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 第31节
据说他们就是后来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的祖宗。
看来人没死, 就是看情况不对跑了。
如今的王离, 乃是名将世家之后, 先帝在时就因功被封为武城侯, 少年时就随父亲和先帝一起东巡。
这等风光, 从前也只有蒙氏兄弟能比拟了。
可是蒙恬蒙毅被害, 也不过就是去年的事情。
兔死狐悲, 离咸阳越近, 王离的神色便越是沉重。
从前跟随蒙恬的两位将军, 一个叫涉间, 一个叫苏角,在王离接受军队后,便成了他的下属。
王离与蒙恬出身相似,又曾经一起戍边备胡,关系虽然不算亲密,但是对蒙恬心怀敬意,拿蒙恬这两个手下当自己人。
这会儿三人在帐中说话。
苏角道:“真不知道如今这皇帝打的什么主意——王将军你进宫可要多加小心啊。”
涉间冷笑道:“还能打什么主意?如今南边跟东边到处都是造反的,小皇帝吓尿了裤子,只能求着咱们了。从前杀蒙大将军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一日?”
苏角劝道:“涉间兄慎言。这处不比北地,有什么话即刻便传入宫中了。”
“我还怕他不成?”涉间是个火爆脾气,“有本事,叫他这会儿把我们都杀了。看谁给他守这天下!”
两个部下发泄着不满,王离始终没有说话,见涉间气得要动手,怒道:“正是要镇定之时,你们乱什么?管他什么章程,我只管进宫去,不信他能杀了我。”
他是名将之后,年少得志,虽习兵法,脾气上却不是哑忍之人。
苏角道:“王将军消消气。”
涉间却叫道:“好!王将军若见了陛下,别忘了问,杀蒙大将军,究竟安的什么罪名!问问他亏心不亏心!”
王离怀着七分戒备三分疲怠之心,入了咸阳宫。
出乎他意料的是,殿中的氛围就好似在过年一样。
左右丞相与几位朝廷重臣都在殿中,个个喜笑颜开。
而年轻的帝王高居上首,捏着奏章,也在笑。
“王离将军来啦。”胡亥招呼道:“从前你伴驾东巡之时,朕还年幼;等朕能伴驾东巡,你却去为朝廷出力,戍边备胡了。一直想见你一面,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一见之下,果然是名将之后,不堕王翦老将军的名望。”
王离没料到皇帝与他想象中如此不同,丝毫不见戾气,比之先帝的高深莫测,竟又几分温情脉脉之感,微愣之后,只行礼道:“臣王离见过陛下。”
“王卿是朕的福将啊!”胡亥笑道:“你这一来,好消息接踵而来——瞧瞧,”他把手中两份奏章递给阿圆,让他传给王离,“两则好消息,其一、章邯大破周文于曹阳;其二、逆贼吴广被他自己手下给割了脑袋。”
叔孙通在旁凑趣儿道:“章邯大将军用兵如神,能破周文军于曹阳,这小臣料想到了。但是逆贼吴广会被自己部下给割了脑袋,这小臣真是万万没料到。”
赵高暗恨地盯了叔孙通一眼,不久之前,他还有余裕送叔孙通二十镒黄金,那是出于上位者的交好之心。可是短短数日,这叔孙通公然霸占了他曾经在皇帝身边的位置,真叫赵高恨得牙痒痒,偏偏如今又开罪不起。
不甘人后的赵高忙道:“这都是陛下慧眼识珠,选了夏临渊与李甲这两位英才出来,不废一兵一卒,便做出这样大事来,解了李甲郡守荥阳之围。”
胡亥明知他俩是在拍马屁,可是夏临渊这次着实给他长脸,忍不住笑道:“看来朕这抱鹤真人,还真有两下子。”
原来旬月前,章邯向夏临渊吐露了自己的担忧。
因为当时章邯率领众兵追击周文,谁知道周文龟缩在曹阳城中,死活不出来。
两军僵持之时,章邯便担心,若是吴广留少量兵力拖着李由,再领十数万大军来相助周文;那么章邯便独木难支。
夏临渊听了章邯的话,一拍胸脯包在他身上,带着李甲就上了路。
听说他俩要出行,李良还亲自来送。
李良绝口不提曾经把他俩当阶下囚绑了半个月的事情,在章邯面前,情真意切地握着夏临渊的手道:“当初若不是夏先生教诲,我误入歧途尚且不自知。这真是上苍垂怜,才让我得见夏先生,如今能在章大将军帐下,为朝廷效力,我不知道有多么感激夏先生。”
李甲毕竟年纪小,廉耻心尚存,在一旁听得有点脸红。
夏临渊却是一幅受之无愧的模样,反握住李良的手,笑道:“你放心,我这一去,一定把你昔日同僚都救回来。上苍有好生之德,所以降天命于我,让我来普渡迷途羔羊。我这便去了。”
“夏先生请!”
