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至4

  496双至4
  张正杰有点儿失望。普外的急诊手术蛮多的。这要是不给插手,岂不是少了一笔奖金来源?鉴于舒院长才说的他过来是因为急诊病房事情多、还是行政主任的待遇,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全科医护人员面前, 为大家争取到更多的病种。
  “陈院长, 普外的大手术,我们科承担不了,像阑尾炎、疝气、肠梗阻,甚至胆囊炎什么的,急诊病房还是可以做的吧。”
  “暂时可以。但你们不能把这些手术都垄断了, 普外病房还有教学任务呢。但是我提醒你一下, 胆道的手术你们最好别沾。那个可大可小的。还有不明原因的急腹症的剖腹探查,那个归去普外科。”
  张正杰眉开眼笑, 这么调整, 也没比创伤外科病种少啊。哪怕是暂时的!而且依着陈文强才说的可以敞开了做骨科的急诊和择期手术,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骨二科啊。
  “但是就一条, 你们病房要守住了:不能加床!监护室只能住特级护理的患者。”陈文强叮嘱张正杰。“你们要是加床,就只能削减病种了。”
  张正杰咧嘴:“那还是比骨科病房床位少啊。”
  “你这是急症病房,不是骨二科。一楼还有留观室的床位呢。如果急诊科运转的好,四楼的床位和那两间手术室,也都会交给你们急诊科。先试试看吧。”
  舒院长笑眯眯地看着陈文强吊起了一根“胡萝卜”, 而张正杰真的就被这根“胡萝卜”吸引住了。他立即给陈文强的话做注解:“好好干,希望你们尽快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用上四楼。”
  张正杰等舒院长和陈文强带着剩下的院办人员离开后,很是兴奋地对护士长说:“那个咱们下个月的奖金, 有望再多点儿。”
  “行啊。累点儿怕什么。能赚到钱就好。”护士长很开心。“78张床位, 扣掉4张监护室的, 咱们比在十一楼增加了14张床。”
  “那止14张。烧伤病房没跟过来,咱们的病床周转率不会被拖累。那些可能一住就住几个月的病种,咱们干脆就别收,打发去病房住院治疗了。反正咱们有收患者的权利。”张正杰越说越兴奋,一幅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
  杨大夫对这样的急诊病房前景,是既爱又怕。张正杰至今都没告诉他,两周后他要回去十二楼。他很热心地提醒一句:“张主任,护士长,咱们光把4张监护室的床位留出来还不够。陈院长说了,监护室只能住特级护理的,急诊病房不能加床,不然就削减病种。那74张到底要留出来多少适合啊?”
  是啊,留出来多少适合?
  “先留4张?最多4张了。不然咱们这65个患者,就没有再收治新患者的余地了。”护士长犹犹豫豫地提议。
  “4张就4张。先试验一段时间,摸着规律就好了。”张正杰豪迈地一挥手。那气势,配上他的金丝边眼镜,要是换套衣服、再有一把战刀塞到他手里,活脱脱就是抗日影片里日本军官指挥冲锋的模样。
  *
  早上才过八点,李敏接到张正杰的电话通知:“小李,烧伤病房的那俩患者,不跟着搬去急诊病房,你过来拿他们的病历。”
  简单、干脆、明了的命令。
  李敏撂下电话,就赶紧走楼梯去十一楼的护士办公室。
  负责管烧伤患者的孙大夫,见到李敏就歉意地说:“李大夫,那俩患者的病情你都清楚,我也是才知道他俩不转过去的。那个转科小结我还没来得及写。这边搬患者我又要跟着的,你看是不是等搬完的?”
  “那我上午先不写转入小结,你看你下午什么时候过去给补上?”李敏看护士已经往电梯那儿运送东西了,忙接过孙大夫递过来的病历,表明自己会配合他们的搬家。
  “这边搬完了我就过去补。下午下班前一定会抽时间补上的。那俩患者就交给你啦。”烧伤患者能提前两周脱手,孙大夫挺高兴的。
  可这张正杰也是的,昨天下午开会就决定了烧伤患者不动,就不能告诉自己一声?自己管了十几个患者,这会儿可真是没功夫写这个。张正杰这事儿做得真他m的操淡!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国家大事,还需要你保守秘密的。
  小日本鬼子!果然不是个东西。
  孙大夫的不满,张正杰假装没看到,李敏也当作平常下来十一楼工作一样。她拿了病历便先过去烧伤病房,通知两个患者他们不搬去急诊病房了,以后由自己接管治疗。
  亏得李敏每天至少来十一楼查房一次,两个患者以及陪护都接受良好。对李敏安排的下午才能换药、输液,虽不怎么高兴,也没有表示出更多的不满。
  李敏交代的很明白,担心十一楼走廊往来的人员太多太杂,造成换药器具被污染。那就好好地关门在病室里呆着吧。
  李敏拿了病历上楼,交给白班的责任护士温暖。
  “多了俩患者,烧伤病房的留给咱们科了。他俩不随十一楼搬走。那边护士给的转出时间是早上八点整。”
  等温暖抄完长期医嘱后,李敏接着说:“十一楼太乱了。你跟处置班的交代,他们的输液等搬完家再过去了。我已经跟患者说过了下午再给他们换药、输液。”
  “这患者谁管啊?李大夫。” 温暖犹豫不决。烧伤患者管起来最麻烦、最累人。没大夫爱接手的,给谁谁不高兴。要是护士长在,问护士长,让护士长分派就好。可自己为这事儿打电话去护士长家,护士长肯定不高兴的。
  “那我先管了。等明天上班了,看陈院长和石主任是不是有别的安排。”
  有人愿意接手这俩患者,温暖放下心来。她心情好了,就开始问李敏一些题外话:“李大夫,听说那俩患者也是这次爆炸中受伤的,是不是啊?有一个伤得挺厉害的,一天要换两次药?”
