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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第141节

  公子翕心狠,极能忍极能撑。外界加诸他身上的痛苦有多重,他的韧性就有多强。越是弱,越是强。范翕向来如此。
  成渝便叹一口气,就这样出去了。
  ——
  次日,玉纤阿醒得晚。她本以为自己醒来会是独自一人睡在帐中,没想到拉开帐,竟然见范翕拿着一卷卷轴,坐在她这里看书。玉纤阿意外地盯着他的清寂背影看,他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范翕低垂着眼,放下书卷,过来坐于她旁边,小心地搂过她腰肢,为她轻轻揉着。玉纤阿避一下没避开,腰线被他的手指碰勾上。她咬唇忍羞,一阵颤颤酥感顺着他手指碰到她腰的方位向四肢蔓延。
  玉纤阿腰眼发酸,歪倒倾于他怀中。清晨醒来尚未梳洗,长发凌乱,她的脸便贴于他颈间,被他轻轻揉着腰。
  范翕温柔而怜爱地道:“昨夜苦了你了。我这样帮你缓解,你有没有好受些?”
  玉纤阿喜欢他的这样照顾,又奇怪:“你为何今日未曾出面?”
  范翕低头露出一个有些忧伤的笑:“我不想见于幸兰。玉儿,别赶我,让我陪陪你吧。”
  玉纤阿心想外面又不是只有于幸兰,还有朝务,他不是一直积极地想掺和么?怎今日犯懒了?不过他这样说他不想见于幸兰,虽然心里知道范翕在甜言蜜语地哄她,玉纤阿仍是忍不住唇轻轻勾了下。
  谁不喜欢郎君爱的人是自己呢?
  玉纤阿轻轻推他:“让一让,我要穿衣了。”
  范翕便让开了位置,他随意找了一榻坐下,看玉纤阿因有他在,特意将床帐重新放下,躲回帐中穿衣。窸窣声细微,范翕竟也安静坐着,没有想偷看的意思。她在里间换衣,他手支着下颚,脸上方才还有的柔情款款的笑意消失,而是心事重重地转头,漫无目的地看着窗的方向。
  玉纤阿换衣半天,突然想到范翕竟然没有发烧,她手扣着自己腰间帛带,一下子失了神。按照她对范翕身体的了解,他即使昨夜吃了药,今日也该病了。昔日在吴国王宫中时,范翕就因为小事情病了好几次,且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调理好。可他竟没有……
  玉纤阿一下子掀开帐子,看向范翕。
  范翕回头,奇怪地看向她。
  他面容雪白,坐在日光下,清瘦寂静,如日下的一捧细雪,与阳光融于一处。那般的孤寂寥落,好似随时会融化消失一般。
  玉纤阿静静看着他,她的眼眶渐红了。心知他必然是用什么手段强行改变了他的体质……他连病都病不起。
  然他身体本就不好,若是连病都不病,日后反噬回来,该有多糟?
  范翕看她目中水光粼粼,他一怔,然后有些慌,以为玉纤阿猜到他要换她的避子汤。他心中发虚,又害怕玉纤阿和他发怒。他坐在原地,手指连着手臂,一点点发麻。他心头绝望,恐玉纤阿质问他。他脸色便有点儿白。
  他近乎自暴自弃地问:“怎么了?”
  玉纤阿下了床,脚踩青丝履,腰系素杂裾。她帛带束腰,长袖络绎,向他行来时,飘带飞扬,随风而曳。当如仙娥。
  她走到范翕面前,跪于他面前。玉纤阿眼中含泪,却只对他温柔一笑。她不多说别的,伸手搂住他腰,埋于他怀中。玉纤阿轻声:“没什么。公子,我亲自为你做膳,你吃一些好不好?”
  范翕心喜她的主动靠近,但是提起吃饭……他推拒道:“不必了,我不饿。我、我看着你吃可好?”
  玉纤阿便心中更酸。
  是啊,不困、不饿、不累……他现在都快成仙了。
  她早该注意到他的问题才是。怪她整日沉浸于自己的事情中,猜忌着于幸兰,竟没有关注范翕这样折腾自己。
  玉纤阿低声:“公子,你不想永永久久地与我在一起么?”
  范翕愣住。
  他说:“你怎么……说这个啊。”
  一直是他强求,她可从来不向他承诺。她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玉纤阿从他怀中抬脸,轻声:“飞卿,你有没有想过,我身体这样健康,你却如此多病。你现在还好,是因你母亲在你幼时一直为你调养。但你若糟蹋下去,有朝一日,你我成了亲,你病歪歪地躺在家中出不了门,只能看我一人出门玩。你便不嫉妒么?不担心其他男子觊觎我么?”
