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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第133节

  “啊!”严夫人一下子窜了起来,这事儿可就更不对了!
  “说是昨天中午,董三在姚家珠子铺门口,遇到一个叫章仁的泼皮,哄他说什么没带钱什么的,让董三在姚家珠子铺里帮他看着一顶树叶金冠,结果没多大会儿,就有娼户家,”
  李文松顿了顿,“董三说就知道那娼户住宜男桥,小姐叫红杏,说什么董三的兄弟章仁梳笼了红杏不给钱,让董三把章仁交出来,不然就让红杏吊死在翰林府门口,董三说他听说章仁家在南水门内,就在南水门守着,今天中午,看到章仁和三老爷亲亲热热的说话,他以为三老爷和章仁是一伙的,就一起打了。”
  严夫人听的大瞪着两只眼睛,忍不住叫道:“这明明是个仙人跳,这三哥儿……你先说,你先说完。”
  “郭先生身边一个叫富贵的长随说,他侍候郭先生和徐舅爷到南门口一家馆子里吃鱼,徐舅爷让他去买几条活鱼,他下了楼,正好看到三叔,说没看到什么章仁,也不知道哪个是,只有个问路的,问了几句就走了,后来就被人叫着打的就是老丈人,打上去了,后来,姜家姐弟……”
  “姜家姐弟是谁?”严夫人觉得她这头至少比平时大上三四倍了。
  “就是姓姜的姐姐和弟弟,说是老家是京城的,刚从明州府外家回来,路上三叔帮过她们姐弟,看到三叔被人打,就冲上去帮忙。
  富贵说她俩乱打一气,除了三叔谁都打,就乱了套了,除了姜家姐弟,还有楠姐儿和阿夏,也冲上去了,也是除了三叔谁都打,总之,后头就全乱了套了,他说他光挨打了,也不清楚了。”
  严夫人听的不停的眨眼,她也乱了套了。
  “你去问问那俩妮子,到南水门干什么去了?还有,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严夫人指着门外吩咐蔓青。
  蔓青出去片刻就回来了,“夫人,九娘子说,早上跟您禀报过,要去太外婆家,路上想起来,三老爷这几天就到京城了,她太想三老爷,就让七娘子陪她去了南水门,等三老爷回来。”
  严夫人抬手揉着额头,她想起来了,这俩妮子确实跟她说了,要去看霍老太太,可这看霍老太太,怎么看到南水门,还抡扫帚打上架了?
  严夫人两只手一起揉脸,这一场事后头,得生出多少事儿?她得理一理,得好好理一理。
  “阿娘别急,这事儿,府衙那头还在细查,郭先生让我先回来跟阿娘说一声,免得阿娘着急,府衙那边郭先生看着呢,阿娘放心,陆将军走的时候也交待了府衙,说案子查清楚,一定要去跟他说一声,他还得禀明王爷。”
  李文松见阿娘不停揉脸的抓狂样子,赶紧安慰,唉,这真是件烂糟事儿啊!
  “我不是担心这个!”严夫人越想越抓狂,“阿娘是担心后头的事,董家这门亲事,不管为什么,他把你三叔打了,他打了你三叔!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李文松看着他娘,犹豫了下,放低了声音,“阿娘,富贵说,他当时拦在三叔面前,跟董三说了好几遍,这是三老爷,是他老丈人,不能打,富贵说,董三明知道三叔是三叔,还是打了三叔。”
  严夫人拧起了眉,愕然看着李文松,李文松迎着她的目光,一脸苦笑,声音更低落小心,“当着满堂的人,郭先生问董三,富贵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三叔是三叔,董三拧着头,没答话,一个字没说。”
  严夫人脸色青了,董家三哥儿这是什么意思?
  “董家去人没有?去的谁?怎么说的?”严夫人厉声问道。
  “去了,是董三他大哥,董大,一去就骂董三混帐糊涂,还踹了他好几脚。郭先生问董三,富贵的话是不是真的时,董大急的恨不能替董三说不是,董三不说话,董大在董三身上狠踹了几脚,可董三就是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就是不说不是。”
  严夫人只觉得一阵接一阵头晕,她就说,这事儿蹊跷,看董三这样子,这是生了退亲的心思了?弄出这么场子事,是为了退亲?好好儿的为什么要退亲?这中间出什么事儿了?
  “你去看看徐家舅爷回去没有,要是没回去,请他到前面花厅,我有急事找他,要快。”严夫人用力按了几下太阳穴,她得冷静,这事儿到现在,后头的事儿,跟董家,她得一步一个坑儿,踩稳了走实了,可不能让人家再坑上一回!
