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

  蓝若赤身裸体, 一路冲出房间, 跌跌撞撞地跑过走廊, 来到人来人往的大堂。她的头上顶着白色的洗发露泡沫, 身上水珠未干, 地上留下一道透明色的水印, 嘴里鬼吼鬼叫, 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大堂里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议论纷纷:“裸奔吗?身材还不错啊。”
  有人拿起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有点眼熟, 这不是蓝氏千金吗?我在somuns设计大赛见过她。”
  值班的大堂经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 套在蓝若身上, 指挥温泉馆的服务人员:“去和客人沟通,别让照片传出去。”
  刺眼的白光晃得蓝若眼睛发痛, 周围人乱糟糟的议论传入她的耳中, 她慢慢找回神智。天哪, 她都做了什么!她看向四周, 青天白日哪里有鬼?即便是真的遇到鬼, 她也不该如此惊慌失措, 她这是中了什么邪?
  贵宾室,穿好衣服的蓝若,指着经理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怎么管理的?房间设施老旧, 灯和沐浴都坏了!”那副暴躁至极的模样, 全然没有往日表现出来的淑雅。
  为了平息她的怒火,温泉馆开除了这个经理。开除一个人容易,难的是堵住悠悠众口。蓝若这段不雅视频,在网上疯狂传播,她花钱去删的速度,远远不及视频那种病毒一样的传播。男人们对她的身材品头论足,用带着性幻想的猥|琐的语言侮辱她,拿污言秽语羞辱这样一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蓝氏千金,能让他们获得成倍的快感。
  人都走光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的蓝若咬牙切齿地说:“谁在装神弄鬼?我不怕你!就算你真是鬼有怎么样?唐姝,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别以为死了我就会怕你。”
  设计大赛之前,她以为周云青喜欢的是唐娅,所以她挑起情场大战。然而,从唐天阳手里流出的那段视频让她知道,真正的对手是唐姝。
  她从一开始就斗错了人,费尽心思却一无所获。网上一波又一波求云乔cp世纪复合的热帖,让她恼怒。恰好她知道,有人想要唐姝的命,便一同设局,做了唐姝。
  她从小就是蓝氏的公主,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要花些钱罢了。对她而言,能够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蓝氏出动全力,成批传播这段视频的人,因为在网上传播淫|秽色|情被捕,总算吓跑了那些键盘侠。与此同时,蓝若请了玄学大师,又是开坛做法,又是种生基。
  凡此种种,并不能为她带来平静,她开始日日夜夜听到那种诡异的声音,见到任乔的鬼影,哪怕是在喧嚣的人群中,都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常常直到天亮也合不上眼,即便服用安眠药,也睡不够三个小时。
  她神经衰弱,双眼遍布血丝,身形骨瘦如柴。她渐渐地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在一次公开的股东大会上,甚至持刀捅伤一位分行经理,嘴里骂着:“唐姝,我杀了你,杀了你!”
  舆论一片哗然,有人对蓝海直言:“你家女儿有病,就送到精神病医院啊,不要放出来害人!”
  有为蓝家开车的司机说道:“蓝若伤人不是第一次了,我经常大半夜被人叫醒,开车送被她捅伤的下人去医院。”
  七年前,闹市中心西餐厅下的那场踩踏事故,再次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在那场事故中,保守估计有三十多人死亡,数百余人受伤。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蓝家大小姐心情不好,当街撒钱。那些死去的人,甚至不是因为贪婪去抢钱才被踩死,只是路过那里!
  有家属发声,要求惩治蓝若。他们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始作俑者蓝若却逍遥法外,现在又开始当众行凶,就因为蓝家有权有势吗?
  迫于舆论压力,警方找到蓝家,要求蓝若和他们一起回去调查。蓝若当场发疯袭警,又多了一条被起诉的罪名。
  年过半百的诸夏国首富蓝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警方带走。他已经用尽所有方法,帮助蓝若治疗,可是不管是找精神方面的专家,还是心理方面的医生,都无济于事。他想要用精神病的借口,帮女儿开脱,偏偏面对警方派来的检查医生时,蓝若又十分清醒,说话条理清晰,坚持辩解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
  因为蓝若频频提起唐姝,录口供的时候,警方只是稍加诱导,她便说出真相:“是啊,她是我害死的,我找的人联系毒枭,出卖她的消息。我杀她不行吗?我是尊贵的公主,她只是一个戏子生的野种,公主想要野种的命,天经地义!”
  《大展宏图》一书里,周云青从没想过要唐姝的命,是蓝若怂恿厉鸣出手,诱拐唐姝吸毒,又找人轮|奸她,最后活活搞死她。蓝若的想法从没变过,在她看来,唐姝这种戏子生的野种,居然还敢攀上她爱慕的男人,死了也是活该。
  这番言论,让警方愕然。任乔在抓捕大毒枭时遇难,死的重于泰山,军方甚至破格授予她军功章,没想到居然是国内出了叛徒?才害得她客死异乡。
  此案涉及重大,他们暂时羁押蓝若,把一应资料向上提交。蓝海手眼通天,本来打了招呼,让人在局子里照顾蓝若。可惜蓝若自己作死,刚一进去便公主病发作,得罪了所有人。
  “这是什么破地方?这么阴暗,床只有巴掌大,能住人吗?猪狗才住在这里!给我换地方啊!”狱警不理她,她便呼喝其他犯人,挑了一张位置最好的床:“你,说你呢,这张床让给我,滚到一边去。”
  蓝海安排照顾她的人,拦住她:“大小姐,这个人不能得罪,你换一张床吧,要不睡我的?”在这样的地方,能睡上位置最好的床,对方的实力当然不一般,是道上有名的大姐大。
  那阵如同附骨之疽的毛骨悚然的音乐,又在此时响起,除了蓝若,谁也听不到,阴魂不散地缠着她。这种声音让她变得易燥易怒,一脚踹翻拦她的人,扬手就要打那个大姐大的巴掌。
  大姐大本来就是道上混的,人横得很,才不管什么蓝家不蓝家,直接挥手下令:“新来的好像不懂事啊,给我好好招待招待她!”
