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阿姨还是做完饭就消失了,司月安静地坐在季岑风的对面吃饭。
  “晚上收拾行李,要去一个月。” 季岑风难得平和地和她说话。
  司月筷子顿了一下,“是要去,看你妈妈吗?”
  “嗯,过几天是她的忌日。”
  司月本来打算晚上再和他说说看有没有变通的可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能不能放她回去做项目这件事了。
  司月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不过我们是要在哪里住一个月呢?” 司月有些好奇,却又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后悔了,她不该多嘴问的。
  “宜乡,” 季岑风接了话,“黎京的乡下,听说过吗?”
  “宜乡吗?” 司月嘴角不自觉笑起,“听说过,我家以前也是黎京乡下的。”
  “那要带你回家看看吗?” 季岑风抬起头看司月。
  “不用不用,” 司月连忙拒绝,“房子早就没了,多少年没去过那里了。”
  季岑风点点头,又继续开始吃饭。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司月心里却莫名地察觉到了一丝她无法相信的缓和。
  一种争锋相对的缓和,一种剑拔弩张的缓和。
  他没再处处揪着她的话语冷嘲热讽,也没再提起过从前的事情半分。
  好像那个一直狠狠恨着司月的男人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不对,并不是忽然的。
  那是从上次她崴脚开始的吗?他觉得愧疚了舍不得了,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
  还是从那个吻开始的?他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下去呢?为什么又折回来告诉自己他周日有空,还把李水琴和司洵请到家里吃饭?
  还是说,是那次他在公司替她解围?说她的设计案做的漂亮?
  司月有些看不清了,无数个不同情绪的季岑风纷繁错乱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他太阴晴不定了,司月根本无法预知他的心态。
  就连现在他忽然可以这样平和地和司月相处,她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两人吃完饭之后,司月就在卧室里收拾行李,今年黎京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一些,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就会下雪。
  司月把行李箱打开放在衣帽间里,然后起身去从衣柜里拿衣服。她的衣服好收拾,内衣短衫毛衣各拿上几件,然后再塞几件羽绒服。
  倒是季岑风的衣服,她有些拿不准。
  “你的衣服需要等明天管家来帮你收吗?”
  季岑风看了她一眼,朝衣帽间走了过去,“我说,你拿。”
  “…好。”
  季岑风跟在司月的后面一件一件地指,司月就帮他拿下来。
  他大多都是相似的衬衫和西装,外面再加一件黑色的外套。
  “今天冬天很冷,不需要带件羽绒服什么的吗?” 司月帮他把衣服塞进行李箱的另一半问道。
  季岑风思索了半秒,“没穿过。”
  司月:“……”
  两人洗完澡之后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季岑风说是明天早上八点出门,倒也不算很早。
  司月穿着睡衣睡裤上了床,她还穿着一双毛茸茸的袜子。
  因为以前住的地方冬天总是很冷,司月手脚常常睡一晚上都还是冷得吓人,所以李水琴就叫她穿长袖长裤和袜子睡觉。
  后来有了电热毯,司月还是保持了以前的习惯,这样一夜下来,手脚都还是暖和的。
  但是季岑风就不一样了,他还是和夏天一样穿一件短袖睡衣,其实家里常年恒温倒也不冷,只是司月习惯了。
  关了灯之后,司月就安静地睡在了她那一侧,季岑风也没像早上那样靠过来。
  司月其实有些睡不着,今天的季岑风实在是太过太过的好了,当然和从前比还是不一样的,从前他会和她笑,会温柔地吻她。
  但是和之前的季岑风相比,简直就是完全两个人。
  说实话,司月心里是有点开心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是司月真的真的很开心。
  她两只眼睛亮亮地睁开在黑暗里,打算等这次过年回来的时候再想赚钱的事情。至少房子钱和司南田欠的八十万她一定要还给季岑风。
  一团线倒也不算是被他扯得稀碎,司月理了一天,又理出了一条思路。
  这条路也好走,她眉眼微微地弯起,正要闭眼睡觉。
  忽然一双大手将她用力地拉进了怀里。
  “没见过睡觉穿这么多的人。”
  第32章 红山楂
  从黎京的家出发, 要开足足三个小时才能到宜乡。
  前两个小时还算好的,大路小路最起码平整宽阔,沿路风景从高楼耸立到小桥流水。
  只是这后面的一个小时就有些折磨人了, 倒也不是折磨坐车的人, 而是那个开车的人。
  小路沿着一条并不算陡峭的山脉前行,狭窄而又多弯, 考验极了人的专注力, 一秒没集中, 下一步就是冲下悬崖的节奏。
  司月本来一路上迷迷糊糊地有些要睡着了,不小心瞥到一眼车外面的万丈深渊之后吓得再也不敢睡了。
  两只眼睛认真地帮季岑风看着路,生怕他走神,带她一起开下悬崖。
  倒是季岑风却一点看不出来紧张的样子, 整个人还和两个小时前一样,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神色淡淡地看着前面。
  “醒了?” 他瞥司月一眼。
  “嗯, ”司月点点头, “帮你看路。”
  “不需要。” 季岑风转着方向盘顺着山体转弯, 他好像对这里的每一条路都很熟悉似的,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你很常开车来这里吗?” 司月转过头去问他。
  “嗯, 拿到驾照后每年都会自己开车回来。” 季岑风微微减速, 前面有个急转弯。过了之后,车辆又十分顺滑地加速前行。
  “你妈妈为什么会被安葬在这里?这里离你家很远,每次来看开这么远不会不方便吗?”