  李文松出去,严夫人直直坐着想了片刻,站起来,往花厅过去。
  刚到花厅,李文松也陪着徐焕到了。
  徐焕已经梳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除了眼睛还有点儿红,别的,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严夫人欠身让徐焕坐了,简单明了的将李文松刚才的话说了,“……董家哥儿这样子,我担心他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说到这里,严夫人难过的叹了口气,“事情到这一步,咱们不得不防着点儿,头一条,不能伤了冬姐儿,得走一趟董家,见机行事,这事儿不能让松哥儿去,一来他没经过事,心眼也少,二来,他是小辈,有些话不好说,我们府上,您也知道,老太爷和二老爷都是指不上的,想烦请舅爷走这一趟,看看董家到底什么意思,无论如何,得护住冬姐儿。”
  “大嫂这话客气了,这是我份内之事,大嫂放心,我这就去。”徐焕也不多客气。
  严夫人又交待了几句,送他到花厅门口,看着他走远了,呆站了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眼泪下来一长串,眼看着要坏了事儿的,岂只冬姐儿这一门亲事!
  董家也是乱成一团。
  董大少爷揪着弟弟,冲到沈夫人面前,用力将董三甩在地上,点着董三,气的嘴唇都在哆嗦,“我管不了你,好,我管不了你,你有胆子你跟阿娘说,你这个混帐东西,失心疯还是鬼上身了?你跟阿娘说,你自己跟阿娘说,你这个混帐东西!”
  董三跪在地上,拧着脖子一头犟筯。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都平一平气,好好说说,阿娘都快急死了!你把李家老爷给打了?”沈夫人一鳞半爪的得了些信儿。
  “岂只打了!”董大深吸了几口气,将前前后后的事说了,“……明明是他被人挖坑骗了,误打了李家老爷,人家也没打算多计较,说清楚就行了,可他!”
  董大说到这里,气的又踹了弟弟一脚,“这个混帐货,一口咬定他知道李家老爷是李家老爷,他知道李家老爷是谁照样动的手,一连三四遍的说他就是知道了才打的。”
  沈夫人听的目瞪口呆,直直的看着小儿子,“三哥儿,你疯了?你真知道?你……”
  “人家都递了话了,说李家老爷外任二十来年,今天刚刚回来,不认识也是常理,可他!”董大一巴掌打在弟弟头上,“他鬼上身了,还是死咬着他听到了,他知道,他知道李老爷是李老爷,我都想当场打死他!”
  “三哥儿,你想干什么?你被人家打糊涂了?啊?你这是疯了?”沈夫人站起来挡住董大又要挥下去的巴掌,拉着小儿子坐到榻上,“你好好跟阿娘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孩子不是这样的糊涂孩子。”
  “阿娘,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退了这门亲。”董三拧过头不看他哥,看着他娘说话。
  沈夫人呆的嘴巴都张开了,“你疯了?”
  “我没疯,你们没看到,她那个妹妹,还有那个隔房妹妹,比泼妇还不如,大庭广众之下,嗷嗷叫着到处乱打,我这里,”董三点着脖子一边一片密密的小细口子,“就是她那个亲妹妹,一扫帚打的,这样的泼妇,我不要!”
  “你打人家亲爹,人家看见了,不跟你拼命?换了你,你不也得上去拼命?”董大对董三这话嗤之以鼻。
  “你大哥这话有道理,一来看到父母有难,这是急眼了,不算什么,二来,六娘子跟她妹妹不一样,脾气性子差的大得很呢。”沈夫人也劝道。
  “哼。”董三冷笑了一声,“在咱们之前,她先相了陶寺卿家二郎,叫陶付文的那个,相中了,后来听说陶二曾经迷恋过一个女伎几天,早就处置了的,那位严夫人就跑到陶家,指着陶家太太一通抱怨,这要是个脾气好的?连说亲前迷恋过一个两个女伎,都容不下,这样的悍妒,满京城阿娘听说过哪家?”
  沈夫人听呆了,“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陶家这事,相亲前,严夫人就跟我说了,那不是迷恋,那是外室!在外头养了一年了,临相亲前,才突然处置了,这不是妒不妒的事,这是家风不好,养外室这是多大的事儿呢!你这孩子,陶家二哥儿跟你说的?这个二哥儿我平时看着还好,怎么是这样人品?”
