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美人 第2节
扬州城官员见萧邺终于露出今夜的第一个笑容,吊着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也跟着高兴捧场称好。
见状,扬州太守陈熹对身边的小厮耳语几句,随后堆着笑一脸殷勤地向萧邺道:“唱曲的是我们扬州城有名的第一美人,下官让她来给您敬酒。”
萧邺起初没有应声,思索了一番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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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玉原本唱完小曲便可离开,岂料太守身边的小厮让她去给贵人敬酒,她推拒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扶玉被引领到大堂,她福一福身,曼声道:“民女扶玉,给贵人请安。”
说完她便垂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陈熹见她愚笨,小声示意道:“去给世子爷敬酒。”
扶玉这才有所动作,她娉娉婷婷走到萧邺身侧,萧邺看着她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段白嫩纤细的手臂,接过丫鬟新递上的觥,将觥中酒倾入空着的酒杯里,随后把酒举到他面前,并不与他对视,柔声道:“请世子爷赏脸喝一杯。”
萧邺虽不爱与女子亲近,但却不拂眼前美人面子,他接过酒杯,两人的手心相碰,这女子的手冰冰凉凉,却异常柔软,他并不说话,看她一眼后,一饮而尽。
“抬起脸来。”萧邺眯了眯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也看不清他的想法。
扶玉依言轻抬眼帘,身姿玉立,露出白皙秀颀的脖颈,玉颈生香,面若桃李,娇娆得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双盈盈美目直直对上萧邺深如星海的黑眸,她没有露出羞怯,也没有害怕,只是盈盈望着他。
“今晚的小曲唱得合我心意,想要什么赏赐,本世子赏你。”萧邺的语气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反倒是威严多了几分。
扶玉一听,连忙退了几步,跪在下阶,低着头道:“世子爷喜欢民女的小曲,这是民女的福分,不敢要什么赏赐。”
萧邺笑了起来,语气也软了几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这么怕我作甚,我还能吃了你能不成?”说罢,他又道:“那就赏你五百两银子吧,姑娘可不要觉得俗气。”
扶玉心道,怎么会俗气,她当下最需要的就是银子,有银子才能给自己赎身,才能离开怡红楼,才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五百两银子对她来说是一笔很重要的救命钱,她也不扭捏,当下应道:“多谢世子。”
太守陈熹见状,走上前去道:“扶玉,世子爷赏你是你的福气,今夜去侍奉世子爷。”
第2章 “今夜是不去也得去。”……
陈熹最后那句“今夜去侍奉世子爷”,把低着头的扶玉吓得不轻。
她虽因家中横遭变故,被迫流落风尘,但始终坚持卖艺不卖身,只为守住自己的清白,日后找个普普通通的男子平凡一生。
她只是个弱女子,遇上有权有势的恩客,自己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玩意,所幸她过去遇到的恩客要么是好相与的,要么凭借她的聪明才智糊弄过去,而今日并不是。
萧邺自然看到扶玉失魂落魄的模样,那一张红润有光泽的脸蛋一下子就惨白了,可怜兮兮。
萧邺笑对陈熹,言语里却没有任何温度,话语犀利:“陈大人怎么还干起拉皮条的勾当,本世子在你眼里难道是那种沉迷女色的人吗?你这是在侮辱我。”
陈熹见萧邺面露愠色,忙跪下磕头道:“下官不敢,世子乃光风霁月之人,是下官不周全,还望世子放过下官这一回。”
扶玉方才跪下还没有起身,这会也低低垂着头,把目光放在地面上,生怕萧邺注意到她,却听上方传来那人的声音。
那人道:“扶玉姑娘起来吧,天寒地冻,姑娘慢走。”