夏临渊与李甲,两人一鹤一剑,就这么到了荥阳城外。
荥阳被围已经近两个月,内外戒严,城门紧闭。李由带领城中男女老幼坚守不出。
而吴广率领十几万大军,攻城不下,却也不肯退去。
李甲小脸绷紧,道:“你该不会像上次那样,直接冲到敌阵中求见了?”
“哪能呢?”夏临渊摇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蒲扇,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同样的错误,我是不会犯第二次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咱们把人约出来啊。”夏临渊嘿嘿一笑,“约到咱们地盘上,不就行了?这主意妙不妙?”
“妙。”李甲笑道:“不过,人家也不傻啊,会来吗?”
夏临渊倒转蒲扇挠挠脑袋,讪讪道:“我还真没想过这问题。”
李甲:……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上次一样,是傻瓜吗!
第39章
摊上夏临渊这样仙气飘飘的队友, 李甲只能以一颗十六岁的心,竭尽所能考虑周全。
“要不我给我大哥写封信, 咱们进了荥阳城再作打算?”
李甲的大哥李由,这会儿正率领男女老少抵抗吴广大军。
夏临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遇到困难就找哥哥,那算什么高人?”
李甲心道:这夏临渊若是高人,普天之下恐怕就没有低人了。
可是他也知道,遇到困难找哥哥,着实不是英雄好汉的作风, 因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夏临渊不紧不慢摇晃着蒲扇, 坐在马车上指点着路旁的流浪儿,“看到了吗?”
李甲顺着他蒲扇所指方向望去。他出身富贵,见了这等凄惨景象, 同情悲悯之心油然而生, 感叹道:“这一打仗, 苦的都是黔首。”
夏临渊“啧”了一声, 嫌弃道:“谁叫你说这个了——我的意思是, 咱们找这种人传信给吴广, 岂不是又安全又便宜?”
李甲笑道:“只要你别再跟上次一样, 直接冲到人家军中, 你要怎么办, 我都依你。”
夏临渊又“啧”了一声, 不悦道:“你这小家伙,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后不准提这事儿了。”
李甲闷声笑, 看来这夏临渊还知道“丢人”二字怎么写。
夏临渊这便援笔写信,唤了一个看起来机灵些的流浪儿过来,“你把这信送到吴广军中去,说是秦朝使者夏先生给他们假王吴广的信。捎了回信来,我送你两个饼子吃。”
那流浪儿饿得饥肠辘辘,已是吃了十多日野菜,见夏临渊与李甲穿戴不俗,忙答应着,接了信就跑了。
“走,咱们去前面古槐那儿等着。”夏临渊安步当车,老神在在走在前面,“我与吴广约在此地。”
李甲帮他抱着仙鹤,跟在后面,闻言道:“吴广怎么肯来这里?他可是跟陈胜差不多的假王,率领十数万大军……”
“你且等着。”夏临渊跟李甲吹嘘,“知道为什么写给吴广吗?全部贼军加起来,也就陈胜、吴广值得我亲自写信,余者都不足挂怀……”
夏临渊正吹着呢,那流浪儿一瘸一拐回来了,一到近前便哭道:“两个饼子再不能够了。我这挨了一顿打,命都去了半条。贵人何必作弄我这样的可怜人?”
