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第200节
“我怎么了?”
“我还在徐州的时候听人说……”媞娘犹豫片刻,说,“镇上的赵家就是因为少夫人的身体不好,有人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给赵少爷做妾呢。”
“赵少爷收了吗?”沈珠曦问。
“当然收了。”媞娘诧异道,“只要关系不是太差,谁会拒绝别人送上门的礼?”
沈珠曦不禁收紧握在秋千上的手。
她的心里生出忧虑,可她想到自己已经答应李鹜信他一回,所以努力找了个理由自我安慰:不会的,李屁人才舍不得家里多一张嘴吃饭呢。
红通通的太阳已经有一半泡进湖水里,天尽头的湖水闪着碎金般的粼粼光芒,一阵微风吹过,沈珠曦的裙袂跟着湖中的荷叶摇曳。
“起风了——我去给夫人拿件厚衣服吧!”媞娘道。
“不用了,我们……”
沈珠曦刚想说我们回房吧,目光触及从花园假山后走出的王诗咏,声音渐渐微弱,断绝在喉咙里。
王诗咏目不转睛地看着秋千上起身的沈珠曦,用碾磨般迟缓的语速道,“能在这里遇见身体不适的李夫人,真是好巧……”
沈珠曦上次见到王诗咏,还是徐州时候,相比那时,她消瘦单薄了许多,身上穿的,也是寻常百姓所穿的布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春果也不见踪影。
“你是怎么来的?”沈珠曦问。
“走过来的,还能怎么来?”王诗咏微微一笑,右手拂过裙上一片半干的水渍,“我说要找个地方更衣,你们丫鬟就把我带去后院厢房了。既然都到厢房了——我随意走走,不小心迷路至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因为操办接风宴而病倒的李夫人,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反而穿这么单薄到湖边吹风来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媞娘忍不住冲撞道,“来人啊!来人!”
“你还是别大吵大闹的好,引来了别人,你的主子想要掩人耳目的目的就落空了。”王诗咏道。
“你胡说八道!”
媞娘虽然不信沈珠曦有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地方,但王诗咏的话成功打消了她大声呼喊的念头。
她犹豫不决是否要唤人,转头看向能够做主的沈珠曦。
沈珠曦看着王诗咏,神色镇定。
“宾客名单上没有你,你是跟着李恰混进来的?李恰知道吗”
王诗咏怒道:“少拿旁人压我!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煞费周折混进接风宴,不去宴会场找李鹜,借口更衣跑来后院——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沈珠曦说。
“明知故问!”
“你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李鹜!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王诗咏尖声道。
王诗咏的偏执远超沈珠曦的意料,她惊讶道:
“……你还想嫁给他?”
“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王诗咏怒视着沈珠曦,悲声道,“你害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沦落至此,难道不该让李鹜担起责任吗?!”
如果是从前的沈珠曦,还真得被她噎到。
但今非昔比,见过李屁人的厚颜无耻,王诗咏还是弱了点。
沈珠曦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抢我夫君,我没害你家破人亡,你却险些害我家破人亡,究竟是谁该担起责任?”
“如果不是你,李鹜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我!”王诗咏捏紧双拳,眼中充满恨意,“只要你不在,李鹜就不会逃婚,我父亲也不会气得中风,徐州也不会狼烟四起!”
“李鹜逃婚是因为他有情有义,你父亲气中风是因为他助纣为虐,咎由自取,徐州城破是因为邻近诸城都在急修城防,只有你们徐州,宁愿斥重金了结私仇,也不愿在城防上多花一金!”
沈珠曦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让王诗咏许久都说不出话,只能气得颤抖,恨恨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你们打劫了徐州的援军,徐州至于生灵涂炭吗?”王诗咏咬着牙说,“我本是百年世家徐州王氏的嫡女,却因为你们家破人亡,你对我,对徐州百姓……难道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沈珠曦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
“我对徐州百姓有愧疚之意,对你,丝毫没有。你若继续胡搅蛮缠,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要怎么不留情面?”王诗咏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若四处声张,所有人都会知道李鹜还有个妻子。”
“所有人也会知道你在新婚之夜被人逃婚的事。”沈珠曦接上她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在李鹜眼中,你还没有几抬嫁妆值钱。”
王诗咏被人戳中最深的痛脚,青着脸说:“……你在虚张声势。”
“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沈珠曦道,“我只不过一个后宅妇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是我相公,只要他觉得不丢脸,我在后宅有什么好丢脸的?”
而李鹜会不会觉得丢脸,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脸皮比地皮还厚,沈珠曦至今还没发现有什么事会让李鹜觉得丢脸呢。
沈珠曦好心道,“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李鹜一个男人,为什么你定要攀扯有妇之夫呢?”
