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美貌不可自拔 第95节
有那么一瞬间, 乔乔忽然明白了乔旧身上的烫伤是哪里来的。
那是七情蛊的第七日,乔乔碰翻了油灯,不小心将桌子给点燃了。
乔乔一个人吓坏了, 是窗外的乔旧冷冷地望着她,看着她脸颊上珍珠泪, 恍若无动于衷。
“救……救命。”
乔乔怯生生地冒出这两个字来。
彼时尚且不清楚她怀有香气。
烧死了乔乔, 对于乔旧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他打量着她, 也确实没有任何要救她的意思。
然后火撩到了榻上的时候,毫无自我认知的乔乔被少年抬起手臂一把裹了出去, 乔乔在他怀里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伤到,他自己却留下了一些伤痕。
但因为他身上的伤疤太多了, 以至于乔乔根本没有留意过,原来他的身体也曾为了她而留下痕迹。
这一切都是乔乔所不知道的事情。
眼下火势由小变大,绣球儿吐着舌头, 呼吸开始变得痛苦。
它呜呜地躺在她的身边,那双温柔湿润的黑眼睛里含着一丝对她的依赖与信任。
这场火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夫妻所浇灭的。
乔乔再一次醒来后, 也是村民这样告诉她的。
“姑娘还是要小心些,不要再这样粗心大意了。”
“这是姑娘的狗。”
乔乔张着眸,看着湿漉漉的绣球儿躺在地上没声没息的模样, 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眶。
她没有感谢任何一个村民, 也没有回答他们任何问题, 直接抱起了绣球儿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知道漆雕钺不会来了, 所以她也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
那妻子望着乔乔的背影忍不住嘀咕, “她对我们这般冷淡……是不是知道了?”
丈夫“嗐”了一声,推了她一把,“别瞎说,赶紧家去。”
这些人的事情, 可不是他们小老百姓可以插手得了的。
持善师太在洒扫院子。
其他的小尼姑们都在屋里念经,私下里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暗中嬉嬉闹闹。
年轻的姑娘们往往不是走投无路,是不会来当尼姑的。
而成了小尼姑后,能像她们这样开心的,也只有这韶华庵里能见得到。
外面有人敲门,持善师太捶了捶老腰,去打开门正准备告知对方今日不便待客,便瞧见了脸色苍白无比的乔乔。
比离开韶华庵的时候,她纯澈的杏眸里多出了许多复杂。
她的眼睛告诉持善,她在外面经历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乔乔……”
听见持善师太慈爱又熟悉的声音瞬间,乔乔眼泪再止不住扑到了持善师太的怀里,肩背发颤。
“师太……”
就像是所有无处可以发泄的委屈,终于可以在见到会心疼她的人时,瞬间破开了一道宣泄的口子。
“呜……”
持善师太叹了口气,拍抚着她颤抖的后背,低声道:“师太在。”
乔乔的眼泪一眨眼间便浸湿了她的前襟,似要将那份委屈淹入持善的心口一般。
持善师太丢开手里的扫帚,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又重复了一遍,“师太一直都在的……乔乔。”
绣球儿醒来后,恹恹的躺在了榻上虚弱哼唧。
持善师太端了热汤来给乔乔喝下。
乔乔默不作声地喝了热汤,持善师太也没有去问她任何事情。
她的耐心与宽容,让乔乔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乔乔攥紧了手指终究还是主动开了口,哑声问道:“如果我变成了坏人,师太会讨厌我吗?”
持善师太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微笑道:“乔乔,你看师太像是个好人吗?”
