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守护
燕漓看着云思回懵懂无知的双眼,心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要是换一个人,他或许不会觉得为难,大约是会直接告诉对方什么是“死”。
可面对云思回,他总忍不住要放低语气,生怕说了一句重话,就惹这小丫头难过了。
虽然这小丫头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对什么都是一副不伤心的样子,可燕漓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内心十分纤细。
大约是因为,就算云间月平时对她严于管教,但却十分疼她,把她保护得很好的关系。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云思回身旁坐下,低声道:“死就是你太外祖母去了很远的地方。”
云思回眨巴了一下那双清澈的双眼,表情里仍然有挥之不去的茫然。
“为什么要去很远的地方啊,宋家不好吗?”云思回想不通,拧着小眉毛道,“太外祖母明明那么喜欢宋家每一个人的,为什么还会去很远的地方啊?”
云思回那双眼眼睛是凤眼,笑起来时双眼有点像月牙,弯弯的。但她现在难过的要死,那双眼中也全是不解,就连长长的睫毛都写满了迷茫。
燕漓移开视线,看向院中墙脚栽的山茶花。
眼下正是花期,大红的山茶花成了这冬日里唯一的景色,反倒有些一枝独秀的感觉。
他想有些事情,或许不能用搪塞的方法告诉云思回,至少关于“什么是生死”这件事不能。
“我想你太外祖母也是没办法,因为在生老病死跟前,谁也没办法阻止。”燕漓回头,看进云思回双眼深处,道,“你太外祖母也舍不得你们,但是她也没办法啊。”
云思回睁大了双眼,瞳仁带着一些恐惧。
她本能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但又控制不住继续往下问:“为什么会没办法,生病了不是可以找太医吗?燕漓哥哥,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你还是没告诉我,什么是‘死’啊。”
燕漓叹了口气,半响后抬手揉了揉云思回的额头,低声道:“死就是以后你再也看不见你太外祖母了。”
小思回平时不学无术,带着一帮小姐妹儿到处贪玩她比谁都行,到了功课跟前,要是容遇不帮忙,她就会做得一塌糊涂,到时候皇宫里必定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就算燕漓这么说了,可她还是不能理解。
但她觉得难过极了,心里涨涨的,眼睛也酸酸的。
她想起每次去给太外祖母请安的时候,她会将自己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然后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袖口上就沾着一些沉郁的檀香。
那味道云思回不喜欢,平时闻一闻都要皱眉头,可太外祖母身上的檀香,她却格外喜欢。
因为那是对她很好的太外祖母。
可是,太外祖母“死”了,她连死是什么都不能理解,燕漓哥哥却说往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见不到太外祖母,那就不能做很多事情了。
阿娘责罚她的时候,不能找太外祖母告状。来了宋府,她也不会把自己抱在膝盖上,问她今日乖不乖。也再也不能闻见她袖口处,温柔慈爱的檀香了。
云思回觉得难过死了。
她转过头看着燕漓,见他脸上全是无奈和同情。
“哇——”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大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不要钱似的,现在她什么也顾不上,只知道见不到太外祖母了,让她难过,只有大哭才能缓解难过。
于是,她张着嘴,闭着眼哇哇大哭,还惊动了屋里的容遇。
容遇还以为她怎么了,连滚带爬地跑出来看一眼,发现她趴在燕漓怀里,哭得好似天都塌了。
她哽咽得直抽抽:“我要太外祖母……呜……”
容遇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的是白色孝服,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一点都不愿意穿,可是没办法,不能脱。
他看着哭闹不止的云思回,哽咽得直喊要太外祖母,哭声能把房子震塌,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去安慰她。
容遇别开头,憋着通红的眼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放任云思回继续大哭,好似这样就能让她帮自己的那份难过也一道哭完了。
可是哭有什么用呢,往后再也见不到太外祖母了。
云思回抽抽噎噎地哭了差不过小半个时辰,最后哭累了,趴在燕漓肩头睡着了,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睫毛轻轻颤了颤,挂在上面的眼泪就滚了下来,好似她睡着了都在哭一样。
燕漓将她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将她放回榻上,扯过小被子帮她盖上。
做好这一切,他便要离去,毕竟他也只是客,不是宋家的人,没办法像容遇那样,时时刻刻都赔着他。
但却在他起身准备走开的瞬间,衣袖被云思回抓住了。
这个本来就睡不安稳的小姑娘猛地睁开双眼,红着眼一瞬一瞬地看着他。
她眼底全是血丝,抓着燕漓的衣袖就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害怕自己一松手,就会重新跌入水中溺死。
燕漓愣了一下,为难许久之后,终究还是败给了小心翼翼看着他的云思回。
他重新在小榻前蹲下,主动将手递给她抓着,安慰道:“睡吧,我不走。”
直到握住了他的手,云思回这才松了口气,拧着眉重新睡过去。
容遇似乎也累坏了,沉默地看了眼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后,倒是什么都没说——他现在也很难过,也觉得累,所以没办法照顾好云思回,要是能有个对云思回好的人陪着她,他反而也能松口气。
“麻烦你了。”他同燕漓道了谢,转身回了榻上,“劳你帮我照看她一会儿,我现在实在是没多余的精力去安慰她。”
他虽然能理解什么是“死”,在外人面前也能表现出他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可他其实也才五岁啊,同云思回一样的年纪。
燕漓点点头,低声道:“没事,我帮你看着你妹妹,你想做什么就做。”
容遇“嗯”了一声,似乎还说了一句有劳。
声音太轻,燕漓没听清,但是也没多管,继续守着云思回。
对云思回来说,在见不到太外祖母的那段时间里,她觉得浑身都冷,却唯有燕漓哥哥的手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