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

  在沈从文喝的微醺的时候,沈星起身上厕所,顺便去结了账。
  吃过饭后沈从文发现是沈星请的客,他当即拉着沈星要去看篝火晚宴,沈星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听沈从文说是还可以认识很多本地跳舞跳得极好的妹子后,他就没有理由再推迟了。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在有小孩子的地方,能不能够再遇到“他是谁”,或者让七岁以下的小孩看看自己头顶还有没有那个倒吊着的人。
  带着这个安慰自己的借口,沈星和沈从文往举办篝火的广场方向走去。
  这场篝火晚宴一直持续到夜晚十一点,直到夜深之后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时,跳舞的人群才终于开始逐渐散去。
  乐乐和父母同样也在这里,不过聚集的人实在太多,他们和沈星并没有碰见。
  期间这一家人还参加了活动方举行的亲子游戏,乐乐获得了一个毛绒小熊玩具,一家人玩得非常尽兴。
  回到“日不落”民宿,乐乐一家住在二楼沈星房间的斜对面,上了楼以后需要沿着走廊绕一个弯才能到达。
  进了房间后三人玩得都很累,乐乐母亲给他放水洗了个澡,然后让乐乐先睡,自己也进了浴室。
  期间乐乐父亲趴在床上,趁乐乐还没睡着时,小声问道:“儿子,告诉老爸,你今天在走廊上到底看到了什么?就是和那陌生叔叔碰面的时候。”
  乐乐双手把被子拉起来一些,直到自己下巴,这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看见那叔叔脑袋上有一个人倒着吊下来……”
  “不许说谎话!”乐乐父亲的语气变得严厉了一些。
  在他看来,儿子怎么可能会看见那些东西,况且这世上也根本没有什么鬼,不可能大白天会看见这种恐怖场景。
  乐乐快速摇了摇头:“爸爸,我没有,我真看见了。”
  “那这个倒吊下来的人,他长什么样子?”乐乐父亲皱眉问。
  乐乐认真想了想,回道:“他是倒着的,我看不清楚,不过……他在哭。”
  “哭?”
  乐乐父亲忽然有那么一刻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头皮微微发麻,脊背汗毛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浴室方向此刻亮着灯,还能听见传来淋浴器的水流声,这是乐乐母亲正在洗澡。
  “嗯,因为我看见他的眼泪滴下来了。”乐乐不知道此刻他父亲已经升了恐惧情绪,只是继续说道:“那人的眼泪滴在那个陌生叔叔的前面,没有滴到他的头上……”
  “别……别说了。”乐乐父亲忽然打断了他,语气有些不连贯,“你……你快睡……”
  话没说完,咚咚咚,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乐乐父亲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开口问道:“是谁?”
  外面没有人回答,此时卫生间的淋浴器被关闭,里面传来乐乐妈妈的声音:“浴室里没有干浴巾了,我刚才打电话叫前台送两张过来。怎么还没来吗?”
  “送干浴巾的?”乐乐父亲怔了怔。
  就在此时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特么送浴巾过来怎么不说话?!”他有些恼怒。
  恼怒的原因是自己刚才被吓了一跳,而且问对方,竟然还不回答。
  乐乐父亲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空无一人。
  他探头到外面走廊看了一眼,什么人都没有看见,走廊外空空荡荡的。
  一股凉风吹来,乐乐父亲身子一抖,赶紧将房门关上。
  “没……没有人啊!”他对卫生间里的乐乐母亲喊了一声。
  “爸爸,有……有人。”缩在被窝里,刚才在开门后一直盯着门口的乐乐此时只露出两只眼睛,惊恐的说道。
  “在哪里?”乐乐父亲此时心脏狂跳,下意识的问道。
  “你刚刚开门的时候,那个倒吊着的人,就在你头顶,他一直在那儿。”乐乐声若细蚊,如果不是四周太安静,他的父亲根本就听不见。
  不过此刻乐乐父亲却听得非常清楚,整个人如坠寒窟,全身顿时一片冰凉。
  他赶紧抬头看自己头顶,对儿子语速极快的问道:“快看看,在不在?还在不在?”
  “没有。”乐乐摇头,“他刚刚只是在门口。”
  “是不是你刚才在走廊上看见的那个?”乐乐父亲有些六神无主了,不断地在房间里走动,四处查看。
  “嗯,就是那个人,而且他好像……还在哭。”乐乐小声道,说完这句话,他直接用被子把自己全部盖住,连眼睛都不再露出来。
  在屋里走动查看的乐乐父亲见儿子完全躲进了被子里,忙道:“先别睡,乐乐,你快看看,帮爸爸看看这屋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话落之后,见儿子已经躲在被子里,乐乐父亲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刻转身,准备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给前台拨打过去。
  哪知刚刚转身,全身猛地一个震颤,就见一个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眼眶中有眼泪流出,阴恻恻的看着自己,一言不语。
  而最让人感到惊恐的是,这正在哭泣的男子与乐乐父亲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第355章 他是谁(三)
  在见到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面孔时,乐乐父亲忽然有种这个世界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的错觉,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但眼前的一切却是真真正正发生的。
  眼前的人的确是自己的模样,不光面孔,就是身材、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这人在哭,一直有眼泪流下,看上去似乎很沮丧、很无助、很痛苦。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使得乐乐父亲感觉自己可能在下一秒就会晕倒,他勉强硬撑着,伸手偷偷扶着床沿,一张脸已经变得苍白无比。
  就见那正在哭泣的另一个自己缓缓开口,问出了一句话:“你喜欢你自己吗?”
