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 第64节
不待回答,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转头朝背后大喊:“孟总!这边有情况!”
成功与正在封山搜索戚羡云和勾邙的9处汇合了。
左满贯见是自己人,终于吐了口浊气,一屁股在地上坐下。
脚步声急匆匆传来,由远及近,还有一道威严的女声:“找到了?”
左无惧抬眸看去,挑挑眉:“是啊,雀娘大妹子啊,找到了。”
这早古时候的名字从未在人间界被人当面叫过,孟望雀吓了一跳,心说这谁啊,月色下定睛一看,那装逼的古道仙风风格,除了左无惧还是能是谁。
她万万没想到左无惧会在这里,愣了好一下,再看轮回河以及长绫上驮着的勾邙和戚家少爷,挑眉:“你怎么在这里?”又见地上坐着左满贯,更加纳闷了。
左无惧笑了笑,左满贯又没敢吭声,孟望雀看看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左的左氏二人,恍然,忍着笑,故意火上浇油道:“哦,这不你家那断子绝孙的大孙子吗。”
左满贯:“……”我喊你一声姑奶奶,咱们能少说两句吗。
左无惧却没扯这些没用的,正经道:“季总和神使呢?”
孟望雀:“山上。”
勾邙忽地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眼看向了孟望雀。
孟望雀见了这位老熟人,态度没比见到余江的时候好多少,皮笑肉不笑:“怎么?听到我提起神使很吃惊?”
勾邙拧眉:“……这怎么可能?”
孟望雀却是越看他越来气:“吃惊吗?我先找点屎给你吃吃吧!”手一挥,“带走!”
盛连和季九幽倒是没想到这勾邙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但事实的确如此,树根、树果还有戚羡云都被带了回来,一一摆在地上。
戚羡云该是被施了昏睡咒,一直没有醒,勾邙就跪在他旁边,埋着头,没什么表情。
颜无常唯恐勾邙身上也有那该死的禁制,不敢多问,季九幽心情颇好的样子,盘着指环玩儿,一脸小事不管大事懒得管的表情,倒是盛连露出了一脸幽深,打量着面前的勾邙。
好一会儿,盛连才道:“勾邙。”
勾邙没动,也没吭声。
盛连见他不开口,直接道:“十晏好几年前就自己去幽冥取了地狱火,这火在你手里吗?”
勾邙这次倒是开口了:“不在。”
盛连点头,不再多问,却道:“你该知道我是谁吧?”
勾邙终于缓缓抬起了眼,回视盛连,看着他的面孔,神色间颇为动容:“你是,神使。”
盛连:“没错。”
颜无常和季九幽虽有些惊讶,但都以为是孟望雀或者左无惧抓他回来的路上顺口提到的,被勾邙听了去,所以他才一下子认出了盛连。
然而,根本不是这样。
勾邙的瞳孔中印着盛连短发、现代装束的面孔,惊惧中,渐渐与脑海里那长发、白衣的面容重合到了一起,封尘的记忆颤颠颠地翻滚而出——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在混沌之处?”
“他们把我丢进来的。”
“他们是谁?”
“爹娘,村子里的人。”
“为什么要丢弃你?”
“呜呜呜,因为我们那里的混沌会吞没村子,每年都要往混沌里丢小孩,混沌才不会往我们村子扩张,不会吞没村子。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族长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来,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混沌里?”
“哦,迷路了……”
“那我们怎么出去!哇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你看这是我刚刚在附近踩的蘑菇,还有在那边河里吊的鱼,都给你。哎,你叫什么?”
“我叫邙。”
“邙山的邙?唔,这字不好,我给你添个字吧,就叫勾邙,如何?”
勾邙跪在地上,双臂撑着身体,两臂之间深深地埋着头,浑身战栗颤抖。
这模样落在季九幽和颜无常眼中,两人都相当疑惑,这里不过是戚家一个宅子,既不是9处也不是森罗殿,也不可能在人间界审他,以他勾邙的智商,也早该有被抓被审的觉悟,而且印象中,能成为大妖,勾邙也不是如此软弱胆小的性格,何以做出这种反应?
盛连却在沙发上朝后靠坐,很轻地冷笑了一声:“抖什么?你拿剑砍我的时候我都没抖。”
颜无常大惊:“什么?什么?”
