濯身为首相,操心一二也无可厚非。
不过罗移也很担心,皇上这以后难道是要独宠容三姑娘?那岂非让容相更加肆无忌惮。
隋祉玉就说:“不必请罪,让焦兴孝回去。”
罗移自去传话。
焦院使当然知道,皇帝对宫里这几个娘娘,是没有幸过的。他也知道罗移忧心皇帝的子嗣,离开之前,就安慰罗移道:
“罗总管不要太焦虑,皇上啊……是还没受用过女人,不知那等滋味。等皇上有过经验之后,公公就只管等着服侍小皇子吧,以皇上的体魄,龙嗣必然是一个接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