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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者(四部全集) 第68节

  所以,聂之轩下意识地在搜查货架之间的同时,细心观察小屋的锁眼。这一观察,还真的就被他发现了端倪。
  大约走出了二十多米,聂之轩还是职业病似的瞥了一眼身侧小屋上的暗锁。天花板上已经恢复供电的强光灯,照在银白色的暗锁上闪了一下。
  聂之轩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暗锁上的划痕。
  为了确认发现,他蹲在小屋暗锁的旁边,用假臂遮挡光线,从侧面看了过去。在现场勘查中,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载体,有的时候就能有不一样的发现。
  锁盘上,果真有几条纤细的新鲜划痕。
  出于一名法医的职业敏锐性,聂之轩推测:第一,这些划痕是新鲜的,是刚刚形成不久的。第二,一般使用钥匙开锁,即便没有一次性把钥匙插进锁眼,钥匙圆钝的头部也不可能形成这么纤细的划痕。这样的痕迹,一定是类似钢针之类的尖锐物体,在技术开锁的时候留下的。而且,因为操作人心情紧张,钢针戳了几次都戳在了锁盘上,而没有插进锁眼里。
  那么……
  就在这时,沉思着的聂之轩面前的铁质推拉门突然被哗啦一声拉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唐铛铛的一声惊呼:“谁!”
  2
  蹲着的聂之轩体位较低,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状况时,就感到有个黑影朝他面部呼啸而来。聂之轩下意识地举起右臂,挡住头部。
  “当当当!”三声清脆的金属相撞声随之而来。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向聂之轩的左侧袭来,他躲无可躲,只感觉一阵刺痛从左侧下颌处汹涌而来。
  疼痛使得聂之轩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柔弱的聂之轩此时脑海里尽是查缉战术课堂上,司徒霸教给他们的各种自卫战术。
  聂之轩就势向后翻滚,一骨碌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手枪,对准了黑洞洞的小门里面。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聂之轩这才定睛看清眼前的状况。
  一个女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罩着一件红色的超市服务员马甲,举着一把菜刀,恶狠狠地和他对峙着。毕竟因为受到手枪的威胁,她暂时停止了攻击。
  “幸亏我有枪。”聂之轩暗自庆幸。
  聂之轩摸了摸左侧颈部,黏糊糊的,有一些血,还有一根冰凉的钢刺。他忍痛把钢刺从颈部拔了出来,亮闪闪的不锈钢三角形注射器针头上还黏着血滴。
  “你好,山魈。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它。”聂之轩扬了扬手中三角形的注射器针头,说,“差一厘米到颈动脉,我命不该绝。”
  此时,被金属碰撞声引来的萧朗已经抵达了现场,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山魈。
  “放下武器吧。”萧朗轻蔑地笑着。
  山魈背靠着小屋内的墙壁,举着菜刀。
  “放下武器吧,没路可走了。”聂之轩说。
  山魈挥动了两下菜刀,保护着自己。
  “我不打女人,是你逼我的。”萧朗收起手枪,准备上前制伏山魈。
  聂之轩怕眼前这个亡命之徒会伤到萧朗,于是伸手拦住萧朗,对山魈说:“你往上面跑,是为了保护那个人吧?”
  山魈愣了一下,握住菜刀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跑不掉的。”聂之轩说。
  “啊!”看着一前一后的两支枪口,山魈的表情变得绝望起来。她忽然朝着两人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似乎要拼力做出最后一搏。
  “小心。”萧朗快速拨开聂之轩的假臂,手指绷紧在扳机上,整个身体也随之弓紧。
  意外的是,那一声喊叫后,当啷一声,山魈手中的菜刀掉落在地上,她一翻白眼,竟然向地上倒了下去。
  “哎?哎?哎?怎么着?碰瓷啊?”萧朗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他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去拽山魈的衣襟。
  “小心有诈!”聂之轩大声地提醒着,同时举起手枪。
  “是真晕了。”萧朗拉住了山魈,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真的都已经松弛了。她并没有使诈,而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这咋就没气了?特工啊?自杀啊?”萧朗探了探山魈的鼻息,开始掐她的人中,“铛铛,监控录下来了吧?我可没动手。”
  唐铛铛没有回答。
  “掐人中有什么用?”聂之轩推开萧朗,开始对山魈进行心肺复苏。
  不一会,山魈像是叹了一口气,虽然意识还没有恢复,但总算重新有了呼吸心跳。
  “看来,咱们组织要加上一门急救课了。”聂之轩在奚落萧朗。
  “嘿,我们中医博大精深……”萧朗不服气地说。
  “你那不是中医。”聂之轩打断了萧朗,对着耳麦说,“萧望,人抓到了,昏迷,要不要送去医院?”
