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笼蛊 第34节
“别告诉我你一只能出现在仙界的猫,连口吐人言或者化形都做不到。”苍星垂冷冷道。他一点不怜惜地掐着猫的脖子晃了晃,恨铁不成钢地说:“妖界就派你这种样子的来刺探敌情吗?”
小猫使劲甩了一下尾巴表达愤怒:“喵呜!”
“你是灵猫族的?我记得这个族应该都挺机灵的才对啊。”
“喵呜?”
小猫歪了歪脑袋看苍星垂,异色瞳里闪过疑虑,因为苍星垂轻易叫破了他的身份,并且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忌惮。
不能怪苍星垂对这个族群印象深刻,妖界总共就那么几个大族,除了避世不出的龙凤和上古瑞兽,就属这群猫最能折腾。
妖界是有妖皇的,不过苍星垂把这事丢给属下去关注了。因为妖界崇尚强者,妖皇若是败了就要拱手让贤,导致妖皇更换太快,苍星垂懒得一个个去认识,但他也知道:猫妖们数量众多又多有傲气者,经常向妖皇宝座发起冲击。
这只猫好像真的不会说话,苍星垂懒得探究它是装的还是真的,眼看暂时问不出更多,便改提着这只猫的后颈,直上云霄,开始寻找苍恕的踪影。
他判断,两人就算入界时失散,也不会离得太远,果然,搜寻了几个山头之后,他隐隐感到神识之中有人说话。
能在他神识中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苍星垂迅速感知了方位,拎着猫飞速往那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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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恕与那黑衣男子沉默地并行,两人看上去都面无表情,却只有一个人是真的无话可说,另一人看着冷清寡言,其实正在神识之中碎碎念。
“那一头似乎是有一个大宗门的样子。这男人怎么会带着猫进仙界呢?凡猫承受不住入界的冲击吧,猫妖?可是仙妖不两立,真是奇怪。那混沌之中的伏击是计划好的吗?这男人也遭到了伏击,背后有什么……”
“还有人也遭到了伏击?”
“是的。”苍恕道,一点都不意外另一个冒出来的声音,他也是判断很有可能苍星垂的落点就在附近,才不停在神识说话,好叫苍星垂赶到附近时能定位自己,“你到附近了?”
“马上到。”苍星垂干脆地说,果然没一会儿就赶到了。
远远地,他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立在一处,苍恕自然是远望也好看的,可他身边的黑色人影却怎么看怎么扎眼——怎么,就这么一会不见,苍恕从哪里又找来一个穿黑衣的?
他带着些微妙的敌意靠过去,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转过身来,然后看到了正粗暴地提着小猫后颈的苍星垂。
那冰山一般的脸色终于变了,男人怒意蓬勃道:“放开他!”
苍星垂原本看他就不太顺眼,被这么一声呵斥,心中更不爽,将猫往前一扔。
那只雪白的短腿小猫扑进了黑衣仙人的怀里,立即委屈地“喵呜”不停。
黑衣的剑仙看上去不近人情似的,却极轻柔地反复摸着小猫的脑袋安抚,皱眉道:“你怎么变回幼年体了?”他不善地望向苍星垂,“你对我的猫做了什么?”
“关我什么事?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样。”苍星垂很不客气道。
“喵呜……”那只小猫颤声直叫,那黑衣的剑仙显然可以听懂,听一句脸色就黑一分,再看着苍星垂的时候,眼里已经直冒火光:“你摸了他的全身?”
苍星垂根本不屑解释,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走了。”
最后两个字是对苍恕说的,苍恕点头,过去与他会合了。
苍恕自然是想象得出来,大约苍星垂认错了白色毛团,只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没料到此白色毛团非彼白色。
苍恕因为了解苍星垂的品行才会这样自然地认定事实,然而那黑衣剑仙根本不认识苍星垂,自然不会得出一样的结论,拔剑出鞘,冰冷道:“你轻薄了我的猫,就想要这么走?”
