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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贵女 第120节

  一般来说, 如果是短居, 两三日便回,那自然是终南山好。可若是打算住一两月,并且将政务也搬过去, 那就只能是上林苑了。
  上林苑宫苑庞大,才装的下前朝后宫的人!
  因为今岁暑日来得早,宫中早早就说了,要去上林苑避暑。这两日宫中议论的也是这个,所有人都在说呢,说皇上去上林苑度夏,会带哪些人去!
  上林苑离长安城并不远,从宫中出城要不了多久也能到达。但留在宫中的妃嫔就是被留下了,是不可能在这段时期见到天子的。帝王最是薄情,哪怕是宠妃也怕一两个月不见,天子就将自己彻底忘记了。
  “卫夫人、王夫人也一起去,其他人你来安排就是了——对了,太皇太后不愿意动弹,就不去上林苑了。”刘彻伸展双臂,由着宫人给自己穿衣,一边还叮嘱着陈娇。末了,像是想起什么,补了一句,“阿嫣住在南山?若是她愿意,也一起来罢!”
  “上林苑总没什么不乐意的吧?”
  虽然宫人和妃嫔们猜测很多,但事实上最终在这件事上的发言权,陈娇是要超过刘彻的。主要是刘彻哪有功夫安排这等小事!还不是交代陈娇这个皇后。就算他的确挺烦陈娇的,但皇后就是皇后。
  陈娇撇了撇嘴,却不是为了后面的话,而是为了刘彻不忘记叮嘱带上卫夫人、王夫人——活似她小心眼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这句叮嘱就会刻意将这两个高品阶的妃子给留在宫中一样…emmm,好叭,她是很有可能把两人留在宫中…
  但、但在她这么做之前,刘彻就这样想她,实在是——总归,就是他的错!
  换做以前的陈娇,早就发脾气了!只不过经过母亲反复啰嗦…刘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先帝十几个儿子中没什么出彩的小子了,他现在是天下之主!就算她不乐意服软,那又有什么用?她不乐意服软,刘彻自然更不会服软!
  其实这个话没有说服陈娇,陈娇的性格就是如此,她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但她实在是被母亲唠叨的太多了,不愿意再因为与刘彻吵架被啰嗦。这个时候只得忍耐,面无表情道:“阿嫣不去上林苑!阿嫣那丫头日子可比我等好多了。她无人管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前几日回了阳陵邑,就算避暑也会去南山,陛下不是送了她避暑别苑在南山?”
  “阿嫣就算是一时兴起,跑到北边儿代国,跑到常山国又怎么了?说起来刘舜似乎与阿嫣亲近了好多,全然不似小时候了。阿嫣去岁趁着去齐地避暑的机会还往北边走了一趟,正是刘舜招待的。”陈娇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最开始的不快,陷入了另一种沉思。
  陈娇的行踪确实没有太多约束,这也算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一般来说小女郎们自然是受父母管束的,满世界的乱跑当然是行不通的。但陈嫣有一咪咪不同,她少时就常常往返于长安和齐地,以至于她出远门都成了一个常事了,无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至于父母管束,来自她亲生父亲堂邑侯陈午的管束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从小在刻意的隔离下,陈嫣和陈午就没什么父女之情。而陈午管束陈嫣?那更是不可能了!不说过不了两代皇帝那一关。就说没有两代皇帝对陈嫣的回护,也没有陈午什么事。
  具体可见陈嫣的哥哥姐姐们,准确的说,陈午这个做父亲的根本管不了大长公主的任何一个子女。
  而刘嫖,她倒是能管陈嫣…但她没有管女儿的想法。一开始这个女儿就是交给弟弟养的,后来女儿自己独立自主了。
  唔…是爱乱跑了一些,但在刘嫖看来陈嫣这个小女儿哪里都很好,孝顺长辈,友爱兄弟姐妹,还乖巧懂事、聪明伶俐。这样的大汉贵女,着实算是少见了。就是喜欢满天下乱跑了一下,这算什么事?她又不是一个人跑的,出门必有武士、婢女,车队都一长串了!
  如今天下承平,陈嫣只要是在大汉的疆土上,有这么大的车队随从,能出什么事?
  从某方面来说,刘嫖确实是一个散漫的母亲,她是放养孩子的典型代表——前头两个儿子懒得管,后面两个女儿倒是有心思管管了,却一个被母亲、一个被弟弟占下了。
  随便啦!差不多就是这样。
  陈娇没有注意到自己提起常山王刘舜时刘彻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而是自顾自道:“说起来阿嫣也十四了,去岁及笄礼都行了。按理来说婚事也该早定下来才是…只是阿嫣眼光实在是高,来来去去给她说的都否了。陛下,您说常山王好不好?”
