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生香 第99节

  第二百三十六章 镜中魂
  “先别答应的那么着急，我话都还没说完。”
  白苏明明答应了树妖，可树妖却又怪笑起来。
  我没忍住，朝着他就嚷道：“我们都答应你的要求了，你别得寸进尺！”
  “莲初！”白苏叫了我一声，冲我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然后才对着树妖又道：“莲生，我虽然看不起你，但你毕竟是凤姨最在意的人，所以我答应你的要求，也是看在凤姨的面子上。我不管你还想怎么样，但你若以为，如此就能拿捏住我，那便错了。”
  “哈哈，哈哈哈……”
  树妖突然大笑起来，抬手指了指白苏，又指了指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才跟着说道：“你们……哈哈……两个蠢货……”
  我看了一眼白苏，不知道这树妖突然发什么疯，但白苏往前走了一步，皱起了眉头道：“莲生，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但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算豁去这一身皮囊，也会把你挫骨扬灰！”
  “小狐狸，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有说过，你若带不回剩下的三面玄天凤镜，我要拿这姑娘怎么样吗？”树妖终于笑够了，放下了手，但昆仑镜与混元镜忽的飞到了他的面前，他双手搭在这两面镜子上，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跟着才说道：“这玄天凤镜之中，收纳了某个人的部分魂魄，可奇怪的却是，这部分魂魄竟然与你结了同心锁，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白苏脸色一变，当即大吼出声，更是往前迈出了一步。
  树妖丝毫不在意白苏的异动，只是接着说道：“同心锁，乃世间至诚至坚的爱才可结成——”
  “住口！”
  白苏脸色猛地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再也按捺布下心底的怒火，就连我在他的身边，竟都有些扛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的威压！
  “果然啊……”看到白苏这个反应，树妖到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但转望向我桀桀一笑，眼神之中突然升起一抹怜悯同情：“你和我说，对他爱无疆，但是……他呢？”
  那目光之中的怜悯同情，莫名刺得我心中一痛。
  他那话什么意思？
  昆仑镜、混元镜之中有某人的部分魂魄，这我知道，正是千年之前的那位莲家双生罗刹，而百里无忧之所以收集这些镜子，便是要想要替那位双生罗刹聚魂，可为什么树妖却要说，镜中的魂魄与白苏结了同心锁，还必须是世间至诚至坚的爱？
  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白苏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莲女罗刹，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他在人间遇到的第一位，给他温暖的人，也是他对莲家人所保留的唯一善念……
  白淼也曾告诉过我，白苏之所以明知道百里雷霆想要做什么，却还是不顾一切，心甘情愿以身作饵，就是要拿回混元镜，为了她——莲心！
  还有，百里无忧！
  百里无忧明明和白苏那么不对付，但白苏怎么就那么有信心，确定他会带着昆仑镜下妖城出手相助——回想起白苏与百里无忧之间的种种，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不也正是千年之前的那位莲女罗刹？
  我忍不住的颤起来身子，刚刚才稳下的心神，再次出现了裂痕。
  我明明知道，树妖的那番话充斥着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是在我和白苏之间插钉子，但白苏的反应，却让我实在没办法把树妖的话当成是耳旁风。
  至始至终，白苏也从未正面告诉过我，他和那位莲家罗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莲初。”
  白苏的手，忽然覆上我的手背，紧紧攥住了我。
  我抬起头，却对视上他无比坚定的目光，那目光，就透着三个字：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他了，可……
  不等我开口，白苏便转过头望向那树妖，冷声道：“你以为她不知道这件事？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又岂是你一两句话能够挑拨的？”
  “那姑娘能够得到玄天凤镜的认可，当然应该知道那镜子里收着别人的魂魄，但看起来，她并不知道同心锁这事……”树妖眯起眼，不以为然，眼看白苏又要动怒，忽的转口又道：“罢了，小狐狸，我对你的事情也毫无兴趣。但你记住我的话，我只给你一年时间，明年的这个时候，若我醒来没有见到完整的玄天凤镜，这两面镜子中收纳的魂魄，我会直接将其吞噬了。”