  “再说,若是你先去了,留我一人于世间。我也许嫁于他人……你在黄泉之下,就能忍得住?”
  范翕:“……”
  他握住她手腕,惊喜道:“你说你我成了亲?玉儿,你是愿意等我的?愿意与我成亲?”
  玉纤阿:“……”
  她艰难地将手从他那里抽出,瞪他一眼道:“我的重点不是那个。”
  她的重点是劝他不要急功近利,好好养身体。
  范翕再次握住她的手,正要拉着她再承诺云云。他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姜女端着一碗药站在了屏风后。姜女低着眼,知道范翕在,她连头都不敢抬,只快速道:“女郎,你的药熬好了。”
  玉纤阿“嗯”一声,知道是她的避子汤。
  她退开范翕,起身去屏风外喝药。范翕跟着她站起,盯着她的纤纤腰身看。他出着神跟在她后面,如鬼魂一般几乎贴着玉纤阿。屏风外,姜女抬头看到范翕那阴测测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努力抑制自己不要转身就逃。
  而范翕目光复杂地盯着玉纤阿。
  想她若是怀了胎……她自是没法子逃离他身边了。
  可是那样的话,若是出了什么事,玉纤阿不就被困无法自救么。若怀了胎,一身两命……就如昔日太子妃一般。昔日祝吟因怀胎,依靠玉纤阿才能脱险。然而因为怀子,祝吟差点死了。即使那般,生下的孩子也羸弱,祝吟自己也伤了底子,一直养到现在都不见好。
  范启有话没敢告诉祝吟,却跟范翕说过,他说祝吟伤了元气,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怕祝吟伤心,范启并未说。范启又自得其乐,说没孩子也好。以他如今尴尬身份,若多几个孩子,反而拖累了孩子,没有也省得他操心。
  虽兄长这样说,然范翕与兄长站在一起说话,他侧头时,仍看到了范启寥落萧瑟的神色。范启感情格外淡漠,即便如此,他都会自嘲……若这样的事发生在范翕身上……若是范翕毁了玉纤阿……若是玉纤阿因此出了什么事,范翕觉得自己恐怕就要活不成了。
  他不如他兄长。
  想到玉纤阿若是被怀孕拖累出事,他心痛如麻,几喘不上气。
  玉纤阿低头,正要将药汁喝下去。后方范翕忽然上前,柔声:“我喂你喝。”
  玉纤阿没有反应过来,她手中的药碗就被范翕抽走。她没料到他突然来夺,手便没来得及松,他又抽得急,一副要和她抢药碗的架势。这样争夺下,玉纤阿松了手时,范翕竟然没有端住。
  “砰——”药碗摔地。
  铜碗在地上打个旋儿转,一大滩黑浓的药汁,全洒在了范翕身上。范翕嘶一声,被烫得站起后退。玉纤阿慌忙起身,焦急地取出帕子为他擦。她又气又怕:“你干什么?有没有被烫到?”
  范翕说:“药洒了,再端一碗吧。”
  一直观看的姜女:“……”
  她都看得傻了眼。
  如果她没有看错,范翕是故意松手,故意撒了那碗药的。图什么?图玉纤阿可以对他投怀送抱?公子翕……已经有病到这个程度了么?
  ——
  玉纤阿根本不在乎药有没有洒,只关心范翕有没有被烫到。范翕出去说他找医工上点药,顺便重新给她端一碗药。玉纤阿惊疑地看他一眼,范翕走得步伐轻快。她追出门,他人已经走出了七八丈,她是追不上了。
  范翕走在廊中,召来一仆从重新叮嘱:“重新熬一碗避子汤。就是以前的药方。”
  他沉着目。
  玉纤阿不能怀孕。至少……不能在现在怀孕。
  玉纤阿立在屋门口,看范翕的身形出了院门,就看不见了。她在门口站一会儿,姜女支支吾吾地跟过来:“玉女,我方才看到……”
  玉纤阿道:“范翕故意打翻了药碗是吧?我知道。”
  姜女:“……”
  行吧。
  你们两个互相演戏,技术都挺高的。反正公子翕的不小心演的很好,我看你关心他也关心得情真意切……你们厉害。
  玉纤阿低声:“姜女,他在犹豫,他想对我下手,又不敢。这个状态,不会持续太久的。”
  姜女:“啊?不会吧。我以为这是你们之间的小情趣。”
  玉纤阿轻笑一声。
  回过头她面向姜女,姜女见她笑意不达眼。姜女有点儿慌,她的命就靠公子翕和玉纤阿吊着。这两人要是闹翻了,谁给她解药啊?