苍恕不愿意让苍星垂在这里起争端,更加看不得苍星垂分明没做亏心事却理亏,忽然高声说:“你刚才拉我的手又怎么算?”
此话一出,原本对这对战兴致缺缺的苍星垂猛地看向苍恕,又看向对面的剑仙,充满危险地慢声道:“你拉他的手做什么?”
“喵呜,喵呜!”小猫也说,拿软趴趴的爪垫拍黑衣剑仙的衣襟。
“认错人罢了。”那剑仙说,更像是解释给怀里的猫听。
这显然不能让苍星垂满意,他伸手一握,手中凭空多出一把剑来。
“你用剑,我便也用剑。”苍星垂含着怒意道,“来与我过个招。”
“正有此意。”那剑仙冷冷道。
两人下一瞬便斗在了一处,频繁的金属交鸣声中,那只雪白的小猫睁着异色瞳,看准了机会,从剑仙肩上一跃而起。
苍恕叹了一口气,挥袖截断了那猫妖偷袭苍星垂的一击,加入了战局。
第48章 双修
苍恕强硬地把那只猫妖拖出了战局,不让他影响苍星垂。
然而这么一来,刚才还战意勃发、打得正兴起的苍星垂和黑衣剑仙忽然同时紧张了起来,竟然双双收手了。
苍恕还没与那只猫妖过上几招,被飞速赶来的苍星垂当空拦腰一揽,带离了战场。
“你用神力的时候不疼了?”苍星垂怒斥道,“胡乱出什么手?”
苍恕确实是疼的。他按着心口,垂首不言,长长的睫毛盖在眼上,微微颤抖。
苍星垂便又有点后悔了,软了语气道:“我不是怪你,只是着急……很疼?靠着我吧。”
苍恕没动,但是苍星垂把他揽进怀里的时候,也没拒绝,闷闷地说:“是你先胡乱与人争斗。”
“嗯,不跟他打了,也不过如此。”苍星垂道,“我们走,找个地方闭关。”
苍恕与人说话向来谨慎,每逢出言都要在心中过三遍,但是也不知是因为身中混沌之气,疼痛让他格外脆弱,还是他太久没有和苍星垂亲近了,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我还想和他谈界外遇袭之事的,都被你搅合了。”
慈悲神的抱怨可不常听到,这世间大概也只有苍星垂对此习以为常,他说:“怎么就被我搅合了?不打不相识,你等着。”
他说完,飞近那黑衣剑仙处,只见那冷若冰霜的剑仙收了剑,正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他的猫有没有受伤。
小小的白猫轻柔地“喵呜”叫个不停,声调柔软缠绵,听得苍星垂眉头直皱,很想掉头就走。
然而那剑仙显然对此很是受用,将猫揽在心口,一手安抚地摸着猫咪的脊背。
他抬目望向苍星垂和苍恕,神情平静,倒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听说你们在界外也遇袭了。”苍星垂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那剑仙摇摇头,看来也未能近身查看。
“你的猫在界外被击中了?什么症状?”
“喵呜,喵呜。”小猫软软地说。
“修为受损,退化回了原身幼年时期。”剑仙翻译道,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了一层叫人胆寒的冰霜。
任何一位仙界仙人站在他面前,都会为他的气势所慑,然而苍星垂和苍恕半点没感觉到,倒是好奇地问:“你能听懂猫叫,你也是猫妖?”
“不是。”剑仙冷冷地说,并没有为他们解答的意思。但他看到苍恕脸色不好,且半靠在同伴身上,神色微动,问道:“他也受伤了?你们是否有恢复之法?”
看来他很是紧张怀里小猫的伤势,想要找出尽快解决的法子。
“就界外伏击那种程度,还伤不到他。”苍星垂道,看了一眼拿脑袋不停蹭着黑衣剑仙撒娇的小猫,不知怎么起了些攀比的心思,又添了一句:“他是先前为救我才受的伤。”
黑衣剑仙怀里的猫动作顿住了,伸出爪子按了按剑仙的衣襟,奶声奶气道:“喵、喵呜……”
“你也很好。”那剑仙细细地抚摸着小猫,低声说,“你最好。”
耳聪目明,能清楚听见别人低语的两个太初神:“……”
“走了,还要给你找地方闭关。”苍星垂说。
“好。”苍恕望向那黑衣剑仙,“不知阁下大名?”