李甲忙问道:“吴广叫人打你了?打伤了?”
夏临渊却是道:“可有回信?”
那流浪儿哭道:“有什么回信?吴王传出话来,叫我带给您,说是什么破使者,要把您抓起来,伺候吴王洗脚呢!您的信递进去,没一刻就出来俩凶神恶煞似的大兵,抓了我就是二百板子,任我怎么哭叫都不停……”
夏临渊涨红了脸,怒道:“这吴广小贼,竟然如此羞辱于我!”
李甲把兜里的干粮都给了那流浪儿,连随身的伤药也给了两瓶,抱歉道:“着实带累了你。”
似流浪儿这般命如草芥之人,挨打其实是不怕的,饿却已经深入骨髓,当下抓过满兜的干粮,牢牢锁在怀中,后退三步,生怕两位贵人后悔,见他俩不动,这流浪儿便揣着粮食飞也般跑了。
正在夏临渊气得跳脚之时,当地亭长巡查过来。
秦时风气,严禁民间有骄奢淫逸之风,所以黔首只许穿粗布麻衣,黑巾裹头。
而夏临渊与李甲身着华贵长袍,一看便不似本地人。
正值战事,亭长有监察之责,便上前盘问,问了没两句,便知道两人出身不凡,道声叨扰便离开了;却是不敢隐瞒,把这二人形貌都写入了上奏的记事中。
经了亭长这一打岔,夏临渊情绪平复了些。
李甲抱剑倚着古槐,望着夕阳道:“要不我杀进去,万军中取其主将首级!”他在自己幻想的画面中热血沸腾。
夏临渊却是咬牙道:“我要给他的部下写信,人手一封——就不信其中没有想取而代之者!”
他打算给这个造反组织的二级头目们,人手一封鼓动‘再造反’的书信,让他们燃烧热情接着干!
吴广自从造反之后,忽然间成了统领是十数万人的假王;而且他率军围攻荥阳,距离陈胜遥远,不受节制。
一时间,吴广有种自己已经做了皇帝的错觉,而且觉得自己特别能耐。
所以古语有云“骤贵不祥”。
人啊,突然显赫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旬月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城市贫民;如今,却已经是威风凛凛的假王了。
他围困荥阳,攻打不下,却再没有新的动向,更听不进谏言,部下中多有意见却不敢说。
夏临渊“再造反”的书信送到吴广手下案上时,章邯大破周文军的消息也恰恰传来。
章邯已破周文于曹阳,随后追击十余日,于渑池溃败周文军,迫使周文自刎。
消息传来,吴广军中震动——自陈胜造反以来,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失败。
吴广军中,略有见识些的将军都很担忧。
吴广置之不理,肆意饮酒,还对陈胜产生了不满,“他怎么老想指挥我去周文那儿?看看,周文死了。我就说了,函谷关不祥,不该招惹。我们就应该在荥阳这里,把荥阳围下来,抢了敖仓的粮食,半年不用愁……”他其实已经被人的惰性所侵蚀,只希望一切不变,这种舒服而又万众瞩目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
有位叫田臧的将军,决定办大事儿了。
他接了夏临渊的书信,当即带了两个仆从,于古槐下与两人相见。
“久闻夏先生大名。”田臧笑道:“您不废一兵一卒,就说动了李良将军归顺朝廷,真是厉害呐。看了您的信,我虽然有想要归顺朝廷的心,可是受制于假王吴广,为之奈何?”
“这有什么难的?”夏临渊摇晃着蒲扇,“使毒,我是行家。”当即递过一包小药粉去,“此乃剧毒砒、霜,微红无味,掺在酒中,无人能察觉。”
“多谢夏先生。”田臧收好东西,长揖道:“事成之后,还要烦请先生为我引荐。”
是夜,田臧毒酒备好,眼看着吴广饮了下去,见他咳嗽不止,只道立时便会毒发,忍不住要发泄一番自己被压抑数月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