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邬、林、方三人都是智者中的智者,都是博学多才的人物,他们所提出来的解决方案都有一定的可行性,无论是公告台还是密折制都算不错的法子,只是前者执行到最后,要嘛造就出一大批像来俊臣一般的酷吏,要嘛造就出一大批上访专业户;而后者所产生的巨大工作量又是胤祚所不愿意面对的。
报纸?胤祚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传媒利器,实际上这个“万言书”一出来胤祚就打过报纸的主意,毕竟前世那会儿胤祚就一小公务员,大多数的上班时间是靠看报纸打发时间度日的,对于报纸的舆论导向作用胤祚可是清楚得很,但是胤祚更清楚的一点是:报纸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是伤人又伤己,言论自由的门路一旦打开——对于现时代的中国而论,不蒂于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那里头不但有天使,可更多的是魔鬼!
要想办一份报纸绝不是像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里头牵涉到的方方面面之事多得数也数不清:首先是由谁来搞这份报纸的问题,现如今胤祚所倡导的改革才刚开始上路,需要的是绝对的强权来压服传统的势力,不可能也绝不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如此一来这份报纸只能是由官方来搞,换句话说,这份报纸就是胤祚的喉舌,为胤祚的各种政策摇旗呐喊的玩意儿,或许是能达到鼓吹的目的,可要想广开言路只怕不可能,换句话说这份报纸不过相当于现在就已经有的邸报,只是将原本只针对官员的邸报公开化罢了,能不能达到舆论导向的作用还在两可之间。可一旦放开尺度,让民间办报的话,言路或许是通了,但是其所带来的负面效果只怕不是胤祚所能承担得起的,毕竟此刻的胤祚所要的革新是从上到下的革新,最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各种思潮泛滥的混乱局面——革新不是革命,胤祚可没打算革了自个儿的命。
其次,经费问题:一份报纸在后世就几毛钱,若是不算广告收入的话,这几毛钱的收益连印报纸的油墨费都支付不了,更别提纸张、运输、销售、人工等成本了,若是不考虑广告的话,按胤祚的估计,这时代的一份报纸就以八张十六开的版面来算好了,各种成本加起来就得接近六钱的银子,就算以成本价销售好了,如此贵的报纸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起?若是亏本销售,那这份报纸可就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了,就算胤祚再有钱也没法这么长期地玩下去。搞广告?可能性是有,可并不算大,这时节的小农经济注定了想打广告的商家绝对不会太多,至少胤祚是这么认为的,再者,在这个讲求正统的时代,一份官方的报纸里出现大量的广告只怕又得惹出更大的是非来——天晓得那些商家的广告是真是假,万一出现虚假广告,丧失的政府威信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三,受众问题:这时代的国人大多都是文盲、半文盲,就算能识得几个字的半文盲也看不懂官样文章中那些满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真儿个能识文断句的大多都是那些文人,而这部分人在中国近亿的人口里只是极少数,一份报纸能有多少的销量胤祚心中着实没有底,甚至连那些文人会不会掏钱来买一份官方的鼓吹文章胤祚都心存疑虑,毕竟胤祚的革新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削弱官绅阶层的利益。
第四,时效问题:在这个没有电脑网络,甚至连电报、电话都没有的年代,一条新闻从京师传到全国,早就成旧闻了,信息的传递问题不解决,这报纸如何行销全国?又如何能通过报纸了解民意?
“三位先生,朕倒是有个主意,朕打算让人办一份报纸,这报纸是这么回事儿……”胤祚眼瞅着三位谋士沉思了许久都没有拿出一个准主意来,不得不将自个儿所考虑的报纸问题详细地解说了一番,即便是心中的疑虑也没有一丝隐瞒地全都一股脑地道了出来。
“圣上这个主意好,某瞧着可行!”一阵沉默之后,邬思道率先开口道:“虽说这等物事有些风险在内,但只要把握得当,却也无妨,不若如此好了:此报纸即朝廷之喉舌,然却不宜由朝廷出面,圣上可着人出面总揽此事,以求缓冲之效果,即便出了些岔子也无损朝廷之威严,再者,圣上可下诏礼部对此报纸严加把关,以确保无误。至于出版发行之事倒也无须多虑,此报纸可以五天或是十天一期,先在京师发行,而后着人将报样分发各地,由各地指定之印刷局再版即可,各地来稿可以由报馆校对并交由礼部审核之后再行付印。某若是料得不差,此报纸之销路绝无疑义,洛阳纸贵也算不得稀罕事。”
“妙哉斯言!”方苞鼓掌大笑道:“玉露兄所言极是,圣上所云之广告其实需求者极众,那些银行、商家若是听闻有此妙事,一准云集而来,正所谓家事国事事事关心,当今的读书人没哪个会不想了解朝堂动态的,此报纸畅销无疑。”
林轩毅沉吟着说道:“圣上,臣以为理不辩不明,既然有此‘万言书’一事,圣上何不着人就此事发表些相应的文章,即便是引起一场大争论也未尝不可,虽是纸上谈兵,可也好过人头滚滚落地,只须加强引导,却也胜过用强。”
唔,理不辩不明?有道理,咱就不信手下如此多的智者、笔杆子还会输给那些江湖草包的,来上一场大辩论也成。礼部审核?不妥!老三手中已经有了外交权,再加上这个舆论审核权那还了得?嗯,设立一个新闻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林一向稳重,这事儿就让他出面去搞也成,只是谁来办报纸呢?这个办报纸的人一者需要文笔,二来还得有政治头脑,当然最重要的是还得咱信得过才行。胤祚寻思了好一阵子,眼神变幻不定地在三位谋士身上转悠个不停,搞得三位谋士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不晓得胤祚究竟在打啥歪主意。
好半晌之后,胤祚坏笑了一下道:“三位先生既然都觉得此策能行,朕便准了,不过嘛,这主意既然是诸位所定的,朕这就将此事交托给三位先生好了。邬先生,朕知道您一直想退隐林下,可朕始终离不开您,也就没放过手,这回朕是真的放手了,呵呵,这报纸就由邬先生出面来整合好了,所需的启动资金,朕会从内库拨予的。至于报纸的审核问题,朕不打算交给礼部,就设一个新闻局,由军机处管着好了,朕瞧历河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新闻局就烦劳历河去打理一下便是。哦,方先生是文笔大家,这场大辩论的朝廷主帅,朕瞧着非方先生莫属,哈哈,三位先生的才干朕是信得过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可成?”