  “特警和120都到了。”萧望说,身边人声很杂。
  “这回跑不掉了吧?”萧朗掏出手铐,一边铐住山魈的右手,一边铐住自己的左手,“咱们守夜者的手铐,那是特制的,谁也别想弄开。”
  说到“守夜者”三个字的时候,山魈似乎抖动了一下。
  “铛铛,看好监控,改找‘豁耳朵’。”萧望说。
  唐铛铛还是没有回应。
  “铛铛,收到没有?”萧朗急着喊。
  ……
  “糟糕!”聂之轩说,“刚才山魈突然出现的时候,铛铛叫了一声,我们都以为她是看到了这里的监控。但是现在想想,她喊的是‘谁’!怎么会这么喊?她又不是在身边!”
  萧朗的脸在这一秒钟就涨红了,他猛地跳了起来,可是因为自己和山魈铐在了一起,所以被手铐拉着,直接摔到了地上,不过山魈摔得更惨。
  “糟了!‘豁耳朵’从唐铛铛那里跑了!”凌漠咬牙切齿地喊道,“快去救铛铛!”
  大家在这个时候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直被大家忽视的问题。程子墨在介绍地形的时候就说了,从一楼出了闸机后,是需要走大门离开超市的。但也可以有另一条路。
  那就是从西侧小楼梯上到办公区,然后从二楼办公区的窗户跳出去逃离。
  而唐铛铛此时,一个人在办公区。
  萧望转头就向办公区跑去,一步三个台阶地上了二楼办公区。监控室里,唐铛铛伏在案上,正在流血,她身后的窗户大开着。
  “铛铛,铛铛。”萧望的声音在颤抖。他跑过去一把把唐铛铛抱在了怀里,按住了她额头上的创口。
  “我,我没抓住他……他的动作太快了。”唐铛铛居然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万斤顶载着组织成员们和几辆救护车一起,直接抵达了南安市公安医院。这一所公安机关的下属医院,在对嫌疑人逃脱的防范上,做得要比其他医院好得多。
  萧朗确认了唐铛铛只是皮外伤以后,又恢复了活蹦乱跳。他陪着山魈做完了全部身体检查,然后在留院观察室里,坐在山魈身边,等她醒来。
  “豁耳朵”已经跑了,所以除了防止山魈逃跑,萧朗这样做更是防止有人来灭口。在萧朗的心中,他发誓,绝对不会让“幽灵骑士”的状况再次发生!
  唐铛铛、凌漠和聂之轩当中,聂之轩是要害部位受伤,但的确是受伤最轻的,因为没有刺伤血管,他只能算是做了一次颈部软组织穿刺。唐铛铛头部被砸了个小口子,好在是在发际线以内,不至于毁容,简单包扎就好了。凌漠比较惨,追捕“幽灵骑士”的时候就受伤不轻,这次又断了三根肋骨,在简单处理后,绑着胸带立即开始工作,还因为绑带的位置被萧朗笑话了一番。
  “这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一个病人!”公安医院的院长、萧闻天的老友,骆嘉伟医生坐在主任办公室的桌子前面,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山魈的检查报告,自言自语道。
  聂之轩坐在骆院长的对面,其他几人站在聂之轩的身后。在这种场合下,骆主任说的专业术语,也只有聂之轩能听得懂了。
  “不奇怪也不会在我们手上。”萧望知道骆院长和父亲深交多年,了解守夜者组织的情况,所以也没有必要瞒他,“您是说她晕倒得很奇怪?会不会是装的?”
