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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公子追妻日常 第22节

  陶令薄唇紧抿,目光直直地盯着走在前端的书生,直瞧得柳如风脊背发寒,极想快步走回去。他顿了顿,才闷声道:“你原本不喜欢他,现在怎与他这样亲近?”
  “亲近?”苏夭夭低低笑了笑,颇是不以为意道,“这怎么能算亲近呢?只是熟识些,况且杨姐姐嫁予他……”苏夭夭倏地顿住,眸中闪过一丝警醒,“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原本不喜欢他?”
  下山前,师兄却曾说过,杨姐姐因了她的缘故被关入刑部大牢。师兄已然着人将杨姐姐救了出来,且许了杨姐姐和柳如风一个安稳。
  但安稳既是安稳了,杨姐姐断不会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细细的同师兄派去的人说上一番。
  陶令下意识轻咳一声,说漏嘴了。
  然他一惯不喜扯谎,到底是闷着声音道:“当时你在姜德镇,我不放心,遂……”
  “你着人暗中保护我?”
  “是!”
  苏夭夭立时双手挽住他的手臂,满眼柔光的笑起:“我就知道,师兄从未放下我。”她极是心满意足,自是不曾瞧见陶令一闪而逝的心虚。他确然是保护她,但更怕她被什么不长眼的人给惦记了。
  苏夭夭想起她先前在噩梦中惊醒那次,十六道她又做噩梦了。那时她一心牵挂着师兄不曾细问,现在想来却是师兄一直知道她的近况,从未真正放心。
  他们跟在柳如风身后,走了不多远,便瞧见两个院子紧挨着,其中一个院子前正站着一个女子翘首以盼。
  苏夭夭急急地跑过去:“杨姐姐。”
  杨婉婷那时只听说她为了救陶公子吃了不少苦头,现下见她无碍,一颗心总算放下来。直至陶公子也走了过来,方才和柳如风一道跪下,正经叩谢:“多谢陶公子救命之恩!”
  陶令身姿笔挺的站着,眼里瞧见的只是夭夭对这两人的过分亲昵。
  苏夭夭见他们的猛地一跪,着实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杨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受我们牵连被关进刑部大牢,应是我和师兄同你们道歉才是。”
  两人起身,随后进了院子,招呼他们进门,后又将一早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杨婉婷的手艺一贯很好,苏夭夭这顿饭吃得极香,心下只觉得这样的时光,实在圆满极了,倒是师兄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然而当着杨姐姐的面,她不好问,及至同杨姐姐道别,回了他们自己的院落,方才不解的凝着他:“师兄,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一餐饭,筷子没动几下,就连杨姐姐诚心诚意的道谢也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原本,能与杨姐姐做邻居便是师兄给她的惊喜,怎么惊喜到了眼前,却是师兄不大欢喜了?
  陶令顾自走到厨房,不顾自个白衣洁净如雪,当即便弯下身燃了灶火,开始烧水。
  及至水开,又将热水盛到盆里,掺了一些凉水方才径自端至她的房间。苏夭夭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眉目紧锁,颇是不解师兄到底是要如何。
  仍是师兄拎过她的手腕,将她摁在凳子上,冷冷道:“洗脚。”
  “哦。”她闷闷地应了声,正经是头一回如此琢磨不透师兄的心思,但眼瞧着师兄就要做,慌忙叫住他,“师兄?”
  陶令身形一滞,遂转过身,一眨不眨地凝着她:“明日起早,我来做早饭。”
  “呃?”苏夭夭一怔,遂想起师兄原先说过的,日后他来叫她起床,为她束发,给她做饭,教她练剑。然她还不曾回过神,师兄轻飘飘的撂下几个字便走了。
  他道:“我的手艺并不比杨姑娘差。”
  “啊?”好坏又如何?苏夭夭一时不解,遂弯下身脱了鞋袜,然她刚把脚丫子放进洗脚盆,倏地就后知后觉的意会出个中含义来,却原来,师兄这是吃醋了呀!
  她立时手舞足蹈,欢喜雀跃的不行,水花溅得四处都是。
  这一夜,苏夭夭睡得极其好,似乎只要确认师兄就在身边,她便能睡得安稳。过去那一年,她时不时就要做噩梦,不是梦见师兄出了意外,便是他们两人长剑相向,你死我活。
  次日清晨。
  苏夭夭起床时,师兄果然已将饭煮好。她洗漱过后,便捧了碗预备喝一口便大加夸赞。结果,那一口粥单是落在口中便有些不大想往下咽。然而师兄正直直的瞧着她,她立马仰起脸,将剩下的悉数喝了下去,然后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
  “真的很好喝!”她竭力夸赞着,顿了顿又是慌忙补充,“比杨姐姐的饭做得好吃多了。”
  陶令冷冷地瞥她一眼,这番恭维未免说得太有痕迹了。
  “我去钓鱼。”说着,便是拎了木桶拿了鱼竿就要往外走。这里靠近河,自是靠钓鱼营生。虽是他们不缺银子,但过日子总要打发些时间。
  苏夭夭难得瞧见师兄如此别扭又竭力冷清的模样,当然要多看几眼。当下便跳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一面眨巴着眼睛感慨:“师兄,昨晚你是吃醋了么?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呀!”