可成?瞧胤祚这话问得,他这个皇帝都发话了,哪还有啥商量的余地,即便邬、林两位心中早萌退意,可眼瞅着胤祚压根儿就没放手的意思,反倒将此要事托付给自己,完全没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迹象,心中的不安倒也淡了许多,却也没有二话,各自应承了下来。君臣之间又就报纸该如何办议了好一阵子,胤祚将自个儿对报纸的那些一鳞半爪的知识全都倒了出来,那些啥子花边新闻、狗仔队之类的东西听得三位谋士惊奇之余也不禁叹服不已。
“罢了,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后日一早便是早朝,三位先生加紧议一下,拿出个章程来,朕还有大用,唔,此事暂时保密,朕不想事情还没办就闹得满城风雨的。”聊了好一阵子之后,胤祚笑容满面地起了身,貌似随口地吩咐了一句。在场的都是智者,哪会不知道胤祚此话的真意,左右不过是打算看一看朝臣的反应以及考验一下两位阿哥的本事罢了,大家伙都心知肚明,却也都没敢点破,各自应承了下来……
“万言书”是件大事,满朝堂的文武百官没一个不关心此事的,身为阿哥的弘历、弘扬兄弟俩自然也不例外,自打胤祚下了明诏要朝议公决此事之后,这兄弟俩也都忙活开了,这一头胤祚前脚才便装出了宫,那一头小哥俩也有样学样地偷溜了出去,大有乃父之风范。
“曹先生,此事该如何解决?后日一早便是早朝了,保不定皇阿玛要当庭发问的,爷我心里头没个底,到时一准得挨板子,若是让老二占了先手,这局面怕是不好扳回来了。”弘历一走进曹限东的书房,屁股都没落座便有些气急地问道。
曹限东没好气地白了弘历一眼道:“大阿哥急个甚子,此事若是容易解决,圣上一早就下诏了。”
弘历也没计较曹限东的无礼,哈哈一笑,摇了下扇子道:“听曹先生的口气,此事定是有了着落,这可是好极了。”
望着弘历那张笑脸,曹限东真有些哭笑不得,摇了下头道:“圣上之意其实早已明定,对此事圣上是绝对不会大开杀戒的,否则也用不着啥朝议了,一道诏书足以。唔,圣上虽是杀伐果断之人,却不滥杀,着实令人钦佩万分的。”
“那是自然,皇阿玛圣明原本就不是空话,本贝勒也知道皇阿玛绝对不会乱开杀戒的,只是此事若是不开杀戒又如何能止住小人作祟?难不成皇阿玛能坐看那些无君无父之人猖獗?本贝勒实在是想不出主张来,曹先生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就请讲好了。”弘历笑脸不变地说道。
曹限东皱了下眉头道:“此事的起因怕是有些蹊跷在内,若说无人在其中挑动只怕也不会闹出如此大事来,不过此‘万言书’已流传甚广,要想查清源头只怕不是易事,唔,甚或是不可能之事,圣上也绝不会去动查根源的主意,所虑者不外乎是如何引导民心之事罢了。”
弘历点了下头道:“这一条本贝勒早已想到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有此‘万言书’之出现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能流传开来才是要命之处,大体上是因皇阿玛的革新而起的。唔,就以钱法而论罢,此举利国利民自是毋庸置疑之事,然事刚起头,百姓只见其繁难而尚未得其利,若说没有怨言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儿,只是该如何教化民众、引领舆论却是难了,先生何以教我?”
曹限东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笑了一下道:“大阿哥能认清此点着实不易,嘿嘿,若是大阿哥连这都看不穿的话,也就没必要跟二爷去争了。既然是要教化民众,自然该从如何教化着手,学政是一条路,广发布告也是一条路,出书著作又是一条路,监察院也是可以用的路子,路子多得是,大阿哥好生想一想便知其根本了,还用得着某来教吗?”
弘历收起了笑脸,面色严肃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晌之后,突地笑了起来,鼓着掌道:“爷知道该如何应对此事了,多谢先生指点。”
“知道便好,大阿哥能知道该如何应对至少能保住一个平手。”曹限东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平手?老二他……”弘历的眼神变幻了好久,脸色也因此而阴晴不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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