乔乔诧异地抬起眸,看向持善师太的脸。
持善师太慈眉善目,宛若无上菩提。
持善师太唇畔抿着慈蔼,继续给乔乔讲了一个故事。
她说从前有一个妇人,她生在东村长于东村,后来嫁去了西村适龄人家的好男儿。
她如同许多寻常女子一般,以夫为天,恪守妇德,在婚后一年便为丈夫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丈夫染上了赌瘾,嗜酒成性,醉酒后常常喜欢打砸东西,乃至后来殴打妻女。
这妇人为了女儿日日忍受,对着菩萨祈福,盼着菩萨看在她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份上,让她的丈夫早日回头是岸。
菩萨面前,她将心都奉给了丈夫,忠贞不二,甚至愿意折自己的寿换给丈夫。
可惜事与愿违,终于有一天,她回到家中发现女儿不见了。
原来女儿被丧心病狂的丈夫卖去了妓院抵债。
妇人疯了一样到处去找女儿,一年多后,找到了年仅十三岁的女儿娇弱腐烂的尸骨。
而且是死于难产啊……
然后她回到家中就杀了赢钱给她买簪子的丈夫,并亲自肢解了他。
头颅丢给了山狼,四肢丢给了野猪,五脏六腑掏出来挂在树上喂乌鸦。
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妇人,冷静而从容地犯下了这样的杀孽。
“那个妇人,就是我。”
持善缓缓地吐出这令人震撼的话来。
乔乔睁大了眸子,惊得说不出话。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忏悔自己的罪恶,我是为了死去的女儿祈愿,为了帮助这天底下走投无路的女子。”
持善温热的手掌再度抚上了乔乔的发顶,“乔乔,教你善恶是为了让你不会无知,不被人愚弄,而不是为了约束你,让你被欺负。”
每一个字,都极尽温柔。
“呜……”
绣球儿在榻上虚弱地发出声音。
持善师太一拍脑门,出门去拿了碗臭烘烘的药给小畜生灌了下去。
绣球儿便开始呕吐,吐出一堆浊物之后,仍旧恹恹的模样,却也睁大了眼睛。
乔乔忍着眼泪,给绣球儿擦干净身上的毛。
心中却全都是持善师太那一番强大而温和的安抚。
“宝珠给你来了好几封信,都存放在了韶华庵里。”
持善师太将宝珠的信全都拿来。
信中是宝珠“事业有成”的回信。
这些年宝珠不仅找到了姐姐,而且还加入了姐姐的事业,收获颇丰不说,且也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她激动的情绪仿佛从那字眼里都能喷出唾沫星子,让乔乔心头积攒的压抑散去,反而又开始想念宝珠这个朋友。
从在荆州,她被拐到花楼遇见了宝珠,乃至后来在韶华庵里与宝珠重逢,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所致。
宝珠离开了这里,可始终抱着“苟富贵勿相忘”的念头,还想仗义地拉乔乔入伙,以报答乔乔当日在花楼里没有向老鸨揭穿她躲在桌子底下的恩情。
“乔乔,当你感到迷茫的时候,就先离开这里吧,离开这局中后,你就是局外人,你想要的东西,便会变得更加清晰。”
持善师太最后一句话,犹如拨云散雾一般,让乔乔自己好好选择。
当天晚上,乔乔给宝珠回了封信。
等半个月后,绣球儿恢复得无碍了,乔乔便又收到宝珠激动写满了四张纸的回信。
这厢乔乔想到沈慕幽离开之后,最终多半会在荆州故乡落脚。
可眼下乔乔却唯恐暴露了她,是以思来想去决定先绕道去看望宝珠一回。
持善师太要给她拿盘缠的时候,乔乔却将鞋底儿和衣襟夹缝里藏着的部分银票都交给了持善。
“师太帮我保管着吧。”
持善师太摇头拒绝,“弄丢了师太也还不起啊。”
乔乔红了红小脸道:“本就是赠给师太的……寻个客气的说辞罢了。”
持善师太接过了银票,叹了口气道:“师太是自己人,你又何必客气。”
乔乔:“……”
把绣球儿留给持善作伴之后,乔乔离开京城的那日也再没听说过宫里传出来的任何消息。
那样富贵滔天而又充满了权势气息的地方,与乔乔再没有分毫关系。
乔乔乔装打扮了一番。
她画粗了眉毛,涂黄了脸,脸颊上再画一颗芝麻大的黑痣,扮成个孱弱的少年,竟毫无违和感。
去路上风平浪静,偶尔时,乔乔会觉得身后有道如鹰隼般的目光,让她周身震颤。
可她却仍旧咬紧了牙前行,始终不曾回头去探究过那道目光的来源。
直到半个月后,乔乔终于抵达了青州。
早早立在城门口迎接乔乔的女子穿着一身鹅黄的裙子,朝着乔乔使劲儿挥手。
“乔乔,你真的来青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