  说到这里,陈娇也有些不开心了,“其实也不能说阿嫣眼光太高,看看长安城里适龄的贵族青年,一个个的,不是只知斗鸡走狗,就是平庸无聊,有些甚至面目可憎。平常说到青年才俊的时候倒像是挺多的,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也找不出了?”
  刘彻眉头打结,忍耐住他那火爆脾气,没好气道:“长安的一个都看不中,所以就看中了刘舜那小子?”
  陈娇倒是知道,刘彻和刘舜的关系一向冷淡。按理来说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在刘彻没有嫡亲兄弟的情况下,刘舜就是近藩中的近藩,理应亲近才是——想来果然还是刘舜那小子性情太古怪了!
  “也不是,其实母亲实在是不乐意阿嫣离开长安…不只是母亲不乐意,我、外祖母也不乐意。为此,就算找个次一等的人家也没什么,只要子弟不错。只是长安实在遍寻不到了,那就只能往外看了。”
  陈娇说的很直接:“既然都往外看了,那就只能是刘氏诸侯了,别的什么不提,地位还是有的——阿嫣当个王后还是稳稳当当。而诸多藩国之中,刘舜算是最好的。年龄合适,与陛下关系近,常山国也颇为不错。最要紧的是,刘舜还没有王后!”
  其实刘舜的亲哥哥清河王刘乘也没有王后,其他条件比刘舜更好。但陈娇听说他身体不好,因此才在这个别人都做父亲的年纪里后宫空空…她可不想妹妹一嫁过去就做寡妇,所以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此时一旁的韩让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心中只希望这个小姑奶奶能少说几句!难道看不出来天子已经因此震怒?
  刘彻到底当了好几年皇帝,虽有少年人的冲动,却也能在关键时刻稳住。嘴角垂着,语气无波澜地道:“朕竟是才知道,原来姑姑这就筹划起阿嫣的婚事了。”
  “这算早?长安各家的儿女亲事谁不是早早定下!就怕临到头了没得选。”陈娇就像她平常一样的没有抓住重点。想了想,才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不过这有什么用?阿嫣的主意大的很呢!她一个都不乐意,母亲也无法强按着她来罢!”
  刘彻怔了怔…“阿嫣不乐意?…这是为何?”声音干涩。
  “谁知道为何!那孩子念头古怪。”陈娇哼了一声:“听听她说的什么糊涂话,她竟然说嫁人没什么好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她现在倒是自在快活,只是母亲还想着她的婚姻大事呢!”
  “不好玩儿?”就算是刘彻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陈娇笑了一阵,停下来才道:“这也说不准,因为那死丫头还有一次说‘我的丈夫必定得是个大英雄,让我心甘情愿嫁她’。只是这话说的时候像是推脱,也就做不得准了。”
  “阿嫣既不愿意早早嫁人,就别逼她了…难道阿嫣愁嫁?就算嫁不出去,朕也能养她一辈子。”刘彻思绪纷纷,临出椒房殿之前还不忘记叮嘱。
  当时陈娇笑得不能自已,回头就与进宫来的母亲说了这事,“您说好笑不好笑,陛下当是养女弟还是养女儿?”
  刘嫖在这件事上更加客观,本能地觉得这有问题,但她实在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所以下意识地否定了某种可能,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跟着笑了几声,这才道:“说到这个,当初先帝也是这样…明明阿嫣是我女儿,却总是叮嘱我这个那个的,活似我是后母一般。”
  这一页便这样揭过去了,又过了几日,宫中空了一半——天子带着后宫前朝去了上林苑,侍奉的人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上林苑相较于宫中,宫苑没有那么壮丽,但其实更加宜居和人性化。周围有多是山山水水、山林草场什么的,光是这些已经足够心旷神怡了。
  更让刘彻心情舒畅的是,虽然前朝也随着搬了过来,却不是所有人都有来!大部分的朝臣还是要守着各自的部门上班,只有一小撮大佬才能随着过来。这样下面的人就算想啰嗦,也只能从长安送来竹简。
  这杀伤力,四舍五入就等于没有啊!