  陶令嘴角一抽,当即便错过她直直的向河边走去,唯留下她一人原地雀跃的跳着。
  第32章
  苏夭夭愉悦过后无事可做,便去拜访了杨姐姐。杨婉婷正绣着什么,瞧见她来了忙起身相迎。她凑近了看,才瞧见是一对鸳鸯。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苏夭夭才反应过来:“柳如风呢?他不在家?”
  杨婉婷的目光略有些飘忽,缓缓地便暗了下去:“他在镇上的学堂教书,一早便走了。”
  “杨姐姐?”苏夭夭不解地看着她,她似乎有心事。
  杨婉婷握住她的手,心内不安的话也唯有同她倾诉一二:“我们在这里也住了些日子了,我总想,现在的日子可否委屈了他?他寒窗苦读十余年一心想要高中,结果……现在和我过这样清苦的日子,我总怕……”
  苏夭夭细细思索了一番才严肃道:“杨姐姐,别的我不知道,但柳如风那样的性情,既是做了选择,想来便不会后悔。再者,以他的性子混迹于官场只怕也不好混。现在日子无忧,不也很好。”况且,以杨姐姐往日清淡的性子,这样拿捏不下,倒是真不像她。
  杨婉婷略犹疑了片刻,才缓缓道:“在入夙夜楼之前,我也是位千金小姐,父亲是七品县丞。后来为我择了夫婿,也是当地富商之子。哪料他贪婪烂赌,后来竟将我也卖了出去。”
  她每每思及此事,便觉得心内惶惶不安。
  “我原本是再也不信这世间男女情爱,但柳公子与别人不同。他待我极好,可正是这份好,才令我万分不安。”他太好,便要她觉得她承受不住。
  杨婉婷终是一手放在腹上,低低道:“夭夭,我有了身孕了。”
  苏夭夭方才还琢磨着,怪不得杨姐姐原先的性子那般冷清寡淡,却原来是有这样的前情。这时陡地听见身孕一事,眸中陡地升起莫大的惊喜来:“当真?”
  杨婉婷看她如此欢愉倒被她逗乐了:“我有了身子,你怎的比我还要高兴?”
  “我瞧过许多话本子,总是郎情妾意这故事便是终结了,我还未见过有了身孕是何种情形?”苏夭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两个情意绵绵之人孕育了新生命,感觉甚是神奇。”
  原先她们在姜德镇也曾听过谁家添了新丁,整条街都是欢喜的。但那种庆贺同身边人有了身孕又是不同。
  杨婉婷本正烦恼着,这会儿不由得也是笑道:“待你和陶公子成了亲,也生个宝宝,到那时便不再神奇了。”
  苏夭夭脸颊滚烫,唯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她慌忙将话题转了回去,巴巴的望着杨婉婷道:“杨姐姐,你既是有了身孕,为何还是不安呢?”她试探性的问道,“你怕他会离开?还是怕你自己配不上他?”
  苏夭夭自以为,两人有了宝宝自是天大的喜事,实在不懂杨姐姐的忧愁何在。
  杨婉婷微微垂头,眼底一片晦暗:“我怕他是命定的凤凰,迟早还是要飞走的。”大抵因为柳如风高中过,她真切的为他开心,却也真切的生出浓烈的不安来。
  或许情意至深之人,都会不自觉地生出些许自卑来。
  苏夭夭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方才想出劝慰的说辞来。
  “杨姐姐,我与你想的不同。”杨婉婷望来,她便继续不疾不徐道,“我以为人生短暂,当及时行乐。”
  “嗯?”杨婉婷微怔,略有些惊异她的说辞。
  苏夭夭继而无谓的笑道:“我不知道最后我能否和师兄在一起,也不知道最后我们谁会死在谁的手里。但有一点我知道,现在过着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觉得开心极了。我愿意把握住现在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至于往后的,那就等往后再说。”
  苏夭夭目光坦荡清澈明丽动人,杨婉婷虽是不懂她话中“谁死在谁手里”这般说辞,但这样的姿态却是悠然,倒映出她的杞人忧天来。
  杨婉婷的状态舒缓许多,苏夭夭这才巴住她的手臂,微微地晃着:“杨姐姐,你教我做饭好不好?”