季九幽侧头看盛连,表情瞬间又变了,一脸阴沉。
盛连抬手,指向勾邙,侧头道:“来,给你们隆重介绍一下,勾邙,纯种白眼狼,救他养他,最后一剑砍过来,去掉老子半条命。”
勾邙颤巍巍地跪着,有几滴液体落在地砖上,不知是汗是泪,但也没人在乎是什么。
颜无常听闻真相,几步走过去,抓着勾邙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恶狠狠道:“你行啊,神使都敢砍!余江当初也不过说自己斩断了轮回河,别的什么都没干,你比他能耐千万倍!咱们也别在人间界废话了,十八地狱见吧!”
勾邙身型摇摆,不辩解也不说话,垂着眼睛,满脸满脸都是湿哒哒的水。
盛连看不过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偏头,懒得再看,等颜无常叫人来一起把勾邙、树根、树果、戚羡云都带走了,大厅里恢复安静之后,才无语地摇头,叹了口气。
季九幽靠了过来,伸手握住他的手,有些吃味地说:“我还以为,你只养育过我。”
盛连感慨:“那时候幽冥情况那么差,我养过的小孩比花花草草数量还多,不过其实也不能说养育,不过帮衬一把而已,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了,就可以放手了。”
勾邙便是这其中的一位。
季九幽:“那看来,我是养的最久的。”
盛连感叹:“好像还真是这样,”又道,“你死皮赖脸,自己都建洞府独住了,还天天往我这里跑。”
季九幽哼道:“我乐意。”说完,握着盛连的手抬起,迅速一翻,在盛连手背上啄了一下。
盛连闷笑:“亲手背算什么本事?”
季九幽挑挑眉:“我本事大得很,你不是没有体验过,当然,你要是忘了,等我抽空再让你体验回来。”
盛连心里笑死了,只是如今迫于神使这倒霉身份,偶尔还得端一端样子,但又不太忍得住,最后还是脱口而出:“还体验,要不要给你注册个体验店,开个门面?”
季九幽凑过去,掐着盛连的下巴重重亲了一口:“还要开店体验,美的你!”
两人简单的笑闹了一阵,毕竟还有正事,整装后,季九幽回幽冥,盛连留下扫尾。
说是扫尾工作,其实却是从繁杂的戚家内情里提炼出勾邙谋划的逻辑,这不是个多容易的活儿,毕竟要调查的多,可真相或许也就几句话或者几个字那么简单。
好在,有个已经在戚家潜伏了一年多的左无惧还知道不少内情。
原来王耳早在戚羡云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来了戚家,只是那时候,他是戚羡云几个堂兄的老师,后来戚羡云长大了,王耳便也做了他的老师,一直在戚家工作。
左无惧:“我来戚羡云这边的时候,假扮王耳的勾邙依旧在,我当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暗中听说王耳和戚羡云的关系不怎么好,似乎是王耳管得非常多,戚羡云嫌没有自由。不过这戚羡云也离不开王耳,毕竟他就是个二世祖,什么能耐也没有,处处依仗王耳,你们既然是从戚年生那边查过来的,想必也已经知道戚少爷为了他家老爷子主动把自己过继给别人当孙子养老送终的事情,这个招,也是王耳的主意。”
剩下的,即便左无惧不说,盛连也能自己摸出事情的脉络了:勾邙做事稳健,深思熟虑,既然要造往生树,自然不会自己出手,以防暴露,他潜伏在戚家,用戚家少爷戚羡云的肉身来培育当年烧焦的树干,又暗中让戚年生活过阳寿,利用他培育树根和树果。
每一步都低调隐秘,绝无可能查到他身上,哪怕余江被抓,他也隐藏完好,偏偏因为徐新宁的父亲徐浩疯癫下杀人、母亲罗母这个游魂闹事儿才意外暴露了,外加有一个在博览会上暴露树根、树果的猪队友戚羡云。
事情的脉络其实并不复杂——
活过戚年生阳寿的戚年生背后是戚家的戚羡云,而戚羡云背后是王耳,戚年生什么都听自己那白捡来的宝贝孙子的,然而戚羡云却对自己的老师王耳意见颇大,因为不够自由,事事受牵制,于是总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的能力,偏偏却是个草包,背着王耳操办博览会,为了显得自己戚家少爷多能耐,祭出了大宅子里的“法宝”,树根直接暴露在了盛连和季九幽的眼皮子地下,连同那些吃了往生果后活过阳寿的男男女女。