  玉纤阿若有所思:“方才那碗药,必然有问题……姜女,你用帕子捡几样药材,改日我们出了府,寻医工问问。”
  姜女点头。
  玉纤阿盯着姜女美丽又认命的面孔,盯了许久。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寻医工问清楚这碗药有什么问题再说。
  之前让她昏迷的酒,现在的药……玉纤阿沉沉地想,她必须要尽快想法子搬离范翕的府邸了。再住下去,他丧心病狂的程度加深,她对付起来就有些难了。
  可是如何才能搬出他的府邸呢?
  范启和祝吟的府邸被日日监视,搬去住非但不好,范翕也不可能同意。九公主奚妍和吕归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吕归武功再高,对上公子翕这大批人马,恐也没办法。
  那么,若是她真的是湖阳夫人的女儿……便好了。
  湖阳夫人的一双儿女,成容风与成宜嘉都在洛邑。成宜嘉和她夫君近日离了洛不知去了哪里,成容风整日不见踪迹,也不曾在洛邑的各种筵席上见过此人。众人都说湖阳夫人低调,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夫人膝下的这位郎君,几乎继承了他母亲的低调,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般下去,如何才能见到面?
  玉纤阿默默地盘算着,想以自己的相貌……若是真与湖阳夫人那样像,那见了面,夫人的一双儿女必然会起疑心,必然来问她。只要见了面……就好了。
  玉纤阿算着这些,却也不想出府太频繁。一是她还要照顾范翕,二是怕范翕起疑心。总是要慢慢来。
  ——
  玉纤阿知道范翕这两日都没有和于幸兰见面。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衣料没有属于其他女郎的熏香。玉纤阿问范翕身边的仆从,他们的话中也没有漏洞。显然这两日朝政比较麻烦,九夷那边的和谈进行得不太顺,范启那边出了点事,范翕也没心情理于幸兰。
  不过这些都是范翕自己的事。
  玉纤阿只见过了于幸兰,她并不打算接近于幸兰,试着和于幸兰做朋友,试探于幸兰什么的。然她虽然这样不在意那女郎,那女郎却在意她在意得不得了。
  于幸兰和范翕认识这么多年,范翕从来没和她吼过。有时她欺负他狠了,他独自生闷气,但只要一两日,范翕便会道歉,不管她多无理,他都会选择原谅她。
  但是这一次,于幸兰等了整整三日,都不见范翕登门来寻她道歉。她心里开始着急,特意在他们廷议结束后,站在王宫门外和几位公主商量着去哪里玩。那些郎君鱼贯而出,黑衣赫赫,范翕行在其中,行云若水,俊秀十分。
  然而范翕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于幸兰彻底慌了。但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心中委屈,因她这次都不曾欺负他,她还关心他身体,他却突然甩开她。没有理的是他,生气的人为什么也是他?
  思来想去,于幸兰认为问题出在那个玉女身上。
  范翕那日在宴上只是看了那玉女一眼,就变得不像他了。那玉女不知给洛邑郎君们使了什么迷魂汤,郎君们一个个被她迷得七荤八素,连范翕都要被她勾去了魂。
  于幸兰生气无比,提着鞭子就嚷着要找那女。但是那玉女据说住在范启府邸中,于幸兰气势汹汹地找上门,祝吟却闭门不见。祝吟给于幸兰吃了两日闭门羹,把于幸兰气得不行时,又顾忌着范启到底算是范翕的兄长,她不好闯入门。
  于幸兰只好耐心等。
  实则祝吟也有苦难言。
  人都道玉女住于她府上,几日来不光于幸兰,不知多少郎君踏破她家门,拐着弯子想见玉纤阿。祝吟又不好告诉范翕,若是七郎知道了,少不得和玉女闹脾气。祝吟这样硬撑了两日,玉纤阿领着姜女上门来见她,祝吟才松口气。
  玉纤阿和姜女离开府邸,她怕范启向着范翕,便不打算问范启府上的医工那避子汤是不是有问题,玉纤阿领着姜女,打算去民间医馆问一问。玉纤阿出府,正要登车时,被一女从后喊:“玉女!”
  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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