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神断 第56节
罗一海面色灰暗,自嘲的笑。
他当然试图利诱管家,管家的确心动他许诺的银子,可闻寂雪似笑非笑的抬脚往地上一碾,走开后,其脚下那块地砖已然踩碎。管家吓得一抖,不敢再去看罗一海的脸色。
天光初亮,衙门的捕快终于到了。
第77章 如意戏班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了关于白馨在千佛寺杀戮的解释。很抱歉,本来就打算在后面写这个原因的,可是收尾的时候给忘记了。多谢亲们提醒。另外,亲们不必问小乞丐了,之前提过呀,小乞丐是真的被人救了,那人就是好人,把她带回家了。至于要不要管,等方婳到了凤临县才会说。
和衙门接洽的事情,大半都交由陈十六去做。
一开始只是捕快领着一般衙役过来,后来听了详细案情,大为吃惊,连忙又禀报县令。荷德县并非富裕之地,但像这种杀人的恶性案件也很少,何况罗家在县中也有些名声,好些人闲来无事对罗家的发家史津津乐道。
案情明朗,物证齐全,连人证都有。
白三爷到底没逃脱,阿晖用人参吊住一口气,对县令审问并无隐瞒,话未讲完人已经死了。罗一海硬抗无用,便是其子罗奇都吐了口。
从白三爷口中,得知当初千佛寺屠杀乃是白馨的报复。
两年前,白三爷跟着货船运货,意外遇上叫花婆子模样的方婳,若非方婳追着货船喊“奇哥哥”,白三爷根本认不出她。谁都知道方婳肯定没死,但没也想不到她会变成这幅样子,又会以这种方式现身。
白馨曾经跟白三爷提过,遇到了方婳,能抓就抓,抓不住就杀掉。
方婳虽疯了,可不好骗,更遑论白三爷在她眼中没有丝毫的亲和力。眼见不成,白三爷就动了杀手。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杀掉她。
返回桃源镇,他将此事告知了白馨。
两年间,白馨出来过几次,就是为找方婳。今年寻到光岷县,听闻佛光寺有名,本是逛逛,哪知道大意下中招,竟被和尚们给擒了。落在这等人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偏生阿晖不在身边。
然而,白馨不愧是白馨,她居然想法子逃了。
隔了几天,她带着阿晖返回来,就是为了报复。她要将千佛寺的人都杀了,不管是和尚还是香客,亦或者是和她一样受苦的女子。
恰好是这件事的发生,使得白馨结束了外出,回了桃源镇。
穆清彦已打算离开,临走前,来看看方婳。
方婳正跟罗辰一起扑蝴蝶,母子两个闹做一团,倒像两个孩子。罗辰三岁,白白嫩嫩包子似的,大概是有了几天的磨合期,现今瞧着,罗辰并不排斥跟方婳在一起。原本还担心,孩子那么小,会不会想爹,想家,甚至想继母奶娘等人。
陈十六便有这种疑虑,却忽而听罗辰喊方婳“娘”。
“你知道她是你娘亲?”陈十六很惊讶。
罗辰仰起脑袋,一副天真无邪:“奶娘说的。”
齐南风在一旁解释:“这孩子聪敏,罗家人又当他是个孩子,口没遮拦的,说话不知避着,当着他的面儿提过婳儿,他就给记住了。他知道家里那个不是亲娘,我带婳儿去接他,他一听是亲娘来接,拉着小箱子就要跟我们走。”
或许罗辰从小锦衣玉食,但那位继室不是生母,恐怕还想着养个亲生的儿子,定然是跟他不亲近。罗奇可以给孩子一切,但无法给孩子陪伴和安全感,这才令罗辰听到下人们的话,对从未见过的生母憧憬的原因。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穆清彦问。
齐南风笑道:“桃源镇是不能继续住了,这里是罗家的地方。”
方婳偶尔能短暂的清醒,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糊涂着。
齐南风自从再见到婳儿,就决意要照料她一辈子。此回也是依照婳儿的想法,将罗辰抱了出来。罗家没阻拦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做了一场交易,用方婳的嫁妆换取罗辰的归属。
嫁妆是属于女子的私产,夫家无权处置。若是和离,女子可以带走嫁妆,若是身故,她可以全权处置这份财产,只分给自己儿女。
罗家的产业都是用方婳的嫁妆换来的,若是没有罗家谋害在前,争夺起来胜算不大,但这件案子扯进了几条人命,方婳真要求县令做主和离并带走所有嫁妆,有很大几率胜诉。
这是罗家不能接受的。
罗家父子虽入狱,可罗家旁支人还很多,怎么舍得罗家家产旁落?