  “阿娘,我已经找人打听了,悍妒就是悍妒,我不要这样的河东狮!”董三这会儿的主意,倒是拿的很牢。
  “你还找人打听了?”董大失声叫道,怪不得那位郭先生眼神那么不善,陆将军那态度,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你这样的蠢货,你就不怕打听到人家手心里?你……”
  “你别急,让三哥儿慢慢说,急有什么用?”沈夫人止住大儿子,“三哥儿,我跟你说,你阿娘我也是个仔细人,六娘子脾气性格儿怎么样,相亲前,阿娘就打听过……”
  “那我问你,既然处处都好,十全十美,她们那样的人家,为什么要跟咱们结亲?为什么要低嫁?为什么看上我这个没出息的小儿子?为什么看上了咱们这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空壳子翰林家?”董三直视着他娘,一句紧一句的追问。
  沈夫人被他问的张口结舌。
  “人家就求个女儿不受委屈,这话,相亲前,就算阿娘没跟你说,我可跟你说过,不只一回!”董大手指点在董三脸上。
  董三扬巴掌打飞董大的手,直着脖子和哥哥吵起来,“好一句求个女儿不受委屈,要是个贤惠贤良的,她有什么委屈受?谁给她委屈受?不就是悍妒恶泼不讲理,才要这样低嫁,找个不敢惹她的,由着她性子胡作非为?不委屈她,就委屈我是吧?”
  “不是,不是!”沈夫人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六娘子多好的孩子,性子柔婉的她都心疼,三哥儿这是鬼上身了!“三哥儿,真不是,六姐儿好得很,六姐儿……”
  “阿娘,我知道你是看中了她家两个兄弟前程无量,你也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大哥,虽然把我委屈到了泥坑里,可大哥得了这样的助力,以后飞黄腾达,这个家飞黄腾达,这就值得了,我懂,我都知道,可我不想委屈自己,凭什么这个家飞黄腾达,偏偏我就得委屈当个牺牲?”
  “你!”董大听的脸都青了。
  沈夫人直直的瞪着小儿子,“三哥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疯了!”
  董三冷笑几声,“因为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让阿娘和大哥下死力的这样坑我!好,我为人子为人弟,能有什么办法?你们硬压着我替你们结这门助力,我就结!行了吧?”
  “好好好!随你,随你!”董大再次气的浑身哆嗦,“你听着,你大哥我是没出息,可也没到要用你结什么助力的地步儿,你大嫂家,就足够我借力了,你想的可真多,不过你放心,你尽管放心!阿娘,算了,随他!”
  沈夫人呆呆看着小儿子,好半晌,张嘴想说话,话没说出来,眼泪淌了一脸,她这个小儿子,鬼上身了。
  徐焕到了董家,董大接出来,接进正堂,刚一进门,董大就扑通跪在地上,冲着徐焕连磕了四五个头。
  徐焕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他,“大郎别往心里去,这是他们缘分没到,别往心里去,唉。”
  董大站起来,又长揖到底,声音微哑,“三郎配不上六娘子,他混帐成这样,他不配,委屈六娘子。李家老爷怎么样?还有七娘子和九娘子?”
  “姐夫没事,大夫已经诊过了,皮外伤,小七和小九罚跪呢,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后头的事……我回去跟大嫂说一声,唉,没事没事,我走了。”
  徐焕到的快走的快,出了董家,上了马,走出几条街,长长叹了好几口气,这是户好人家,就是那位董三郎,人差了不是一点儿。
  严夫人得了徐焕的回话,脸色青灰,呆呆坐了好一会儿,强撑着站起来,吩咐蔓青侍候她换了衣服,悄悄出门上了车,往唐府过去。
  楠姐儿当街打架打成这样,这样的泼妇,配不上唐家这样的门第,配不上贤哥儿那样金玉一般的人品。不能等人家找上门递话儿暗示,她得亲自、立刻上门,把话说到,结不成亲就算了,可不能再因为结不成亲,让两家生了心结。
  进了唐府二门,古大奶奶急忙迎出来,严夫人低着头,简直是一眼不敢看古大奶奶,进了后堂,给随夫人见了礼,话没说出来,眼泪先下来了,“我们家刚刚生的那场子事,不知道夫人听说了没有?”