  “因为外公住在这里。”
  “什么?” 司月有些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身子坐直,“你说你外公住在这里?”
  季岑风又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司月身子落回座椅上, “你没和我说你外公住在这里。”
  季岑风沉默了几秒,“忘记了。”
  司月:“……”
  “我们会在外公家住一个月,你可以吗?”
  司月无声地吸一口气,“可以。” 她害怕她说不可以,季岑风会叫她在这里下车。
  车子渐渐地驶入了山里,后面就不再是盘山公路了。
  一条平坦的水泥路铺在两片整齐的稻田中间,天色是碧蓝如洗的澄澈,连一丝阴霾都没有。
  车里开着暖气,司月有些好奇地贴在车窗上看外面,她没来过这里,却发现山里面竟是别有一番景致。
  房子、道路都是最简单朴实的颜色,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但是景色却是毫不吝啬的惊艳。
  天是碧蓝的天,稻田是无边的海。
  一座沉静的小村庄坐落在这片群山的怀抱里,竟有几分别致的意味。
  司月不禁想到了她以前住过的河水镇,也是黎京的乡下。但是和这里比就差远了。
  他们那里交通倒是发达一些,但也因为如此,来来往往的货车特别多。
  她的回忆里,河水镇没几天是晴天的,天色总是灰蒙蒙的,要不下雨,要不雾霾。
  她也不知道河水镇到底是真的就这样,还是她记忆里的河水镇,就是这样。
  反正,不是什么拥有美好记忆的地方。
  进入村子之后,季岑风沿着一条小路很快就将车轻车熟路地停在了一个院子的前面。
  这是一件极为普通的院子,大门敞开着,里面是一间大平房。墙体就是水泥的原色,和这里其他的房子是同样的风格。
  几串颜色偏深的腊肠和腊肉被挂在院子中央的架子上,司月忽然想到了从前李水琴身体好的时候,过年也喜欢做这个。
  几斤猪肉满满灌进肠衣,细绳利索地分节扎起,然后用牙签在肠衣上轻轻戳几个洞排气。
  那便是接下来好几个月都可以吃到的美食。
  只是后来李水琴没再做了,家里天天闹得鸡飞狗跳,谁也没这个心思了。
  “到了,下车。” 季岑风解了安全带朝她看去。
  司月也回过神,点了点头,解开了安全带就要开车门。
  “羽绒服穿上。” 季岑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司月这才反应过来外面该是很冷的。
  “啊,我差点忘记了。” 她声音软软的,低头去穿羽绒服。
  果不其然,车门一打开,一阵凛冽的寒风就刮着刀子吹在了司月的脸上,即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张小脸还是猝不及防地皱在了一起。
  季岑风敞开的衣角被高高吹起,他走到车子的后边打开了后备箱。
  “就是这里吗?” 司月看着季岑风推着箱子走到了门口。
  季岑风点了点头,拉起了司月的手往里面走。
  司月被一阵干燥而又温暖的气息瞬间裹挟着朝前走去,她嘴巴惊讶地微微张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的手掌很大,将她完全地包裹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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