  “啊?晕倒?”骆院长被萧望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抬头看看萧望,说,“不不不,她这可不是晕倒,用我们医学术语,她这是心跳骤停。如果不是聂之轩及时进行cpr,可能人就没了。”
  “cpr就是心肺复苏的意思。”聂之轩向身边不懂医学的战友们解释,接着问骆院长,“她的心跳骤停,找到病因了吗?其实在现场,我们没有人碰到她,她就这么自己倒了。”
  “哦,这个倒是简单。”骆院长拿出一张彩超报告给聂之轩,说,“你看,这病人的病因在这里,颈动脉粥样硬化。”
  “啊?这个人最多也就二十五岁,粥样硬化的程度就这么严重了?”聂之轩一边质疑,一边继续向其他人解释,“一般这种情况,都是长期高血压、高血脂的病人才会有的体征。”
  “她没有高血压,也没有高血脂。”骆院长耸了耸肩膀,说,“但我们在她的两臂正中静脉附近,看到了很多注射针眼。一般这是吸毒患者的征象,但是从尿检里,也没有发现毒品的代谢物。所以我分析,她因为长期依赖、注射某种不明药物,导致了颈动脉粥样硬化。你们从她随身物品里搜出什么没有?”
  萧望摇了摇头,说:“东西都被她烧了。”
  “是三角形针眼?”凌漠问。
  骆院长点了点头,说:“开始我没注意,就知道是针眼,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一想,还真的是。”
  “那三角形的注射器针头,一般有什么用?”萧望接着问。
  “没见过。”骆院长和聂之轩同时说道。
  “她心跳骤停的原因是什么?”聂之轩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彩超上可以看到,她的颈部粥样硬化斑块裂了。”骆院长说,“裂开的地方,在颈动脉窦的位置。所以,你懂的。”
  “其实,不太懂。”萧望挠挠头。
  “是这样的。”聂之轩转过身来,“山魈的颈动脉内膜上附着了粥样硬化的斑块,刚才可能是因为在抓捕过程中,她情绪激动、血压升高,加之一直龇牙咧嘴地叫唤,导致了她颈动脉斑块裂开了。因为裂开的位置正好在颈动脉窦,而这里有人体很重要的压力感受器,感受器受到刺激,导致了心跳反射性地停止了。”
  凌漠的好奇心也被调动了:“那就是说,这个人很容易心跳骤停?”
  “这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恰巧刺激到压力感受器,又恰巧能导致感受器做出反射,是小概率事件。”聂之轩说,“不过,粥样硬化的地方不仅仅是颈动脉,肯定是全身性的,包括随时可以致命的冠状动脉。”
  “也就是说,您推测山魈因为长期注射某种药物,导致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对吧?”萧望总结道。
  聂之轩看萧望完全听明白了,顿感欣慰。
  “副作用?”凌漠沉吟道。
  “什么副作用?”萧望敏锐地问。
  “啊,没什么。”凌漠说,“我只是联想到,‘幽灵骑士’有癫痫的毛病,既然这两个人都有所谓的‘演化能力’,那会不会也有对应的‘副作用’呢?”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萧望也陷入了沉思。
  “您说的奇怪,就是指她的粥样硬化?”聂之轩接着问骆院长。
  “不不不,粥样硬化有什么好奇怪的。”骆院长笑着说,“我说的是,她的皮肤。”
  “皮肤?”几个人异口同声。
  “你们知道吗?送她进来的时候,她的上唇肿得很高。”骆院长说。
  “哦,那是萧朗掐人中掐的。”聂之轩无奈地摇摇头,说,“这孩子,下手还真狠。”
  “不,我说的肿,不是你说的肿。”骆院长说,“发炎或外伤导致的红肿,那都会有红、肿、热、痛的征象。可是,这个人的肿,不红、不热,就是单纯的肿。”
  “那就是水肿?”聂之轩问。
  骆院长摇摇头,说:“也不是水肿。水肿指压会凹陷,然后很快复原。但这个人,指压下去,就塌一块,不复原。而且,在整个检查、诊治的过程中,我们的医护人员发现,只要稍微施加一点力量去按压或揉搓她的皮肤,皮下立即会发生变化,然后肿起来一块,肿了的部分,可以随意改变坡度和造型,嗯,简单说吧,就是可以塑形。”
  “橡皮泥?”程子墨因为好奇,停下了咀嚼。
  “橡皮泥也不至于。”骆院长说,“如果贴切一点说,就像是我们整容科给人面部注射透明质酸美容、塑形一样。”
  “就是玻尿酸。”聂之轩说,“正常人皮肤都有这个,就是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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