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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枝枝 第40节

  魏枝枝于堂下回望魏明,抿了抿唇答道:
  “爹爹,若是女儿说没事,爹爹定是不会相信。然女儿现下还不能与爹爹说。不过爹爹放心,此事只与女儿和太子两人有关,并不牵扯其他人,个中恩怨也只能由我们两人才能说清。”
  说者无意,听者却是另一番滋味,魏明抚了抚长须,朝着魏枝枝指了指:“两人两人,没想到女儿大了,终是会有想把爹爹撇开的时候。”
  魏枝枝闻言,急忙摇头:“爹爹,女儿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魏枝枝此刻糊涂了她所说的这个意思指的是两人之事还是把爹爹撇开,反正这俩都不是她的意思,只越说越乱罢了。
  魏明见此时魏枝枝着急的样子,便也收了收调侃之意,他正色道:
  “爹爹晓得了。你若是想自己处理,爹爹亦不会强求替你解决。不过爹爹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边,只望我的枝枝,不要受了委屈才好。”
  魏枝枝听罢,瞬间眼里起了雾水:“谢谢爹爹。”
  魏明又沉思了一会儿,凝望着魏枝枝:“可涉及太子,爹爹还是有些担心你。若是有爹爹可以相助的地方,你且早些与爹爹讲。”
  魏枝枝却是连忙接了上去:“爹爹可有法子,叫女儿不用再见到太子?”
  *
  魏明找虞氏商量了几次,最后决定承虞氏先前准备相府摆宴的提议,将魏枝枝认亲宴的日子早早地定在了下月初七。
  相府上下近日皆在拟邀城里城外的高门望族,世家子弟。
  这认亲宴端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于是城中叫的上名字的高门望族均是准备着接下这相府邀帖。
  赵之御知道了相府认亲宴的消息后,便每日抓着重华殿递信的内侍不停追问可有右相府的邀帖,更是时不时地在下朝期间于魏明面前晃悠,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没等到邀帖,也没等到魏明开口相邀。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赵之御心下一横,跑去了翠华宫。
  “母后,母后。” 赵之御一踏进翠华宫,便毫无方向地找起了林舒。
  此时林舒正倚靠在榻上小眯,被外头赵之御的动静一惊,慌里慌张地拢了拢外衣,疾步出去:“皇儿为何如此急切,不令人报一声便来翠华宫?”
  赵之御见到林舒,眼眸立时一亮,三两步上前,搀着她坐下。
  待她坐定,赵之御又向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朝其拱手道:
  “皇儿唐突了。皇儿此次来正是想与母后商量去鸠兹之前所应承的立妃之事。”
  此时林舒的眼眸子亮了,她稍稍朝前挪了挪身子问:“皇儿如何打算?”
  赵之御抿了抿唇,一脸正色:“恳请母后及早替皇儿安排立妃之事。”
  林舒一脸不可置信,又与赵之御确认了一遍是要立妃的意思,才缓了缓心神,控制不住笑意:“母后先前那般劝你,你都不听,如今倒是自己开窍了。”
  林舒打趣完赵之御又缓缓起了身,打算与他详说这立妃的规矩:
  “这立妃啊,得有个选妃的仪式,招罗合适的闺秀,通过内宫审查,方到最后太子择选。不过这最终人选主要在于皇家的意思,仪式便可当成走个过场。届时,母后总是能令婉儿进这重华殿”
  赵之御听到这却是急急摇头:“皇儿想选的并不是坯府的姑娘。”
  而后一顿,又目光坚定地看向林舒:“皇儿想立右相府的千金为妃。”
  林舒先前已经知晓了魏枝枝归府前前后后的事情,此刻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你如何做的此想! 这魏家的姑娘···这魏家···”
  林舒胸膛起伏,却是突然不知如何说。
  赵之御缓缓道出:
  “这魏家本就送了个女儿在皇儿身边待了八年,八年来忠心耿耿,不曾做过有损重华殿之事。魏相向来于朝中公私分明,不偏任何一方党派,眼下更是接了户部的差事,替皇儿分忧。
  再者,母后忌惮的虞氏与容妃那层关系,早在皇儿去鸠兹前便断得干干净净,亦是向世人表明了那关系本就是容妃故意于世人面前作态叫人误会。
  是以就魏相如今在朝中的声望地位,魏府千金做皇儿的太子妃应是如虎添翼。”
  林舒一噎,微张着嘴巴,而后又不甘心回道:“母后不管,坯相是你的表舅,这层关系便如何都不会背叛你。况且,婉儿是母后从小看大的,这孩子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担得起太子妃之位。”
  赵之御却是连忙接上:
  “虽然坯相是皇儿表舅,却是极其爱财,他想将坯姑娘送入重华殿便是盯着皇儿所兼户部,这心思本就不纯,母后对此应当有所察觉。而若是这般遂了他的愿,令他当了皇儿岳丈,而后甚至是到国丈爷,母后怎知他不会要的更多?”