“我已经为李鹜失去了这么多,我就要他!我只要他!”王诗咏眼眶发红,越发激动,“如果我现在放弃,先前失去的那些又让谁来还我?!”
“那你去和李鹜说。”好说歹说都行不通,沈珠曦嫌这山芋烫手,说,“只要李鹜点头,我就自请下堂。”
要是能说动李鹜,她还来这里做什么?
王诗咏恨恨瞪着沈珠曦:“……你会后悔的。”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人来请你走?”沈珠曦说。
王诗咏转身往回走。
沈珠曦刚松了口气,就见她提起裙角,想也不想地跳入湖中。
“救命啊——”
王诗咏大声哭喊着,在水里不住扑腾。
“混账!”
沈珠曦气得把母妃的口头禅脱口而出。
没见过大世面的媞娘还在那儿愣住,早在宫中千锤百炼的预备宫斗人员已经一个起跑,紧随其后跳进了湖里。
这下媞娘反应过来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瞬间盖住了王诗咏的哭喊声。
“来人啊,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王诗咏提着气刚要大喊,脚下传来的拉力让她瞬间沉入水中。
沈珠曦憋着气把她往下拉,看着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湖水才松开了手。
她踢着脚下的水波靠近水面,听见嘈杂的人声后才冒出水面——不忘扯散发髻,让头发遮掩住她的面庞。
“救、救命——”沈珠曦喊道,借着呼救的功夫吸了好大一口气憋在肺里。
湖边已经围着许多人,除了府里的丫鬟小厮,还有此次参加接风宴的诸多宾客。
李鹜早在第一时间跳下湖,看见沈珠曦露面又沉入水中后,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快速朝她游来。
湖水幽绿,浮萍飘荡。
沈珠曦不断下沉,裙袂和黑发都在脸庞上方飞舞。
她伸出的手,被李鹜一把握紧。强大的拉力将她拉向湖面,她偏头一看,一脸痛苦神色的王诗咏正拼命踩着水,艰难地往水面上探出了半个脑袋。
“救我……”她微弱的求救声飘散在湖面上。
“还有一个人……那不是镇川节度使带来的人吗?”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让李恰咬了咬牙,不得不跳入湖中,向再次沉没的王诗咏游去。
李鹜抱着沈珠曦上了岸,立即有准备好的婢女送上干净外衣笼上沈珠曦湿透的身体。
“你怎么样了?”李鹜脸色难看,急声道。
“装的……我没事。”沈珠曦小声道,“配合我。”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哭道:“我没看清谁在推我……”
李屁人果然配合,当即大怒,掷地有声道:
“这里总共就三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推的?媞娘,是你吗?!”
“不是我!”媞娘条件反射叫道。
好了,这下只剩一个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刚被救上来的王诗咏身上。
告状也是有讲究的。
直接说谁推的显得咄咄逼人,说自己不小心失足又显得想要息事宁人,一句“不知道谁推的”,既说明是自己是被人推下湖,又显得无辜又无害,不会令人反感。
这些宝贵的宫斗经验都是母妃教的,但实际运用还是第一次。
对手是王诗咏,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刚被李恰拉扯上岸的王诗咏翻着白眼,已经只剩半口气,听到沈珠曦先发制人,她气得半口气都差点不剩,急忙说道:“分明是你先推我……”
“你胡扯!”已经入戏成功的媞娘叫道,“分明是你先动手推人,看见有人来了才跟着跳下去!”
媞娘扑了过去,对王诗咏又咬又打:“我苦命的夫人本来就病着,你这是要她的命啊!你害我主子,我今日就跟你拼了!”
王诗咏衣衫湿透,线条毕露,死死抓着李恰衣襟,狼狈地躲闪着媞娘的扑打,再加上四面八方谴责鄙夷的注视,她畏惧地蜷缩着身体,不住往李恰身上贴。
“好了!”李恰跟着也受了媞娘的几下拳脚,怒而推开媞娘,沉着脸道,“这事之后再说——”
他怒视着王诗咏:“你答应我不惹事,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放心不下……”
王诗咏话说一半,恰到好处地“晕”了过去,只剩浮想联翩的观众和面色难看的李恰。
全场唯有李鹜内心狂喜:鸡屎粘别人脚上了!
李恰一时心软带王诗咏上门赴宴,闹出这么大的事,自己脸上也抹不开。
他不好再提出借地医治的要求,只能带着王诗咏匆匆离开了李府。
沈珠曦也被李鹜带去后院诊治。
主人家都不在,接风宴没继续一会也就草草散了,只剩下花样百出的流言蜚语,乱窜在白蛉平原的联军军营中。
王诗咏衣衫尽湿被李恰救上岸,归属也显而易见了。
数日后,沈珠曦听闻,王诗咏被李恰纳为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