  话音才落，他的嘴猛地张开，角度惊人，那一张嘴，几乎都遮住了他整张脸，而昆仑镜与混元镜，直接飞进了他的嘴里，被他一口吞下。
  “莲生，你等等！”白苏见状，猛地失声大喊：“那镜中的魂魄，可是你的子嗣血脉——”
  可树妖根本不管白苏喊了什么，就已经将两面镜子吞下，续而整个人一僵，身子表面呈现出一抹枯黄之色，那胸口的空洞之中，暴起一团白雾将其吞噬。
  刹那之间，狂风四起，刮起无数的砂石泥土，白苏猛地转身，并且将我护在怀中，替我挡去了大部分砂石与狂风。
  等狂风散去，我和白苏才齐齐望向树妖，却发现他人已经消失，在他刚刚所在的那个位置，只剩下一个无比粗壮的半截子枯树树桩。
  白苏猛地跑到那树桩跟前，抬手一拳，狠狠的砸在这枯树树桩上，震得这本身就只剩下半截子的枯树摇摇欲坠。
  “莲生，你给我出来！”白苏大喊了好几声，可那个树妖却仿佛销声匿迹一样，不再做任何回答。
  “白苏……”
  我看着他，身子忽然一软，唤了声他的名字，却连声音都有些有气没力。
  白苏看到我这样子，先前的气势猛地一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心疼，连声音也轻柔起来：“莲初，你是想问同心锁吧。这件事，我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另有其人
  我握紧了拳头，都忘记了呼吸。
  曾经我是多么想知道白苏与那位莲女罗刹的往事，但捕捉到白苏眼中的那一抹心疼，我忽然犹豫了。
  我在想，过去的事，对我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我爱白苏，这点毋庸置疑，白苏爱我，这也不是谁随随便便一句就可以挑拨的感情，然而，白苏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我懵了。
  “那镜子之中的同心锁，其实锁的并不是我。”白苏闭上了眼睛，顿了一下才道：“那同心锁锁的，是你。”
  “我？”我不敢相信，刚刚我可是亲耳听到树妖说的，镜中的莲女罗刹魂魄，锁的是他！
  白苏脸露不忍，长叹了口气，才继续和我说道：“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莲女罗刹，乃是双生之魂。”
  我本能的点了点头，就见白苏睁开眼睛，看着我说道：“镜中锁的魂魄，便是双生罗刹之中的姐姐莲心。而莲心为人残酷霸道，冷血无情，又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在她的心中，若真要说有一份爱，那就只有一人承受得起。便是她的妹妹——”
  “她那个妹妹，天性善良懦弱，不善与人争斗，明明知道自己与姐姐共掌一个身体，却总是处处忍让着姐姐的霸道残酷，将身体绝大部分时间都交由姐姐控制，不管她姐姐怎么对她，却都只躲在心底最角落处，默默的陪着她的姐姐，忍受着她姐姐所做的一切。”
  “她姐姐固然霸道，但对这个唯一能陪着自己的妹妹，又能有多狠的心？两人自出生之时，便封在一起，妹妹的容忍善良，足以打破世上一切的坚冰，久而久之，她姐姐对她的感情，也早就就由狠转爱，而正是这份爱，凝成了同心锁。只是，她姐姐并不知道，她虽然爱她的妹妹，可她的妹妹居然将身心托付给了我。”
  说道这里，白苏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的脸上，也随之出现一抹痛苦，“可我，却误会了她，误以为，误以为……”
  白苏已经说不下去，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直接半蹲下身子，单手捂住了胸口。
  我见状，心也像被揪住了一样，陪着他半蹲下来，伸手搂住了他，让他偎依在我的怀中。
  良久，白苏的情绪才稳定了些，望着我道：“莲初，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便是因为这一直都是我内心深处最大的痛，我……实在没有勇气来面对自己的这份痛苦。你，其实就是她的妹妹啊……”
  我的身子一下僵了。
  百事通曾替我解读过记录莲女罗刹生平的竹简，我知道那位双生罗刹其实一直都是双魂并存，姐姐与妹妹共同控制着同一个身体，共存共亡。
  很早的时候，我也猜测过自己应该与那位双生罗刹有一定的关系，才会出现和她一样的并蒂血莲法相，但我还从未想过，我竟然就是其中之一。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千年之前那位莲女罗莎的妹妹？”
  “不错。”白苏点了点头，接着道：“你姐姐表面霸道，但其实对你却是真心的好。你天性软弱，不善与人争斗，所以你的姐姐才会看不惯你，总是克制着你。当她知道你竟然暗中倾心于我，怕我骗你，才和你结了这同心锁——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你已经将心神全部托付于我，这同心锁上，才会沾了我的因果。这就是莲生为什么会说，镜中莲心的魂魄，与我结了同心锁。”
  说着，白苏转头，眼神望向了地上躺着的百里无忧，“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我那么有信心，百里无忧一定会帮我，绝不会看着我为了拿回混元镜而死在妖城这里吗？就是因为他也知道，那混元镜中的莲心魂魄与你我之间结了同心锁，只要你我不死，这同心锁就在，同心锁在，不管莲心魂魄如何分散，也都还会存在，不会魂飞魄散。这就是纵使他再恨当初是我害死了莲心，却又不得不保护我安全的真正原因。”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原因！
