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爬墙
月上中梢,钦定侯府的主人也还未歇下。
惨白的月光落在院子里,留下满园寂静。
墙角栽了数枝梅花,临着刺骨寒风,正娇俏地打着朵。
季长随端着一碗浓茶进书房时,瞧见容玦正在看什么东西,在他对面,坐着一个柔弱无骨的师卿卿。
师卿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正换着花样欣赏自己的指甲。
季长随进来时,听她道:“要我说你还是太心急了,眼下玄楼不稳,你急切的将信物交出去,我只怕有人会趁机兴风作浪。”
容玦目光落在手里的折子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就没打算搭理她。
师卿卿也不介意,听见开门声,转头看了一眼,见是季长随,撇了撇嘴,嫌弃的啧了一声。
“虽然我是并不介意信物究竟在谁上,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这么好说话。”师卿卿难得正经一回,严肃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把信物给出去,就不怕柳宪趁机搅浑水?”
容玦终于将目光从折子上挪开了。
但也没看师卿卿,只是转向季长随,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所以呢?”
师卿卿看着容玦那张俊美非凡的脸,非但没有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想踩两脚。
这世上怎么就有容玦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呢?
“我看你简直是疯病还没好!”
师卿卿一刻钟也待不下去,霍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自己疯就罢了,还连累旁人同你一起疯,是我信错了人!”
说罢,她冷哼一声,满脸阴沉地甩袖而去。
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连背影都喷火。
迎面正好撞上匆匆来寻容玦的闻管家,闻管家没瞧见她,一不小心挡了她的路。
连背影都在喷火的姑娘柳眉一横,一掌将闻管家扫到了墙角:“闪开点,别来挡道!”
闻管家被推得一个趔趄,不小心磕到了鼻子,立刻给疼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她吃火药了!?”闻管家捂着鼻子,疼得直吸鼻子,“谁招她了?!”
季长随暗示地朝容玦努努嘴,一言难尽地看着闻管家:“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流鼻血了。”
闻管家愣了一下,拿开手一看,殷红的鼻血正是顺着指缝往下滴……
闻管家瞬间忘了自己有要事禀报,“嗷”一嗓子叫唤着去处理自己的鼻子。
等他想起来自己去找容玦是为了云间月的事情时,云间月都已经凉了。
“公、公主……要不还是算了吧?”连镜心惊胆战地拽了拽云间月衣摆,“今日太晚了,要不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云间月没吭声,正努力往上爬。
她还是从宁国侯府出来时的那一身——雪白的寝衣。
那件外衫方才在爬墙的时候,就已经滑落,现在在青萝手里。鞋子也没穿,双脚冻得通红也没觉得冷,光脚踩在钦定侯府的墙面上,摇摇晃晃的,站也站不稳。
底下青萝和连镜吓得脸色惨白,跟着云间月摇晃的方向一起移动,张着手,试图接住随时会从墙上掉下来的云间月。
但意外的是,这醉鬼虽然醉的不知道今夕何夕兮,爬墙却爬得相当熟练,挂在墙头半点没有要往下掉的意思。
此时的云间月,一只脚在墙外一只脚在墙里,两腿叉开骑在墙上。
她醉眼朦胧地看看四周,又仰头看了看清辉的月亮,然后桃花眼一亮,指着月亮道:“青萝你看,容玦的脑壳!”
青萝抬头看了眼高挂的月亮,有些无语。
今日初八,上弦月,云间月恍惚之间,可能是将此认成了容玦光洁饱满的额头。
“真好看。”云间月满足地叹息一声,连语气都变得恍惚起来。
说罢,她动了动腿,试图从墙上站起来,动作迟缓摇晃,好似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连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攥住青萝的手:“闻管家不是叫侯爷去了吗?为什么还没来啊!”
青萝脸色煞白煞白的:“我……我再去叫门!”
方才她们应门,闻管家其实要她们进去的,可云间月盯着闻管家看了半响,满脸嫌弃,手指死死抠着门框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去。
最终还是青萝猜中这醉鬼的心思——她见开门的是闻管家不是容玦,所以才不愿意进去。
等闻管家匆匆去寻容玦时,云间月还贴心将门给掩上了。
掩上就罢了,又摇摇晃晃的往巷子里摸来,开始翻墙,任谁也拦不住。
青萝匆匆忙忙去拍门,还不等将闻管家重新拍出来,就听连镜惨叫了一声:“啊——公主!”
青萝又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整好就撞见云间月站在墙头晃了一下,然后一头朝里面栽了下去……
青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拍门拍得更急切了。
终于,门从里面打开了,没等看清是谁,就一把将人推开,惨白着脸,连滚带爬地往云间月栽下去的地方摸去。
以至于给她开门的季长随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等青萝慌慌张张地摸过去时,她才发现容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云间月也被没事,被他平稳接住。
许是匆忙赶来的,轮椅不知所踪,他接住云间月时,自己也是坐在地上的,掀开长袍,将只穿了单衣的云间月整个裹进怀里。
听见脚步声,他侧目扫了青萝一眼,那一眼凛冽冰冷,直看得青萝一颗心沉入谷底。
“你们便由着她胡闹?”容玦的语气比脸色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青萝不由咽了咽口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人真是的狂妄得很,即便是坐在肮脏地地面上,也依旧嚣张放肆。
有一瞬间,青萝觉得青萝那不是一块地,是一张龙椅。
青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容玦冷哼一声,腾出一只手拍于地面,接着便抱着云间月一掠而过,衣袂翩飞之际,人已经掠过池水,稳稳落于被他抛弃在廊下的轮椅上。
“容玦……”
怀里的人难得没有挣扎着跳起来离开,而是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容玦。”
“嗯。”容玦腾出一只手,在她脸上细细摩挲,低声应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