  “呃?”杨婉婷一怔,随即了然的笑道,“是了,当你欢喜一个人,是总想为他做些什么的。”
  苏夭夭被人戳穿,立时跳着跑开,走进厨房便开始着手洗菜。大体的步骤她都是知道的,只是不大会掌控火候,也不知调料到底何时放又具体该放哪些。
  杨婉婷笑着指导她,好在她记性极好,领悟力也高。折腾了半晌,竟也能做出两道味道不错的菜式来。
  她端着两盘菜回了自己的院子,又按着杨姐姐说的步骤蒸了米饭,再是将菜放进锅里热着,这才迈着轻快地步伐向河边走去。
  苏夭夭远远地便望见师兄身姿笔挺的坐着,哪像寻常垂钓者躬身驼背的模样。他于那处一坐,倒像是观风景的人。
  苏夭夭跑过去,瞧见木桶里竟已有了五六条肥美的鱼。然而师兄坐得位置略远了些,她便走到河边巴望着何时能再有一条鱼上钩。
  “夭夭,过来。”陶令唤她。
  苏夭夭忙颠颠的走过去:“嗯?”她双手负在伸手微微勾着,正经是姿态悠然。
  “我来等你叫我回家。”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只是这话听来却是温暖而又傲娇。
  苏夭夭立时咧开嘴欢愉的笑着,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道:“师兄,回家吃饭了。”
  陶令听着她的笑声,到底是无奈道:“好!”
  然他虽是应了声,却又稳坐着不动,苏夭夭正要开口催促,陶令忽的又道:“把这些鱼都放了,留一条我们吃就好。”
  “嗯。”苏夭夭垂垂下颌,转而又道,“留两条吧,送杨姐姐一条。”
  “也好。”陶令闷了闷,夭夭事事记挂着旁人,是她良善,但落入他心底,总有种吃味的感觉。
  苏夭夭留了一条,然后便蹲在师兄身旁静等着这最后一条鱼上钩。
  “师兄,日后我来做饭吧!”苏夭夭微微仰脸凝着师兄清隽无双的面颊。
  “不必。”陶令薄唇微启,毫不客气的拒绝她的好意。他说过他来做饭便是他来。
  师兄一惯说一不二,苏夭夭知道他的性情,一时间也不再说什么。及至鱼上了勾,两人回到院子,苏夭夭满心欢喜的端上做好的饭菜,又将师兄摁在桌旁,这才讨赏似的凝着他:“师兄,你尝尝?这是我学了一个上午让杨姐姐教我的。”
  陶令瞥一眼桌上看起来还不错的菜式,便是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着:“这手将养了十年才养得好看些,你再这么折腾,又是粗糙了。”
  初初将她拎上山时,她的手指异常粗糙。将养了这么多年,这双手才算是嫩白如雪,又是纤细的骨节分明。
  苏夭夭心下暖流涌过,双手紧握住师兄的手,颇是无谓的扬起笑脸:“师兄,我又不是要拿绣花针的,我要拿的是剑,粗糙了有什么妨碍,只要师兄不嫌弃我就好。”杨姐姐的手便是拿绣花针的,虽是不如她的嫩白,但是极为细腻,是双极好看的手。
  陶令怔了怔,极是严肃地凝着她:“夭夭,我不想你受累。”
  苏夭夭心里热腾腾地一塌糊涂,但仍是迅速翻了个白眼给他看:“这怎么能叫受累呢?给师兄你做饭是我的荣幸,我甘之如饴。”
  她分明下巴微扬,骄横着不可一世的模样,但他却是陡地想起他回应夏泽之那句“甘之如饴”来。
  真好,他们彼此都是甘之如饴。
  陶令终是放开她的手,拿了筷子品尝桌上面相看来还不错的菜。咽下后,终是迎上夭夭眼巴巴的注视,道了声:“不错。”
  苏夭夭立时眉宇微扬:“那是自然!我打架比不过师兄,烧菜还是不错的。”
  陶令终是忍不住笑起:“好好好,日后你来做饭,我钓鱼。”
  苏夭夭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她与师兄之间惯是如此。他有他的规矩,而她不停地让他树立新的规矩。
  吃过饭,师兄洗碗的时候,她站在旁边方才想起另一件事,颇是欣喜道:“师兄,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
  “何事?”陶令头也不曾抬,只专注地洗碗。
  “杨姐姐有了身孕,大概再有七八个月便要生产了。”她思及此,便是满心欢喜。
  “嗯。”陶令轻轻应声,自是不曾觉得此事算是喜事。再者,此事他本就一早知道,从未放在心上而已。
  苏夭夭在一旁仍乐颠颠地说着:“我觉得此事很是惊奇啊,杨姐姐因为爱着柳如风,所以愿意为他绵延子嗣。柳如风因为爱着杨姐姐,也愿意为她放弃功名,重新做回他的教书先生。”至于柳如风这功名得来的是否名正言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师兄,我也不是非要做饭,只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她以为杨姐姐同那个酸书生之间极好,若是杨姐姐没了那份多余的不安,便是顶好了。
  陶令细致的洗碗,后又将碗碟擦拭干净,这才正经侧过身,目光灼灼的凝着她:“为我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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