  林舒将嘴一瘪:“你表舅并非这般人。”
  赵之御冷笑一声:“皇儿自然知道现下表舅不是这般人,可又如何保证日子长了,表舅不会变成这般人?
  母后亦不是没听过外戚当道的故事,那魏相膝下无子,旁系子弟皆是与朝廷离得远远的,可表舅则不同了,皇儿当下就不必一一列举给母后。”
  林舒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垂下头思量。
  赵之御朝着林舒靠近,又向她提了一句:“还望母后操持大局,替皇儿安排立妃之事。”
  林舒叹了一口气,却是偏着身子不看赵之御:“选妃需得报礼部挑选吉日,拟定名册,还需交由后宫一一排定各项准备事务,总还是要些日子才行,你且耐心等上一等。”
  赵之御脸上立时舒展,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谢母后,令母后操心了。”
  林舒这时才看向赵之御:“你长这么大,何时听过母后的话。” 说罢,她无奈摇摇头。
  赵之御则是狡黠一笑:“母后可千万别这么说,皇儿若是不听话,又如何能长这么大?”
  而后,他又正色,补上一句:“那母后,这选妃,此次能否也做成一个过场?”
  林舒闻言,却是装起了糊涂:“这皇儿亲选的太子妃,自然凭皇儿自己争取。母后又如何能插手?”
  第49章 坯继先自从知道魏明被授……
  坯继先自从知道魏明被授予了盐茶的管理权之后, 便萎靡不振,在左相府喝了好几日的闷酒。
  若是别人,他还能去太子跟前闹上一闹, 可偏偏是那魏明,无论品行, 阅历, 能力他都没处质疑。何况,自己与他还有多年的交情, 更是了解他的处世为人,心里便也没得嫉恨, 可却也总憋着一口气。
  皇后林舒与他劝解了好几次, 除了往常的上朝, 愣是没能将他劝出相府之门。最终林舒实在忍不了,便将赵之御找自己安排立妃的事情挑着捡着说与他听,叫他于这再使使力, 或许还有希望叫太子转意收回盐茶之权。
  果然坯继先听了这消息, 立时来了精神。他从这想到先前魏明与他提过领了个千金回府的事情, 前后脚太子又将盐茶毫无征兆地交于魏明, 这般一联系, 他便觉还得从女儿身上突破, 继而又燃起了斗志。
  于是坯继先是日日招两个女儿读书写字, 吟诗作画,抚琴下棋,更是令自己的夫人亲自看着坯婉婉与坯碧莲坐相站姿,不得有一丝不合女儿家规矩的地方。
  本就对太子妃之位处处排斥的坯婉婉,此刻庆幸她有一个如此努力上进的庶妹挡在父亲前头,她才偷得一日喘息之际, 悄悄去了右相府。
  近日拜访右相府的人不可谓少,无论明的暗的,都打着看一眼这外头热议的相府千金魏枝枝的主意。可即便是平日里常与相府往来的亲友宾客,魏枝枝都不曾应着见一面,更别提那些头次登门拜访的了,皆是由魏明和虞氏一一应付了事。
  而这坯婉婉头一次向右相府递上拜帖,却破天荒地被魏枝枝应下了。
  相府后院,魏枝枝正靠着桌案整理着几封信件,此时听得门口玲儿一声叫唤:
  “小姐,坯姑娘到了。”
  魏枝枝速速拢了拢手上的信件,轻轻将它们放在一旁,抬眸应了声:“请进。”
  这时,坯婉婉低着头走了进来,撩开屋中的珠帘,缓缓抬眸看向魏枝枝的脸。
  她先是打量好一会儿,而后突然又舒了一口气:
  “魏侍读,你可骗得婉儿不轻。”
  魏枝枝眼眸微动,立时不安了起来。她抬眸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坯婉婉的神色,并无半点怒意,便小心出口:“坯姑娘如何···”
  坯婉婉此时走近魏枝枝,停至她的身侧,转身朝她桌案上的信件努了努嘴:“魏姑娘肯令婉儿进来定是因那几封信,而婉儿知晓魏姑娘这秘密便也是因着那几封信。”
  魏枝枝闻言朝那案上的信件望去。案上拢总八封信,皆是坯婉婉所寄,其中还有四封她没来得及拆开。
  原是去鸠兹之前她给坯婉婉去了第一封信,而后又收到坯婉婉的第一封回信开始,两人本来都是写一些互相澄清心意的内容,而后几次来回,便开始带进了闻识见解以及生活琐事,写着写着竟觉志气相投,不知觉间已成笔下好友。