  “就是董家哥儿打了你们三老爷的事?”随夫人倒是直接干脆。
  “是。”严夫人一声长叹,“董家这门亲,已经……这亲没法结了,董家三少爷是明知道三老爷是三老爷,还挥拳打上去的,这亲,没法结了。”
  “唉,冬姐儿那么好的孩子,你别放在心上,这是冬姐儿缘分没到,冬姐儿那面相,一看就是个有大福的,你没放心上,不是大事,这议亲,哪家不是一波三折的?”随夫人忙安慰严夫人。
  “夫人说的是。”严夫人听到哪家不是一波三折,心里一阵剧痛,眼泪又下来了,“我来,是想跟夫人说,我是说,楠姐儿和阿夏……”
  “说到这个,听说阿夏一身的血,没什么事吧?”古大奶奶听到这里,关切的问了句。
  “她没事,楠姐儿拿了只茶壶……后来茶壶碎了,划伤了手,阿夏身上的血,都是楠姐儿抹上去的。”严夫人说的含糊无比。
  “那楠姐儿的手呢?伤的怎么样?重不重?说是好多血。”随夫人担心上了。
  “不重,她自己都不知道,进门的时候,哭的气都上不来了,说阿夏活不成了,出了好多血,后来找了半天,才从她手心里找到那条细长小伤口。阿夏今天穿的是件白绫子夹衣,不经染,一点儿血,看起来就吓人了。”听随夫人如此关切楠姐儿,严夫人心里生出丝丝希望。
  “这就是好。”随夫人松了口气。
  “我这趟来……”严夫人犹豫含糊的开了口。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随夫人爽快笑道。
  “是楠姐儿,是我没教养好,娇纵的太过,竟然当街打上架了,她配不上……”严夫人心一横,把话说出来了,这话再怎么痛心,再怎么不舍,也得说出来。
  随夫人呆了呆,立刻看向儿媳妇古大奶奶,古大奶奶迎着她的目光,也是一脸惊讶,随即又笑起来,微微颔首欠身,示意随夫人说话。
  随夫人先笑起来,“我就说,你府上这会儿正乱着,你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儿说闲话来了。阿夏看着她爹被人家打了,小孩子家,不就是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楠姐儿自然得跟着阿夏往前冲。这有什么?不算什么事儿。
  听说这事,我还跟贤哥儿他娘说笑话呢,说正好,贤哥儿那脾气,就得有个这样能冲能打的,以后护着贤哥儿不受气。”
  严夫人呆了下,噗一声笑起来,“夫人可真是,您就不担心楠姐儿跟贤哥儿打起来?”
  “那我可管不着。”随夫人摊着手,正说着,眼睛瞄见门口小丫头掀帘进来,走到古大奶奶身边低低禀报着什么。
  古大奶奶听完,欠身冲随夫人和严夫人笑道:“是长沙王府上,我去看看。”
  看着古大奶奶出去,随夫人让着严夫人喝茶,端起杯子笑道:“有件事,正好跟你说一声,珊姐儿的亲事算是议定下了。”
  严夫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随夫人看着她笑道:“就是长沙王府,那位世子,过几天就下小定礼了,我和贤哥儿他娘商量过了,等阿珊定好亲,就把贤哥儿和楠姐儿的亲事也定下来。”
  “真是门好亲,金世子可是少有的才俊,人生的又那样好,恭喜夫人,好好好!夫人不嫌弃楠姐儿……这是楠姐儿的福份,天大的福份。”严夫人激动的简直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楠姐儿这门亲事,她真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古大奶奶片刻回来,手里拿着个不算小的匣子,一脸的笑,进来就将匣子托到严夫人面前,“是世子打发的人,送来了一匣子的伤药。
  说是听说阿夏和七姐儿都受了伤,就找了点儿药送过来,托我给您送过去。
  这里头有世子找的一瓶,还有一瓶是陆将军家传的治外伤药,这两瓶是王爷府上的,还传了句王爷的话,说是阿夏天真烂漫,天性至孝,打架都是因为一份孝心,请夫人不要多责罚。”
  严夫人接过匣子,失笑出声,一边站起来,边看着随夫人道:“早先在江宁府时,就听说王爷最疼阿夏,还真不是虚话儿。
  你看看,这满满一匣子伤药,还得从您这里,转个大圈儿给我,这是怕他一句话,万一我顶着不听,就拉上长沙王府,陆将军,夫人和大奶奶,齐头儿压着我呢!
  行了,我还是赶紧回去吧,那两个小祸害还跪着呢,这伤药我就不客气了,回去先把楠姐儿那只手里三层外三层糊满了,省得她举着手冲我连哭带喊,说她的手破相了。”
  随夫人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挥手,“快去快去。”
  第304章 这事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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