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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52节

  很快成队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枪声响起。
  “在这里,就在这里!”
  “他脚受伤了,往山上跑了!”
  “快,快!从那边包抄过去。”
  “……抓住他!”
  曹富贵又惊又怒,顾不得外头乱糟糟的,也顾不得危险,奔上去就把小乔扯了下来,破口大骂道:“小赤佬,侬性命勿要啊!侬长本事了,枪子都不怕啊?!”
  曹富贵气得头顶冒烟,唾沫星子喷了小乔一脸,揪着小赤佬的领子恨不得把他脑袋里进的水甩甩干,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咱家的瓷器跟那土瓦碰啥?!
  小乔静静地听着他骂,微微低头,看着富贵哥因为愤怒而潮红的脸颊,他的嘴角渐渐勾起,眼睛像是洒落了星光,闪闪发亮。
  曹富贵骂着骂着,看着自家养大的小崽子如今英挺又俊朗的脸庞,他渐渐停下了骂声,楞楞地看着小乔温柔似水、深沉如潭的眼眸。
  乔应年目光微闪,迅速地一扫周围,突然伸手扳住富贵哥的肩膀。
  曹富贵心头一突,也不知为什么,也或许有了什么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预感,热血猛然涌上脸庞,脑海里一片混乱。
  乔应年缓缓侧过脸,就像是山鹰逮兔子似的,猛地俯下头,凶狠地吻住了他心心念念的阿哥。
  就仿佛是一颗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曹富贵脑海里轰地一下闪亮,纷乱的念头此起彼伏,往日种种迹象了然于胸,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万千思绪终于汇成一条——娘的,这嫩生生的窝边草要啃了老子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触而止。
  家里人已经被惊醒,纷纷起床出屋来看。
  阿奶惊声问什么情况,曹富贵一抬手,没甩开小崽子死死握住的爪子,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小乔,转头笑眯眯地安慰家里人:“没事了。”
  第76章 心思
  院子里的家人们紧张兮兮地竖起耳朵, 关注着外头的声音,深秋的寒风一吹,刚从被窝里爬起的苗儿狠狠打了个喷嚏。
  “阿奶,你带着婶和苗儿都进屋, 外头的事一屋子男人照看着呢!”曹富贵一看惶惶搂着苗儿的二婶, 忙转头盯嘱。
  远处又响起几声枪响, 忽然一阵欢呼声轰然而起。
  宝锋眉飞色舞地趴着门缝往院子外头张望, 回头猴急地喊:“哥, 哥!八成是捉着了, 我去瞧瞧啊?”
  “侬给我消停点歇着!”二婶脸都绿了, 一个虎扑揪住儿子的耳朵喝道。
  “要么我……去探探?”二叔看看阿爷又瞅瞅富贵,不确定地询问。
  这家里大事阿爹做主, 小事老娘当家, 不大不小的事如今老娘都听富贵的, 现在……这事,他也摸不清谁做主,反正肯定不是他自己。
  “二叔,你和阿爷、宝锋都在家等着消息,护好阿奶她们。我同小乔去问问。”
  “富贵,一定要小心!”阿奶缓缓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怎么说富贵也比老二这憨子灵醒百倍, 就算要跑也跑得快些。听外头这阵仗, 八成是逮着人了, 她才敢放心放孩子出门。
  富贵点点头,让宝锋把煤油灯拿过来,刚要迈步,沉默的小乔已经抢过灯快步赶在他前头,将院门打开条缝看了看,道:“外头没事。”掩在前方走出门外。
  曹富贵憋着股气,朝阿奶她们挥挥手,也跟了出去。
  门口静悄悄的,没半个人影,远处孙家屋子那一带火把、手电光束密集,好些背着枪的民兵聚集在一道,还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社员围拢过去,争相看着什么。
  隐约传来的欢呼和人声都是在叫“捉到了!”
  “走!去看看。”曹富贵一指前方,招呼道。
  乔应年紧紧抓着他的右手,仿佛生怕阿哥怒急跑了,他侧头望着富贵哥,柔声低语:“好,哥,都听你的。”
  曹富贵听着这腔调,寒毛都竖起来了,挥手一巴掌扇在这胆肥的小赤佬的后脑勺,骂道:“好好讲人话!”
  他怒眼一瞪还想发火,看着小乔那双隐隐期盼又欢喜,还带着惶恐的眼眸,一腔不知从何而起的怒火,就如同被摁在了这小赤佬的眼波里,哧~一声,不甘不愿地消然消灭了。
  曹富贵呲牙咧嘴,哼哼唧唧,运了会儿气,也只憋出一句话来:“哼!回头再跟侬算老账!”