那剑仙也望向这两人。仙界美人如云,能成仙者,只要走的不是鬼修一类的邪道,大多在修炼之时就集天地精华,日日吞吐灵气,千百年之后飞升时,容貌都不会差。
但是仙界也没有这两人这般倾世绝尘的样貌,若是有,他们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
更何况,刚才匆匆过了几招间,他竟没探出那黑衣男人的底来,就仿佛……他的实力深不见底。还有,那白衣的男人虽然看着身受严重内伤的样子,可刚才照样轻松一招把他的猫拖出了战局。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居然并不认识他们。
“两位神界来使,出关之后可去天玄宗寻我。”黑衣的剑仙颔首道,“我乃当代仙界之主。”
仙界每百年一次日落,没一次旭日东升之前会决出下一任仙主。苍恕记得他离开神界之前,仙主并不是修剑道的,想来不久之前刚刚日落过,这位就是这一百年间的新仙主。
这身份足以震慑至少三界,更何况他看上去是如此年轻,说明其惊才绝艳更是史上罕见。
修仙之人一旦筑基,容颜衰老便会变缓,修为越高,衰老越慢,等到了飞升成仙之后,更是百年才如凡人一天,几乎可以算作是永生了。
这永生当然只是对凡人而言,对于真正永生的神族来说,他们不过是活得长一些罢了。
因此这个叫人敬畏的头衔并引得两位太初神太多关注,倒是他叫破了两人身份,让两人对他高看了一眼。
“可以。”苍星垂应下了,他一直忧心苍恕心间的一口混沌之气,总希望及早炼化才能安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距离下一次仙界日落还有多久?”
仙界百年一次日落,既然这位新仙主在苍恕离开神界之后上任了,想来这十几年里,两人在人间时刚好有一次日落。苍星垂和苍恕都不太记得上上次是多少年前了,这才有此一问。
对他们来说,仙界日落和人间日落也没什么两样,按理说,这个问题应当就像问一个凡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样自然,可那黑衣剑仙却为难地迟疑了一瞬。
“应当尚有近九十年。”他说,“不过上一次日落提前了近十年,因此下一次是何时,仙界也众说纷纭。”
苍恕蹙眉问:“日落提前了?”
“对。”
苍恕和苍星垂都没再问什么,那剑仙看起来也急着回去治他的猫,便与他们告辞了,双方约定待到出关后再见。
“要我抱着你飞吗?”那剑仙走后,苍星垂问。
“不要。”
然而苍星垂充耳不闻,伸手就想横抱苍恕,苍恕自知现在状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想被他抱着满仙界乱逛,干脆变成了一团仓鼠。
苍星垂也不在意,随手把雪白仓鼠的毛毛揉乱了,塞进自己的衣襟里,找合适的闭关之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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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落脚点是一处无人的山巅。
修仙太过艰苦,能扛过雷劫的少之又少,因此几万年过去了,仙界依然地广人稀。这一片仙山群落还未被踏足,苍星垂便选了最高的一座山头布下禁制,占了这座山。
随后他又变出一把魔剑,一剑挥下,将山头劈成两半,一掌轰碎了其中一半,再在留下的陡崖上祭出魔火,烧空了那陡崖的中心,成了一个山洞。
一手翻覆之间,劈山倒海,可他神色轻松平常,衣襟里正在打盹的白色毛团更是醒都没醒。
这便是神族受到的眷顾。
苍恕再醒来的时候,苍星垂正在摸他的毛玩,他难受地扭了一下:“不要倒着摸毛,会脏。”
苍星垂于是又顺着毛摸,道:“我会和你双修炼化那混沌之气,你觉得需要多久?”
“百年足够。”苍恕说,“我自己百年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