  乐乐父亲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且他听得出来,对方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与自己一模一样,仿佛就是自己在询问自己。
  “我……我……”吞吞吐吐,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喜欢你自己吗?”等了片刻后,对面这一直在哭泣的人重复问道。
  似乎他只会说这一句话。
  此刻乐乐父亲已经不想再回答,他想要转身逃跑,或者直接能够钻进儿子的被窝里去,父子俩抱在一块儿,要害怕也要抱团害怕。
  浴室里的水流声再次响起,乐乐母亲刚才在里面说了一句话后,此刻又开始继续洗了起来,可能正在冲洗泡沫。
  “你喜欢你自己吗?”相同的话语再一次响起。
  一股阴暗、抑郁、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可留恋的情绪传染到了乐乐父亲的身上,他止不住的颤抖,嘴巴张了张,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片刻之后,另一个自己不再问出这个问题,而是缓缓伸出手,抹了抹乐乐父亲的脸颊:“不要……哭。”
  此刻乐乐的父亲原本没有哭,但在对方说出这句话后,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这一刻,他的表情与对面这人一模一样,两者之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区别。
  摸着乐乐父亲的脸颊,那只手没有再收回,不仅如此,手掌与乐乐父亲皮肤紧挨着的地方,一大团粘合物出现,仿佛将这只手掌与乐乐父亲的脸粘在了一起。
  乐乐父亲毫无反应,他脸颊上的肉逐渐与眼前的自己那只手掌完全相连,然后是他的头、他的身体脖子、他的躯干和四肢。
  不多时,这个男人包括衣服在内,全部被融入到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体中,两者完全重合,再也不分彼此。
  旁边的床上,被子下面的弱小身影一直在瑟瑟发抖,仿佛永远无法再停下来。
  洗完了澡,乐乐母亲披了一件睡袍、语气埋怨的在卫生间中说道:“这家店是怎么回事儿?刚刚就打了电话要干净毛巾的,澡都洗完了还没送来。阿杰,你打电话问了没?”
  一边说着,这女人一边用一张还有些湿漉漉的毛巾揉搓着长发,防止头上的水滴落。
  刚刚走出卫生间门,她猛地一抬头,表情震惊的盯着站在卫生间门外、距离自己只有半米不到的一个女人。
  这女人同样披了一件一模一样是睡袍,头发湿漉漉的,区别只是她此时没有用毛巾擦头发,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眼不眨的瞪着乐乐母亲,双眼流下眼泪,看上去极度的悲伤、痛苦。
  乐乐母亲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忽然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立刻往左右看了看,自己身前并没有镜子,只有这个女人站在这里。
  不仅如此,自己的丈夫也不知去向,一眼看去,好像并不在屋里。
  床上的被子下躺了个人,但看那人的高度应该是自己的儿子,丈夫没有在床上。
  “阿杰?”
  乐乐母亲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丈夫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拿干毛巾,去前台去了。
  此刻极度的恐惧使得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就在此时,那对着自己流泪的女人忽然开口。
  “你喜欢你自己吗?”
  乐乐母亲惊恐的看着她,被吓得面无人色,不敢说话。
  “你……喜欢你自己吗?”相同的问话再次响起,正在流泪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往前挪了一步。
  她两人本来相距就近,这一步使得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乐乐母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退进了卫生间门内,此刻她看得清楚了,眼前的女人不论是容貌还是穿着,都与自己一模一样,她似乎在假扮自己。
  不,不是假扮,是完全无法分辨。除了对方一直在哭以外,即使是乐乐母亲自己也看不出对方有任何破绽。
  “你喜欢你自己吗?”这女人第三次开口,问出相同的话。
  乐乐母亲忽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不过这一次她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回答了对方:“喜……喜欢。”
  女人继续问道:“为什么喜欢呢?”
  乐乐母亲一愣,斟酌着这女人的问话,不知她的用意是什么,回道:“我肯定……喜欢我自己,这很……正常。”
  眼前的女人摇了摇头:“为什么喜欢呢?”
  乐乐母亲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直觉感知这女人对自己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但她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
  往后又退了一步,迟疑回道:“因为我……长得漂亮?”
  话刚出口,忽然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乐乐母亲恐惧的本来想要继续往后退,但她的思想在这一刻已经停滞,恐惧的感受快速消褪,整个人的行动也变得迟缓。
  眼前的女人伸出手,摸到了她的脸,轻轻抚摸着。
  不多时,手掌与乐乐母亲的脸颊粘连在了一起,皮肉已经无法分离,全部长在了一块儿。
  乐乐母亲泪流满面,与眼前的女人一样,她似乎想要说话,但却说不出来,隐约可以看见她的嘴唇轻轻蠕动,似乎在说:“我丑,很丑很丑……”
  她的脸颊如同处于高温中的蜡一般,一块块融化,融入摸着自己的手掌中,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一点一点的融合在了一起。
  大约两分钟不到,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连块渣都没剩下,两个女人变成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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