  他突地转开目光,悄悄舔舔嘴角,老脸忽地一阵热。特娘的,平日里没注意,乔应年这小子……还真是可着自己心意长的,俊得男人味十足。
  心一慌,脚下顿时踉跄。
  乔应年手臂一展,轻松地把人揽到了怀里,低声在富贵哥耳边道:“哥,小心脚下。”
  “勿要毛手毛脚啊!拿灯照路。”富贵哥悻悻站稳,也没理会这小崽子,匆匆往前赶去。
  乔应年眸光一黯,深吸了口气,紧紧跟随而上。
  “……搜干净了没有?头发、嘴里,裤叉子都别放过!特娘的,还真能跑!再能跑侬也跑不出人民群众的手掌心!”
  还没到跟前,就已经听到石队长中气十足的吼声。
  这次逃犯出在林坎地界上,又是疑似和黄林生产队的败类内外勾结,事情一出可把他给煎熬的,幸亏欧战士没牺牲,不然真是要捅到上头,他石河生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如今抓到了罪魁祸首,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孙光宗那混蛋也算是自作自受,吃颗“花生米”也不冤!
  曹富贵忙拨开围观群众,挤上前去看热闹,有小乔在身边护驾,就仿佛是分花拂柳般,把一众好事的男人们挤到一旁,踩脚骂娘。
  见过几面的张晋玉半死不活地被两位战士架着,两只胳膊朝天翻转,被死死拧住,两条腿虚浮地拖在地上,血迹淋漓,两支细长的弩箭还插在他的小腿上。
  看到曹富贵过来,石河生欢喜得一把络腮胡子都翘成了刷子,蒲扇大的巴掌兴奋地直往富贵哥肩头拍,差点把他给拍趴下。小乔立时抬手一架,把石队长的大巴掌给架住了。
  “哈哈哈!莫怪莫怪,我这大老粗,一高兴就不知轻重。”石队长咧嘴指着富贵叹道:“富贵,你可真是富将啊!张嘴一声喊,就帮我们抓住了这逃犯。”
  赶来的杨连长也赞许地望着富贵哥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脑袋低垂的张晋玉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向曹富贵,血渍斑斑、满是污泥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像是鬼火一起凶残。
  旁边的战士顿时怒了,都到这时候了,还敢威胁人民群众,果然是怙恶不悛、死不悔改的坏分子!他一个枪托狠狠砸下,张晋玉闷哼一声,不动弹了。
  “注意轻重!留活口,还要审问呢!”杨连长赶紧一声喝,感谢了几位大队干部、民兵们和热心群众后,匆匆把人押走去审问了。
  曹富贵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一时心里惊涛骇浪,拍得他一楞一楞的。
  “哥?”小乔有些不安,悄悄站到他身后。
  曹富贵眯起眼,神色莫名地看着乔应年,心里嘀咕,莫非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孽啊!
  他以前和张晋玉打过几次照面,只是觉着这个男人骨子里有股悍狠的劲,说话又阴阳怪气的,后来也没怎么理会。
  直到今天,看到张晋玉一脸血污的恶毒眼神,曹富贵才突然惊醒,认了出来——这特娘不就是“噩梦”里“乔应年”在流浪时遇到的那个逃犯,后来携裹着他出逃,最后让“乔应年”走上黑帮大佬不归路的那个家伙吗!
  梦里的那家伙被人喊作“三爷”,骨瘦如柴,脸上又有条长长的血色疤痕,与“张晋玉”的模样大不相同。要不是今天张晋玉穷途末路,一头是血的被抓,他还真认不出来。
  曹富贵心有余悸地抓住小乔的手,牢牢握紧,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家养大的小崽子又被恶棍给拐去当马仔炮灰,走上刀口舔血的黑道。
  不过如今……想想张晋玉离死就差口气的德性,曹富贵觉着应该能放下大半的心了。
  “侬看看这家伙,偏要和人民作对,不走正道,啧!哪里会有好果子吃?这叫罪有应得。”曹富贵紧紧拉着小乔的手,意味深长地实地教育,“做人就要清清白白,无愧于心,晓得不?”
  石队长和曹爱党站在一旁,听着这四邻八乡闻名的二流子义正辞言地教训小弟,都是神情古怪,哭笑不得。
  好在“逃犯”这桩事情还算圆满地了局,众人兴奋地议论纷纷,也渐渐散了。
  曹富贵拎着小乔回家转,脑袋里一门心思想着“噩梦”里闪过的片段,那个张晋玉似乎在沪市还藏了“宝”,梦里他是逃跑成功,并且带着“乔应年”把东西起了出来,千里迢迢跑到南边,偷渡去了港岛。
  要是照这么说,张晋玉在沪市的“东西”应该还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可恨“梦”里的信息散散碎碎,又是摸黑夜里起的“宝”,曹富贵又从没去过沪市,哪里分得清宝贝到底埋在什么地方。
  想想那一堆黄鱼,曹富贵也只能流着口水悻悻。好在如今他自家的炼庐里也已经用粮食换了好些老物件和金玉,馋归馋,倒也不是很记挂,反正看梦里张晋玉埋藏的那个严密劲,估计也没人翻得出来。
  什么时候有机会去沪市走走,看这些“宝”与他富贵哥有没有缘分了。
  如今么,啧!窝在山沟为妙,安全第一啊!