而大宅后面山内的那些人,便是吃了往生果的“信男信女”,这些人数量庞大,都被勾邙养在这里,一方面是用来验证人脑里结出的往生果到底和原版的果子有多大差距,另外一方面,勾邙需要可以驱使的人。
这些信男信女吃了往生果返老还童之后,对勾邙笃信不疑,人数一多,便自发形成了一个邪教组织,这些人为勾邙马首是瞻,勾邙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勾邙说去杀人,他们就去杀人。
孟望雀从这些人里,找到了好几个杀人案的真凶,而再深究着一查,愕然发现,那几个杀人案,不是取人脑,就是砍了人头……
盛连想到往生果的培育方法:“把孙晓芸的头发接上,在人脑子里长出往生果,但没有谁会主动送出自己的人头,自然需要有人去干取人脑这种事,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孟望雀一脸肃穆:“这么多人,得有多少往生果,又需要他们再去杀多少凡人,勾邙这个疯子……”
盛连懒得评价勾邙,只道:“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干,的确就是他的性格。”
孟望雀忍不住道:“人品这么差,真看不出来你曾经养过他。”
盛连:“别,不过是救了他,几顿饭的恩情而已,算不上养育,你现在要是说你们季总怎么怎么,我还真赖不掉,勾邙就算了吧。”
孟望雀点头,心中却忽然胆寒地颤了下,因为盛连说勾邙为达目的什么都干的时候,她忽然忆起了早年在勾邙身上发生的一些事——
据说,勾邙是妖和魔结合生下的,因为血统不纯,从小便在他出生成长的那个村子遭嫌,受了很多的苦,甚至还曾经被当成祭品扔进混沌里。
可后来勾邙却长成了大妖,虽然法力方面在四妖里是最弱的,却是脑子最灵活、办事最稳健的一位,同时,也是最狠的。
当年他虽然是四妖之一,但七绝各为其主在十晏和九幽两位大魔之间选择战队的时候,他却因为法力太弱再次遭嫌,九幽性格直率,拒绝得明了,十晏倒是没明地说不,反而对他道:“你去干成一件让我能对你刮目相看的事。”
勾邙如他所说,去办了,而办成的这件令整个幽冥对他刮目到近乎胆寒的事情,便是——
他回到当年的村子,杀死了全族全村的人,包括了他的父母。
孟望雀甚至记得季九幽当年听闻勾邙杀光全村之后对他的评价:“杀老子这种事,我都不敢干,他却敢,这么一来,我就更不会收他了,哪天反水宰了我也难说。”
然而十晏那边却是敲锣打鼓,把人迎回。
孟望雀收回神思,默默在心中感慨他们季总眼光真准,还真被他说对了,勾邙杀全村杀父母,最后叛逃锁妖塔闯入水玉,可是连神使都敢砍,简直了。
戚家这边的情况也明了了,9处负责收尾,盛连得回幽冥看看勾邙那边的情况,左无惧、左满贯这祖孙二人也顺利功成身退,打道回幽冥,刚好三人同路。
下山的路上,盛连与左无惧闲聊了起来,左无惧说起自己来人间界寻他的事。
盛连这才知道原来早在自己来9处之前,季九幽就知道他是谁了,不免抬手,送了他三下掌声:“寻我这么多年,你也挺不容易的。”
左无惧摆摆手,感叹道:“不容易的不是我,是季总才对,大乱平息、水玉坍塌之后,季总很有一股让全幽冥陪着你殉葬的架势,要不是我说我给你留了往生果,他克制住脾气,又把法力尽数压在登葆山下,幽冥恐怕早不存在了。他忍耐了二十多年,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个。”
盛连听了这话,心中一窒,有些麻有些疼还有些酸,又有些甜,他不好多说什么,便独自品味这番心境。
旁边的大孙子左满贯十分没有眼力见识,插嘴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句子全听不明白?”
左无惧侧头,看他:“知道季总谁吗?”
左满贯想了想:“森罗殿的大领导。”
左无惧:“错,是主人,森罗殿的主人,九幽魔王。”
左满贯差点心梗,抬手捂住胸口。
左无惧又对他指了指盛连:“知道他谁吗?”
捂着心口的左满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