  她一声令下,周围的女犯人狞笑着靠近蓝若。蓝若这才开始觉得害怕:“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蓝家大小姐,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的威胁没有奏效,她们已经扑了上来!女人打女人最要命,力道说不上有多大,专门挑隐私的地方狠掐。不一会儿,蓝若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通过在蓝若皮肤里植入的微型跟踪仪,监控这一幕的萧音音,打了个响指叫好:“yes,就是这样!狠狠地打她!”
  任乔找萧音音帮忙,就是需要她弹奏音乐,影响蓝若的心神。萧音音选择了水琴,恐怖的声音日日夜夜折磨这蓝若。
  最初几次,任乔用灵力干扰了摄像头,躲开监控录像,亲自现身吓蓝若。后来便只是萧音音,通过直接植入蓝若皮肤的设备,影响她的心神。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间,把她活活折磨疯了。
  七年前的一切,正是她们爆出来的。萧音音仍旧觉得不够,只要想想任乔四个月来经历的一切,和生死不明的谢承铭,她就恨不得吃蓝若的肉,喝她的血,“乔宝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任乔紫衣白发,斜倚在软榻上,勾唇一笑,轻轻浅浅:“要她死,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我被炸得血肉模糊,阿承死前忍受经脉俱碎的痛苦,我要她活着,永远活在无间地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看过《大展宏图》,知道是蓝若和厉鸣整死唐姝,一直在防范他们。她以为自己比书里的唐姝强大,不会中了蓝若的阴招,没想到蓝若出手更狠,甚至不惜和毒枭联手。她以为自己不去主动勾引周云青,就不会引来蓝若的妒恨,没想到唐天阳放出的这段视频,让她成为蓝若的眼中钉、肉中刺。
  入魔的任乔,只怪自己从前心慈手软,明明知道蓝若心怀鬼胎,却没有先下手为强。
  萧音音的美眸里闪过心疼,这些天来,她从没见过任乔睡觉。
  除去前往黑三角寻找谢承铭之外,任乔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彻夜彻夜地画画,一张又一张,色调阴暗,有时是密不透光的海底,一匹毛发洁白的骏马活活溺死,眼里满是痛苦的绝望,有时是大片大片不规则的红色,血一样暗沉。
  萧音音知道任乔在自责,把谢承铭的死亡错怪在自己身上,比起她所经历的非人的折磨,语言的安慰太过苍白,她只能帮着她一起发泄。
  “乔宝贝,下一个目标,是谁?”
  女儿在监狱里受苦,蓝海心急如焚,到处托人走各种关系,想要把蓝若捞出来。他这边忙得团团转,唐天阳直接找上门来,把蓝若的口供摔到他的脸上:“蓝海,你给我解释一下!”
  蓝海为唐天阳端了一杯清茶:“老唐,你冷静点,你明知道若若这段时间邪祟入体、心神不宁,她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好一个不作数!你的女儿是掌上明珠,我的女儿就不是宝贝疙瘩了吗?”唐天阳推翻那杯热茶,烫到蓝海的手背,并不道歉,反而拿出另一份证据:“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是你女儿和毒枭的通话记录。我不信只凭区区一个蓝若,就有这份瞒天过海的本事,连全球的卫星系统都能影响到,你敢说这件事里面没你的影子,你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呛声,蓝海也不再忍让,拿出了自己查到的东西:“唐天阳,这一份转账记录,可是从你们唐家的秘密账户里出去的,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争吵,不如先扑灭你家后院起的火吧!”这份记录他刚刚得到不久,原本打算一旦东窗事发,就把责任全部推给唐家,说这是豪门内斗,保蓝若一个清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亲口招供。
  “蹬蹬蹬”,唐天阳当即倒退三步,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可那个账户又分明是唐家的,他再也顾不上和蓝海算账,匆匆赶回唐家。
  somuns的办公楼,adrian掀开窗帘,看到等在楼下的那道人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狂风暴雨交加,那人的伞都被吹得变形,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somuns的方向。
  adrian打开视频通话:“aunty,纪无为今天又来了,他整天来我们这里找你,我看见他觉得心烦,让保安把他赶了出去,没想到他就站在公司楼下。今天雨那么大,他衣服全淋湿了,也不肯走。外面地方是公共的,我可没得赶,他都快站成一块望夫石了!”
  罂粟女王被他这个形容逗得莞尔一笑,她人在国外,正在处理最新季度的时装走秀,有不少细节需要她亲自过问。她想了想,说道:“把他请进来聊聊吧,我这边忙完约个时间见一面。这位可是国际知名大导演,真要让他因为在我们公司楼下淋雨而生病住进医院,恐怕somuns要跟他一起上热搜了。”
  挂断电话,adrian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进雨帘中,一见到他,纪无为连忙哀求:“让我见见她吧,求你了,哪怕一面也好!”保安从adrian身后走来,纪无为以为他们又是赶他走,连忙做出防御的姿态:“在这里你们可没权力赶我啊!”一边说话,一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身体不好,这顿凄风苦雨,可有他受的。
  他们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蛮横地架起他,相反一个保安为他撑伞,另一个保安递上热水和毛巾。他愣愣地看着他们,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五十来岁的人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呆萌,像个傻狍子。
  adrian展颜一笑,率先迈步,指了指办公楼:“大导演,还楞什么呢?快进来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aunty答应和你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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