扶玉这才起身,对萧邺福一福身,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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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邺来扬州前,便命随身侍卫琴刀提前到扬州置办了一座院落以便落脚,并且买了一个门房、两个小厮、一个婆子、两个丫鬟照顾日常起居。
从陈太守府上离开时,萧邺身上便隐隐觉得有些不适,陈太守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也让他猜到了几分。当时,他当作无事发生,岂料回到自己府上后,症状变得更为严重了。
深夜,层层帷幔之后,梨花木大床上,传出阵阵难耐的声响,不大,却足够让门外的人听清。
琴刀耳力敏捷,听得声音后便知自家主子不对劲,他轻敲两下门,问道:“主人可是身子不适,我去请大夫来。”
萧邺沉了沉气,说道:“不必请大夫那么麻烦,你去安排两桶冷水,送进来。”
“是。”琴刀道。
一阵忙乱过后,萧邺置身于冰冷的木桶中,冷水之中健壮的身躯若隐若现。
屋外下着漫天大雪,屋内火炉、炭火之类的取暖物也都一一被停了,但他身上依旧烧着一把火,即便是第二桶冷水也没有把这股火气浇下去,并且这火越烧越旺,燃烧了一片草原。
萧邺回忆了一番,他先前喝的酒都是普通的酒,有问题的是扶玉新倒的那杯。
随后,萧邺叫了声琴刀,“安排两个小厮去把怡红楼的扶玉姑娘请来。”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要快。”
虽然初到扬州城不久,但琴刀作为男人,自然听说过怡红楼的大名,那是紫醉金迷之地,那里有大胤朝最美貌、最娇媚、最善解人意的伎子,那伎子的名字便是——扶玉。
——
扶玉今夜从太守府上离开之时,怡红楼的轿子早已在太守府后门候着了。她是怡红楼的摇钱树,老鸨生怕她跑掉,对她的看管甚是严密。
扶玉心道,老鸨不必对她如此不放心,她拿不到卖身契,便换不得良家籍,更换不到路引,就算从怡红楼逃跑,她也逃不了多远。
回到自己的厢房后,扶玉清点了一番手中的银钱首饰,加上今夜萧世子给她的五百两,七七八八大概两千两,离三千两还差一千两。
而一个月后便是她出阁的日子,老鸨要公开拍卖她的初夜,价高者得。她是清倌,又是名动扬州城的第一美人,盯着她的人如蝗虫过粮仓,数不胜数,所以老鸨最近盯她盯地比往日更紧张了,生怕丢了她这个摇钱树。
她必须在一个月内再弄到一千两,不然只能任人揉搓。
又是一番洗漱沐浴,一通折腾后,扶玉方才睡下,还未睡沉,便听得老鸨敲她门。
深夜的怡红楼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嘈杂之时,扶玉不打算开门搭理她,这个时辰来找她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老鸨乐滋滋的声音在扶玉的无视中很快就被掩盖下来。
“扶玉,你睡着了吗?”老鸨开大嗓门喊道。
一时之间,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被老鸨的大声嚷嚷喝住,不过片刻,大家又恢复了你来我往的调笑,也有些看热闹的好事者来到了扶玉屋子前,弄月便是其中一个。
“扶玉,你再不出来,妈妈便要找人来撞门了。”老鸨又大喊道。
扶玉这才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开了门,坐到凳子上,不满道:“妈妈深夜作何扰我清梦,我身子还没好呢。”
秦妈妈抓着手里的银票,笑得嘴都咧开来:“这是两千两银票。”
扶玉明白了些什么,但仍装傻道:“妈妈到我的屋子数什么钱,您还是快回去睡一觉吧,再不睡,明早一起您的脸又要肿一圈。”
秦妈妈今日却不比往日那么好糊弄,这可是两千两啊,穷鬼她才不稀得搭理。有钱拿就要好好办事,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她扬着手里的银票道:“扶玉,有人花两千两买你一夜,你跟门外的两个小厮走吧,明日一早我便派人接你回来。”
扶玉心头一惊,颤着声道:“出阁日不是在下个月吗?”
很快,她的声音慢慢冷静下来,说话也稳了许多,她循循善诱道:“妈妈,你不要被眼前的这点蝇头小钱迷昏了头,下个月说不定不止两千两,您的目光要放长远些。”
秦妈妈被扶玉这话提醒,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扶玉,你真是妈妈的贴心棉袄,活摇钱树。”
片刻,秦妈妈又问她:“那我去把门口的人打发掉?”