  就算是那些重臣、大佬,离开了未央宫宣室殿,到了上林苑,也意料之内地放松了很多!再加上太皇太后留在了宫中,这可让刘彻生活质量有了极大飞跃。
  “好!皇上这一箭射得准!”见刘彻一箭射入了猎物的咽喉,田蚡是连连拍掌!这也不算是硬拍马屁,毕竟刘彻确实箭法很好——此时还有上古遗风,贵族男子射箭也是标准技能之一。
  相比之下,田蚡马上骑射的功夫就要差的多了。这和他少年时没有经过训练有关——他少时家贫,勉强吃口饭而已,哪有条件学习骑马射箭!此时和刘彻出来骑射,纯粹就是陪客,讨自己这个天子外甥开心而已。
  不然的话,这大热天的,他肯定是愿意呆在凉快的宫苑中,享受婢女扇风、喝酒的。
  有骑士去拣猎物,刘彻则是看向自己的舅舅,说道:“舅舅也该多多练习才是,不然连女子也比不上了!”
  刘彻想到的是陈嫣持小弩连射的样子,这是去年的事情了,心中一动。
  田蚡却不知道刘彻在想什么,只是拱拱手笑道:“陛下天资聪颖自是学什么都快,臣却驽钝的多。如今年纪大了,再学这些学不动喽!”
  说着又让马儿凑近了几步,这才道:“不过皇上说到女子也比不上,臣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刘彻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大概猜出一点儿意思了——左不过就是那些招数,话说他身边的人倒是都喜欢给他推荐美人。母亲是如此,姐姐是如此,如今舅舅也来了。
  虽然已然清楚,刘彻还是做出好奇的样子,挑挑眉道:“舅舅说的此人,朕可认识?”
  “此人嘛…”说到这里田蚡得意一笑,“陛下是认得此人的…陛下随臣来。”
  说实话,刘彻此时已经有些腻味了,但左右也是无事,索性便策马跟着田蚡向前。等到过了围猎区,到了一丛溪水边,见到一个骑装丽人正在溪边饮马。此人不是刘陵又是谁!
  “陛下!”似乎才注意到这边,远远的,刘陵行了个礼。
  刘彻嘴角含笑,转头打量着自己的舅舅,神色玩味:“舅舅,这是?”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这是临时起意,他更倾向于自己的舅舅策划了这一切,帮助了刘陵——废话,要是没有人帮忙,刘陵连上林苑都进不来!
  帝后等贵人的大驾在上林苑,此时的上林苑戒备森严,寻常贵族未经允许是不准进出的。刘陵若想进来,就只能求见。但求见谁呢?有资格放人进来的无外乎刘彻和陈娇而已。刘彻自己都不知道此事,而陈娇,陈娇不让人打破刘陵的头就是好脾气了!
  只能是一开始就有人将她带了进来。
  “皇上,淮南王主就很善于骑射呢!前些日子臣在郊外所见,也多有感叹。”田蚡却是答非所问,开始‘胡扯’起来。田蚡很清楚,其实刘彻已经心中有数了,所以反而不需要说透。
  大家只要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可以了。
  刘彻笑了笑,又转回了头。这次他看到了刘陵身上的骑装…这是长安最近最流行的女式骑装。本来就是去年陈嫣穿了一次,以其轻便、漂亮一下风靡了贵女圈子。倒是有老学究斥其为蛮夷之服饰,有伤风化!
  不过女人们可不管那些老学究的唧唧歪歪,只要好看她们就能立刻沦陷!再者说了,也没有几个老学究会始终盯着女人的衣裳看。毕竟在他们看来,女人本就是有些乱来的,真要有什么不妥,那也正常。
  这当然是一种歧视,但历史上的这种歧视也确实客观上促进了女服的不断变化。
  想到陈嫣,刘彻的心情就好了很多。抓住缰绳,又靠近了几步,直到来到刘陵身边,他将刘陵那一点儿慌张看在眼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所骑的这匹黑色骏马是天下少有的神驹,和陈嫣的追日是同一级别的。
  只不过他这马儿性子更凶一些,靠近一个它从未见过的女子,这让他有些不耐烦。
  这样的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看人,不是当事人是很难体会到那种紧张的。
  “听舅舅说,淮南王主擅长骑射?”刘彻漫不经心问道。
  “在陛下面前如何敢说擅长?臣女不过是略略会一些罢了。”刘陵说着客气话,实际上她是对自己颇有自信的。她从去岁开始学习骑射,为的就是‘投其所好’。为此她请到了最好的骑射师傅,以期速成骑射。
  毕竟她是在淮南国长大的,淮南国并不临近北方,骑射风气很淡。她又是高贵的王女,更不太可能学习骑射了。
  刘彻‘哦’了一声,便遂了她的心意,邀请道:“既然是如此,淮南王主也同来狩猎罢——朕知道,越是如此说的,越是擅长。”
  说着刘彻让开了一些,给刘陵上马留了一些空间。
  不过说实在的,刘彻从看刘陵上马姿势就知道之前田蚡所说的只是吹牛而已。看起来倒是挺有架子的,但刘彻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速成出来的。所以姿势空有架子,显得呆笨!这个时候要是马儿不算温顺,是一定会出事的。
  刘彻想起了阿嫣在马上的风采,小时候阿嫣在上林苑骑马真是能急死人!其他人都跑起来,只有她还在后面慢走。不过考虑到她当时年纪极小,防着出事也该如此。
  后来就不一样了!