  我竟然，一直都在吃自己的醋？
  我大脑宕机了很久，老半天时间才消化掉了这个真相，可转而，我又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他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早告诉我？”
  “我也并非早就知道，直到那日在狐仙庙，我看到莲墨从你身上引出了并蒂血莲的法相企图加固我的封印，我才确定了这件事。”白苏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开口道：“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因为，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我马上追问道。
  “当年莲家老祖利用你封印我时，你和你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白苏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阴霾，接着道：“你可知道，刚刚那个莲生是什么人？他才是你们莲家真正的创始之人，你们莲家的一切秘术功法，皆出自他手！至于那莲家老祖，当时的实力还不及莲生的十分之一，若不是有你们姐妹在手，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可偏偏，封印我的那个法阵，并非是你们莲家术法，千年之前，我全部身心都放在了你为我而死的事上，忽略了这件事，可现在，我却明白过来，那莲家老祖的背后，另有其人！”
  我的眉头一跳，忍不住惊道：“另有其人？”
  “不错！否则的话，那个莲家老祖何德何能竟能转生到莲墨身上，这恐怕也是出自那人手笔！”白苏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深，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千年之前，我已经放过了你们姐妹，你们姐妹也无心再与我缠斗，莲家老祖和那些浑水摸鱼之徒也没有对你们姐妹出手，可你们姐妹，身上却突然多了道伤口，贯穿心脏，直接七绝而亡！如果我没猜错，便是那人所为！”
  “那人是谁！”我的呼吸，也紧跟着白苏急促了起来！
  白苏却在这时，仿佛一瞬老了十几岁，无比苍凉道：“我，也不知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怀疑
  白苏的声音，一下低沉了好几个声调，带着一股浓浓的失落感，接着又道：“那日在狐仙庙，我察觉了此事，这才故意毁了自己的真身神像，便是想要引那人出来。但没想到的是，纵使我毁了真身雕像，他人也还是躲着不现身，好在莲墨没想到我会主动毁掉自己的真身神像，失神之下，喊了一个名字，便是你的姐姐，莲心。”
  闻言，我仿佛明白了过来，接这他的话道：“所以你才会来妖城，找混元镜——你想帮她凝魂，是因为她可能知道，那人是谁？”
  白苏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但也不是完全只因为这个。
  “一开始，我只是认定莲墨不敢来妖城，想要让妖城城主百里雷霆在我恢复伤势之前的这段时间替我保护你，但没想到的是我来了妖城才知道，混元镜就在黑水河中。我想帮你姐姐凝魂，好让她告诉千年之前杀害你们的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杀你？”
  “如果我知道，那我就不会猜不出到底是谁站在莲墨身后，莲墨肯定知道，但他绝不会告诉我。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你的姐姐莲心。”
  我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然而这些地方白苏也想不明白，他现在做的一切，正是为了弄明白这些。只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到了我的那位姐姐身上。
  我完全没意识到，我一点也不排斥接受这个真相，甚至根本不排除接受千年之前的那位莲女罗刹莲心，就是我的姐姐。
  沉默了片刻，我忽然问白苏：“那我有名字吗？”
  “有。”
  “叫什么？”
  “莲沁，是你姐姐亲自给你取的名字。”白苏说完，便跟着又道：“可我更喜欢你现在的名字。”
  “啊？”我没想到白苏后面又接了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紧跟着，他就张开双手，反手把我搂紧了他的怀中。
  “不管是莲沁也好，莲初也好，你都是你，你也只是你！我更喜欢莲初，是因为只有现在的你，才是真正完整的你，而不是千年之前，那个卷缩在你姐姐余威之下，不完整的你。”白苏紧紧搂着我，喃喃着：“你知道么，若在千年之前，我们可没办法如此拥抱，甚至很多时候，我都无法断定，拥有那具身体的到底是你，还是你的姐姐……”
  我明白了白苏的意思，心中所有的结，也在这一刻完全打开。
  片刻的温存，片刻的宁静，我就这么与白苏搂着，一种幸福感，自心底升起，瞬间卷走了我所有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