  他这一路神不守舍的,什么也没说,乔应年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丢在了油锅里煎,一时又捞起来丢入了冰窟窿里,时烫时冰,又痛又期盼。
  既希望阿哥这般没什么大反应,是默默应了自己,能欢喜成双;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美,怕是阿哥已经决绝地要把两人的关系撕扯干净。他咬牙不发声,苦苦忍了一路,哪里还有半点平时沉默、阴郁又坚毅的模样。
  眼看家门口的木桥已经在望,碎金溪的流水潺潺,乔应年咬着牙根,再也忍耐不下去,顿住脚步,在悄无旁人的桥中央拉住了富贵哥的身形。
  “哥,你、你别不理我……我,我……”乔应年一时哽噎,死死盯着阿哥的眼,生怕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丝厌恶与恶心。
  朦胧的月光下,富贵哥仰起脖子,撇嘴一哼,终于也想起了这茬,眯着眼凶神恶煞般地拷问:“娘希匹!侬个小赤佬,老实交待,甚时候居然敢对你阿哥起了心思?!”
  “哥,哥……打我晓事的时候,我、我的梦里都是你。”乔应年拉着富贵哥的手坚决不放开,心一横说出了多年的夙愿,“我,我只盼着能一生一世陪着你。”
  “哧,当我阿弟也能陪我一世啊!阿哥带着你浪遍天下,再寻几个漂亮小娘,不是更开心。”曹富贵对小弟这种“低级”愿望很是无语。
  “那不一样!哥,阿弟不会想着要亲你,不会夜夜做梦梦里都是你,不会想着要……”
  乔应年眼都红了,用力揽住富贵哥,咬牙切齿地在他耳畔低语那些让人听到都心跳耳热,热血骚动的话语。
  “哥,哥……我这条性命,这颗心,全都是你的。”
  乔应年低声吟叹一般说道,抬头深深望着富贵哥:“哥,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勉强你半分,可是,我要是不能同你在一道,我……比死还难受。”
  说到后头,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几不成声。
  曹富贵楞楞地看着这小崽子,听着他泣心裂肺般的话语,突地恼了,抬手噼里啪啦地往着那榆木脑门上敲:“说甚死不死的,年纪轻轻的,啊呸呸呸!童言无忌!”
  “哥,你……你这是应了我了?”乔应年傻傻的任他揍,突然颤声问道。
  “应侬个头啊!回家!”
  曹富贵脸上一红,幸好月亮刚巧掩入云后,他一把扯起自家小崽子,把这满脑袋浆糊的小子拎回家,改天再好好教训教训。
  第77章 起屋
  听说逃犯已经就擒,家里人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二婶, 连连念佛, 道是菩萨保佑,被阿奶横了一记眼风这才记起来, 如今哪里能讲这些神神鬼鬼的话, 悻悻一笑, 赶紧带着苗儿回屋休息去了。神经紧绷几日, 今夜又闹腾了大半宿, 大男人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家里的老小。
  阿奶挥挥手赶着大伙都去补觉,富贵掩嘴打着哈欠,也是瞌睡朦胧,正要回屋补眠,袖子却被人悄悄扯住了。
  曹富贵浑身一激灵,飞快心虚地溜了一眼阿奶, 幸好老太太一无所觉, 他横眼怒向兔崽子, 压着声音道:“去睡觉, 有事改天再说。”
  “哥,晚上我陪你睡啊?”小乔眼里闪着抑不住的欢喜, 也悄声道。
  “滚你的, 哥多大的人了, 还要你陪着睡。”
  曹富贵小腹一紧, 明明是挺平常的话,不知为什么如今怎么听怎么让人心痒痒,他唾弃地甩开黏人的狼崽子,蹿回自己楼上的房间。平日不觉得,如今撩起了火头,好像还有点孤枕难眠的意思了。
  啧!一道住在家里,好像是有点不方便啊!
  这一觉补到了大天亮,曹富贵起来时,家里人只剩下阿奶在收拾家务,伺候家里养的鸡。
  “阿奶,小乔……他们呢?”
  阿奶端碗稀粥又拿了几只油饼过来,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侬阿爷他们都去上工了,宝锋和小乔去机械站帮工,苗儿说是今朝要学什么‘写生’,跟着殷先生他们上后山了。”
  大队里对孩子们和少年郎的学习抓得很紧,能读书肯读书的都算半工,半日劳动,半日学习。出了逃犯这桩事情,田里的劳作、学生们的课业倒耽误了好几日,今朝自然都要恢复,上工的上工,当学徒的当学徒,一早出去了。
  至于自家的大孙子,阿奶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也不舍得苛责,富贵为了家里吃饱穿暖操劳了这些年,性子却还是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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