  实际上陈嫣骑马是从小一点一点儿地学的,每一个细节都教到位,教她的人也是最精于骑射之人。再加上日常有规律的练习,从来不辍,她现在骑马从不刻意,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显然,刘陵事先挑了一匹极其温顺的马儿,所以整个过程倒没有什么问题。
  刘彻并没有捉弄刘陵的意思,所以一路上只是小跑。不然的话,只要稍微策动宝马,刘陵在身后就跟不上了!
  显然刘彻并不在意刘陵那个小小谎言,毕竟在他看来刘陵此举和那些妃嫔为了讨好他而用各种‘小手段’没什么两样。只要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这样的行为他都不会较真…事实上,真要较真起来日子就没法过了。
  “说起来最近学习骑射的女子也多了起来,淮南王主学了多久?”眼前没什么猎物,刘彻干脆和刘陵消磨起了时光。
  “臣女并未学多久…”不好说去岁才开始学习,只能这样模模糊糊回答。说着她又有了些不快,“近日好多女郎学习骑射,似乎有学习不夜翁主的意思,不夜翁主还真是引领了一时风气。”
  她可不希望刘彻当她只是一个追赶这个风气的女子…虽然从时间线上来说确实很接近。
  刘彻当然能够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多看了她一眼,特别是看到她身上的骑装。倒是很想问问,这样说话的底气何在?
  他想起了陈嫣曾经和他说过的南方俗语‘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好叭,他从不知道南方有这样的俗语。不过南方地方广大,又有许多土人,谁知道有什么俗语呢。
  这个时候用在这里倒很合适。
  “怎么,你觉得阿嫣风头太盛了?”刘彻的语气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以至于刘陵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下意识地说出了一点儿心里话:“到处都有不夜翁主,有时也太霸道了。上回臣女有事要见不夜翁主,竟没有见到…说起来还是亲戚呢。”
  她到底记得天子似乎挺在意这个从女弟的,所以刹住了车,并没有说出很恶意的话,说话时甚至有些玩笑的意思。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玩笑,却没有想到刘彻当即翻脸。只见他眉峰猛然锐利,语气冰冷无比。
  “哦…竟有这样的事儿——原来淮南王主是这样想的?看来朕的女弟倒是得罪你不少啊!”
  说着策马扬鞭,不再理会刘陵。身后的骑士也跟上,空留唯一一个追不上的刘陵。
  第129章 蒹葭(10)
  “陛下的性子就是这样, 翁主不必挂怀…”田蚡本来是在一旁装不存在的, 就像那些跟在刘彻身边的骑士。人家一对男女呢, 他显得太有存在感了算是怎么回事儿?
  但这会儿也装不下去了,刘彻转身打马走了倒是简单,其他人怎么办?跟随天子的骑士自然跟得上,但他们跑的那么快,田蚡一个骑射生疏的人可跟不上。既然跟不上,他也不为难自己了, 干脆留了下来。
  只是留了下来就得面对另一个问题——刘陵还在呢!
  因为天子这样生硬地落她面子, 即使她确实是主动的那一个,此时也有些挂不住脸面了。原地不动, 脸色红了又白, 空留马儿打了几个鼻息,空中弥漫着尴尬的空气。
  田蚡也不能当没看见,虽说他和淮南王之间的交情是虚的,和刘陵之间的那点子‘情谊’更是虚伪又轻薄,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彼此的虚伪彼此之间都一望到底, 但上了戏台, 就得演下去。
  谁让双方都有所求呢!
  刘安刘陵父女希望借田蚡这个长安新贵以及天子面前的红人, 深入这个国家的政治, 掌握重要动向,甚至是在长安发挥影响力!而田蚡呢,一方面获得切实利益, 另一方面也是广撒网、多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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