如此一权衡,罗辰这个罗家子嗣就不那么重要了。
再者,留下罗辰,将来这孩子身世也尴尬。
更多的,还是其他人想要分享罗家这偌大家业。
齐南风料准了这些,所以一切交涉都很顺利。
陈十六眼睛一亮,凑过来说道:“齐先生要是没有打算好,去凤临县如何?我开了一家神断局,还缺个文书,齐先生有没有兴趣?”紧接着又赶紧表态:“住的地方我提供,免费。”
齐南风微愣:“我要考虑一下。”
要说陈十六此番邀请的确是一时兴起,却并非无缘无故。
每回办完一个案子就要整理案宗,十分繁琐乏味,陈十六不喜欢弄这些。何川人是机灵,但连招牌上的字都不一定认得全,哪里做得好这种活儿?他早就有心请个人,若是请了齐南风,还附带一个方婳,如此卓绝的轻功,指不定会有多少用处。
这点算盘他还是打的很精的。
可惜,齐南风似乎有所顾虑。
一行四人坐了马车,在晨光初起时离开了桃源镇。
这一回他们不打算走水路,而是宁愿绕的远一些,走陆路返回凤临县。为此,他们置办了一辆马车,高天赶车很稳当。第一次出远门,加上天热,不急着赶路,多花些时间欣赏沿途的风土人情,倒也不闷。
陈十六回顾着整件事情,突然后知后觉:“穆兄,你觉不觉得齐南风对方婳……特别的好?”
“难道不对?”穆清彦嗤笑:“齐南风三十二了,始终孤身,不就是喜欢方婳么。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方婳出嫁后离开桃源镇。”
这种事情不难猜,不过是齐南风比方婳大得多,又是“长辈”,陈十六没往那方面想罢了。也正是由于辈分,使得齐南风只能暗藏心中情意,看对方出嫁,自己远走。
陈十六果然是一脸震惊。
别看齐南风跟方家没有血缘关系,不算正经长辈,但多年相处,齐南风是跟着方成岳平辈论交的,在世人眼中,齐南风就是方婳的长辈,是“叔叔”,这两人若结亲,岂不是乱伦么?
另则,方婳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罗奇,方罗两家早有属意,齐南风更加不能破坏。
尽管,在穆清彦目睹的一切看来,方婳对罗奇的情意不见得多么深浓。换言之,在方婳心里,兴许是齐南风分量更重。一个人疯了,往往会表现出潜意识里的想法,她无视罗奇,却能被齐南风安抚,在齐南风面前,她总是那么乖巧。
当然,也不排除是罗家父子给她的伤害太深的缘故。
此外,据罗奇说,方婳当年抱着儿子从罗家逃走,两天后被发现,追到了深山断崖,被白馨一掌拍了下去。方婳掉下去的时候,将孩子抛了上来。那处断崖极深,加上路径难觅,想下到崖底并不容易。何况当初罗一海白馨等人都看着罗奇,罗奇不敢去,迟了四五日才去寻找,又花费数日抵达崖底,什么都没发现。
方婳没死是肯定的,那么,谁救了她?
掉下山崖,即便侥幸被什么东西拦住,肯定也得受伤,况且本就被白馨打中,方婳依靠自己是无法获救的。拖得久了,或许失血而死,或是渴死饿死,或者被毒蛇咬死等等。
穆清彦猜测,齐南风没有说实话。
也许齐南风一直关心着桃源镇的消息,得知了方家夫妻的死,他觉得蹊跷,所以悄悄回来了。方婳从罗家逃走,两天后才被发现,这两天她在哪里?会不会下意识去找了齐南风?齐南风关心方婳,盯着罗家,肯定会发现方婳的处境,救人也是顺理成章。
一切都是猜测。
穆清彦也没打算回溯验证,于案情关系不大,权做旁人私事罢。
*
“前面有个茶寮!”陈十六脑袋探出车帘,一直在张望,终于高兴的招呼起来。
一大早就出发,太阳越升越高,躲在马车里也是闷的直流汗。水囊和茶壶里的水都喝完了,正午都过了,迟迟不见村镇,终于有个茶寮,无疑是沙漠现了绿洲。
茶寮就搭在官道旁边,两间土房子,搭着个大草棚,一个大灶台就在边儿上,老夫妻正在忙碌。茶寮外面停了个车队,前面是两辆骡车,后头几辆板车拉着大大小小的木头箱子,乍看瞧不出是干什么的,但有辆车的车头竖着一杆旗子:如意戏班!