  魏枝枝便就是因着这几封信上的洋洋洒洒,心下一动应了见坯婉婉一面。
  而此刻坯婉婉说因着这几封信
  “魏姑娘这最近的两封信均是在鸠兹托人送来的。婉儿曾细细算过时间,魏侍读已然成了山崖下的白骨又如何能给婉儿来信,而后面的事便也不用婉儿多说了。”
  坯婉婉又凑近魏枝枝的脖子说道,
  “再者,先前婉儿痴恋魏侍读,便是每每将魏侍读瞧得仔细,他的左边脖颈上,有三颗小痣连串,魏姑娘怎么也长了一模一样位置与大小的痣。”
  说完,坯婉婉与魏枝枝双目相对,不一会儿,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眼见她笑得开怀,魏枝枝当下却也跟着笑了起来。于是过去的荒唐与秘密皆是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中化为了银铃笑音。
  女儿家之间的情谊总是来得很快。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魏枝枝与坯婉婉已是两相挨坐在床榻边说说笑笑了起来,更是开始了姐妹相称,魏枝枝为姐姐,坯婉婉为妹妹。
  “所以当时城中那轶事传得风风雨雨,有板有眼,实际上魏姐姐却是与太子殿下无半点传言中的亲昵关系。” 坯婉婉此时已半倚在魏枝枝的床头,朝着已光脚爬上床榻的魏枝枝急急问道。
  魏枝枝听到太子这两个字便立时耷拉下嘴角: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无非太子与侍读,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罢了。哪里如当时外面说的那般卿卿我我。”
  坯婉婉却是皱起了眉头:“传言即便捕风捉影,那也该是有风。魏姐姐跟着太子八年,这韶华年岁都与太子朝夕相处去了,如何是一点情愫都没有,不是说日久便会生情吗?”
  魏枝枝听到这倒是怔楞了一下。若是说一点情愫都没有,她便不会在赵之御对她说出“表字木之”的时候红透双颊,只不过在得知他欺骗自己八年之后,那点情愫便就如随夜风而去的魏兰树,掉下山崖,死无全尸。
  眼见着坯婉婉似乎还要问她与太子的事情,魏枝枝急忙应上,将话头转了回去:“哪里有什么日久生情,你亦是与太子从小相识,也不见得你对他有何情愫。”
  坯婉婉摇起了头:“我与姐姐不一样。我对太子是干脆没有情愫,太子对我亦是干脆没有任何情愫。”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太子对魏侍读做的一些事情,那时只当魏侍读是男子看待便不觉得什么,如今换成女子之身,她便觉得太子的一举一动皆是对魏枝枝不一般。
  她如今看魏枝枝一听到太子,神色便开始不自然。对此,她暗暗留了个心眼。
  魏枝枝见话头翻不过去,但如今自己头一次有了闺中好友,便舍不得不给坯婉婉面子,寻了全新的话头掰扯。
  她更是丝毫不知眼下狡黠一笑的坯婉婉心内又是做了何种打算。
  *
  赵之御日等夜等没等来自己选妃的日子,倒是等来了右相府认亲宴的邀帖。
  金丝绸面封,一等一的宣纸,一等一的墨香。赵之御反复将邀帖合上打开合上打开,终于安心地在桌案前坐下。
  旁的原福见他舒展着眉眼,心情极好的样子,便在旁边补了一句:“这相府给殿下的邀帖果然是精心制作过的,与他人的定是不同。”
  赵之御脸上更显得意:“去,替孤选件衣服,初七孤要穿得明亮一些。”
  初七这日子,数着便过来了。
  赵之御着一身明黄行到右相府门前的时候,碰上了赵子期。
  “皇兄。” 赵子期疾步至赵之御的跟前,对其作揖,两手拱上之时,正正将他手上的邀帖在赵之御面前露了全貌出来。
  金丝绸面封,一等一的宣纸,想必墨香也是一等一罢。
  赵之御此时用舌顶着后槽牙看向旁的原福:“嗯,定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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