扶玉点点头。
秦妈妈正要出门把钱还回去,就听见有人叫住她:“妈妈,慢着。”
说话的是怡红楼的第二头牌弄月,她一直不甘心名气屈居在扶玉之下,暗自较劲,然而扶玉无意与她相争,她的一些小把戏最后都成了笑话。
她在门外把秦妈妈和扶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能花两千两买下伎子一夜,那必是大户人家。要是自己替代扶玉承宠一夜,运气好的话被买家看入眼抬为妾室,那真是前途无量。
弄月勾着秦妈妈,说道:“换我去吧,这黑灯瞎火的,谁是谁哪认得清。妈妈,你舍得放过这笔银子吗?”
秦妈妈攥紧手里的银票,笑吟吟道:“秦妈妈我每笔钱都要抓在自己手里才安心,那就由你替代扶玉去。切记,你现在就是扶玉,不是弄月。”
弄月应下,然后被轿子接走。
扶玉站在阁楼上,只见那顶轿子走的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她眼前。她默默祈望弄月此行顺利,自己能逃脱一劫。
——
萧宅。
萧邺此时已沐浴完毕,他带着身上的一股邪火,眉目清明,坐在塌上等扶玉来。
丫鬟婆子正收拾着把木桶撤出去,屋里头重新点上火炉,烧起了炭火,很快从冰天雪地回归一室暖春。
琴刀守在萧邺门外,他听见有人敲门,许是怡红楼的扶玉姑娘来了,不过这速度也有些太快了,他想。
门房老李头昏昏欲睡,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从椅子上掉下去。老李头擦了擦眼,抖着一双寒手颤颤巍巍拉开门阀,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女子和两个小厮,老李头认得这两小厮不是方才萧府府上出去的,于是老李头问道:“姑娘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劳烦老大爷通报一声,我是扬州太守女儿陈氏,有事面见世子爷,事关科举,十分重要。”帷帽下的女子回道。
“小姐暂且门外候着,我去通报一声。”说完,老李头关上了大门。
飞雪之中,琴刀只见老李头独自一人,怪道:“扶玉姑娘呢?不是说直接送进来吗?”
“来的不是怡红楼的扶玉姑娘,是陈太守的女儿,说是有跟科举有关的事要见公子。”
琴刀问了一声,萧邺表示不见。
“不见?世子爷果真如此说?你说清楚我找他是为了科举舞弊一事吗?”帷帽下的陈岚尖锐着嗓音道。
“是的,姑娘请回吧。”
陈岚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正要走,只见一顶轿子在萧宅门口停下,随后一个被披风包裹地密不透风的女子从轿子下来,她听见那门房问那女子,是扶玉姑娘吗?那女子应声说是,随后被带进去。
她想,父亲的计谋还是回到了原点,萧邺最终还是让扶玉来服侍他。自己以科举舞弊一事为饵,他都不愿见自己,父亲想和平阳侯府攀亲恐怕也成了妄想。
陈岚很快坐上轿子离开。
这时,萧宅大门又开了,方才送进去的女子又哭哭啼啼地被送出来,这回出来的还有萧邺身边的亲卫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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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连怡红楼都安静下来了。
扶玉今夜注定无法好眠,她这会刚要入梦,就听得秦妈妈又拍她大门。
这回,秦妈妈一拍门,扶玉便起了,她好脾气道:“妈妈有何事?”
“弄月被对方退回来了,还不小心摔断了腿,这下要好几个月不能接客了,我的钱就这么飘走了。”秦妈妈冷着一张脸,又道:“对方指名道姓要你去。扶玉,这回你必须去,不能再推脱了。”
扶玉看秦妈妈表情便知对方是有权有势的厉害人物,但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求秦妈妈:“女儿求秦妈妈怜惜我。”
又去柜子取了银票首饰,噙着泪水哀哀道:“这里是扶玉这么多年攒的两千两,妈妈还请收下,就当是我孝敬您的。”
秦妈妈看见银钱,眼睛一下就放光了,但这钱她不能收,她把扶玉的银钱首饰推回去,有点为难道:“也不是妈妈不帮你,只是对方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我看他亮出来的腰牌是平阳侯府的,那可是如日中天的府宅。对方说了,你若是不去,明日我这怡红楼便开不成。这……这我也是没办法不是吗……”
琴刀等的有些急了,用剑鞘扣一下门,语气不善,“扶玉姑娘还没好吗?”
“这就好,官爷门口稍等片刻。”秦妈妈连忙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