棚子里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
时下唱戏的都是男人,万万没有用女人登台的,所以这戏班里大致都是男人,或者清秀小男孩儿。当然,戏子也是人,总也要成家传后,只是甚少又跟着戏班子往外跑的。
“如意班?没听过。”陈十六仔细想了想,摇头,可以肯定不是什么有名的戏班,也没什么名角,便不在意了。
马车停在茶寮外的树底下,四人进了茶寮。
“几位客人,实在抱歉,这……”一个男人迎上来,搓着手,憨厚的脸上尽是歉意。茶寮里没有空余的桌椅了。
“不坐也成,弄壶茶,都要被烤干了。”陈十六夸张的叫道。
穆清彦朝外往,打算找个树荫坐一坐。
这时戏班里有个人站起来,满脸和善的笑道:“都是出门在外,相遇便是缘分。几位若不嫌弃,就跟我们挤挤吧。”
话虽如此,同桌的其他人却是起身,往别的桌子挤着坐,把原本这张空了出来。
“多谢班主。”闻寂雪接了对方好意,在他看来,穆清彦身体单薄,若是连个歇的地方都寻不到了,也太委屈了。
出声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看穿着言谈,便能确定他的身份。
四方桌子,长条凳。
穆清彦跟闻寂雪同坐,如意班主身边坐着个少年,以几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对方实则是个小姑娘。对面两个男子十七八岁,一个容貌分外清秀,一个颇为英武,大致就猜到他们在班中的位置。陈十六跟高天坐一条凳子,先倒了一碗茶喝了。
陈十六惯是个自来熟,张口就问:“班主贵姓?”
“不敢不敢,免贵,姓李。”李班主眼睛利,瞧得出这几位出身不错。再者说,便是寻常人,他们戏班也不能随意得罪,四处跑场子,吃的就是“百家饭”。
“你们这是去哪儿?”陈十六又问。
“哦,前面不远有个杨家庄,杨家庄的杨老爷长子娶亲,请我们去唱堂会。”提起这个,李班主满面带笑,眼中颇为得意:“不瞒几位,虽说我们如意班只是个小班子,但在弋阳府也颇有声名。”
“哦?最擅唱什么戏?”依旧是陈十六在问。
穆清彦对唱戏不感兴趣,倒是没料到陈十六有些懂行。
第78章 杨家新妇
如今最盛行的是昆曲,如意班也是个昆曲班儿。
班中共有二十来个人,除了台上的角儿,还有台下操持声乐的师傅。如意班是个小班子,许多人都是身兼数职。班中唱戏的角儿,有班主自小收养的小孩子,也有从别处挖来的好苗子,各处都差不多。
如意班没有固定的戏园子,只能各处跑场,年景不好的时候常往村子搭草台子。如今能被杨家庄请去唱堂会,自然是不同以往。
他们班里有个台柱子,唱旦角的叶落秋,《牡丹亭》唱的尤其好。再加上戏班子能弄来新戏,推陈出新很重要,且新戏并非粗制滥造,颇为新奇讨巧,慢慢儿就笼络住一批忠实的戏迷。
此回去杨家庄,杨老爷就特意点了一出新戏,还没在别处唱过的。
陈十六好奇,问道:“什么新戏?”
“《鸳鸯扣》。”李班主只说了戏名,但对戏的内容并未讲述:“陈公子若有兴趣,不妨在杨家庄听一回。此番承蒙杨老爷相邀,说准了新戏须得在杨家庄开锣,我倒是不好破例。”
说白了,新戏就在于一个“新”,还没唱就漏了底,效果大打折扣。
陈十六并非不理解,所以没坚持追问,只是问:“折子戏么?”
“不,就分上下两场戏。”
听这么一说,陈十分兴味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