  “是啊,都伤得挺重的。等差不多了,还都得植皮的。”
  “跟那俩被泼硫酸的比呢?”
  “都比那女的重。但是比那男的轻。主要是俩人颜面都没有大的烧伤,眼睛和耳朵没被累及。背部的那个惨了一点儿,大约有5%是3°,还有6%左右是深2°。浅2°遍及上臂外侧、后腰和臀部,只能趴在床上。这些部位如果不做植皮,估计都难愈合。这个患者是一级护理,你们交班要多注意他。”
  借过来的马大夫立即请求道:“李大夫,这个患者我跟你管了。跟你学学植皮,我还没管过烧伤的。”
  “你要只过来几天的话,也看不到什么的。这俩伤者没有几个月,是到不了植皮那步的。而且每天的两次换药真很辛苦的。”李敏觉得应该先把丑话说前面,可别说管,过几天跑回骨科了。来回换主治大夫对患者的治疗不好,心里影响也不好。
  “李大夫,我俩准备明天跟陈院长申请一下,这就过来进修神经外科。一年后再转去骨科病房,完成剩下那半年的骨科进修计划。”邓大夫忙把自己和马大夫的最近打算说出来。“我和老马俩一人管一个,咱们大老爷们的,怎么好意思说累。”
  “那好啊。陈院长同意我是没有意见的。但是实习学生会轮班跟过去实习烧伤治疗的。你们别嫌烦。”李敏对这俩进修大夫的用功很佩服。俩人接过来整一周了,每天不到十点半他俩不会离开病房。
  “烦什么啊,实习生怎么也能帮着抱纱布桶。还轻松一些呢。”
  *
  遇上勤快的实习生,脑袋灵活、肯用功学习的,真是带教老师的福气。这不昨天下午预计要收的作业,李敏因为手术去了,8个实习生就谁也没交。
  今天上午十一楼搬家,而十二楼的4个实习生一个都没来,李敏真为这些孩子发愁。怎么就不知道抓紧时间、抓住机会呢?
  如果他们工作以后不做外科大夫,这最后一周,很可能就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能上手跟着管胸外科、神经外科、泌尿外科患者的机会了。更别说烧伤病房躺着的那俩患者。
  爆炸导致的烧伤,李敏也是第一次接触,尽管马大夫、邓大夫要分管两个患者,她还是决定自己要下力气、花功夫跟着的。
  等到中午快12点了,李敏通过院里的交换台,接通急诊病房的电话。交待给值班护士,让他们科的4个实习生下午2点过来交作业。又打电话去单身宿舍找实习带队老师。
  “孙老师,我是十二楼的李敏。我昨天给十一楼十二楼的实习生留了作业,原定是昨天天傍晚交的。但我上手术去了。要麻烦你通知十二楼的4个实习生,2点回来交作业。我会记到考核里的。”
  ……
  “应该的。不认真对不起你们学校的信任啊。再说我还领了带教费,不好好干,拿那钱烧手也亏心了。”李敏与孙老师熟悉了,半真半假地跟他开玩笑。
  其实也是带了学生以后,李敏她才逐渐理解了原来自己十几、二十年遇到过的那些老师,绝大多数的、认真的老师、面对不好好学习的学生,错失最佳学习时光的学生,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也理解了个别老师的刻薄话里,隐藏着的对学生的情真意切的厚望。
  你个女孩子,你天天坐在教室里到底学没学啊?你考试成绩怎么还不如体育特长生好!
  *
  中午时分,李敏照例在12点回家。穆杰已经做好白斩鸡,满满的一大盘子,剁好后又摆成一只鸡的造型。
  “哇,太漂亮了!”李敏忍不住惊呼出声。“穆杰,下次你要单独做给我吃。我还没吃过这样做法的鸡。”
  “好。你先洗手,咱们该过去了。那几个碟子是吃鸡要蘸的调料。等下得端过去。”
  “等我一下”
  李敏擦擦手上的水,对着镜子快速地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
  “你带钥匙了没?”
  “带了。”
  “你要是能玩得来,你在她家多玩一会儿。我自己回来穿大衣上班。”
  “行。”
  “我得走两趟。第一趟把调料送过去,第二趟把拖鞋拿过去。”
  穆杰端着那一大盘子的白斩鸡,笑着看李敏开了自己家的门,然后用钥匙开严虹家的门。细碎的多人说话声,立即扑面而来。
  “哪个过来接一下。”李敏端着两碟调味盘子喊。
  “来了来了。”小汪过来接走两个盘子。李敏回身从自家鞋柜上又拿了两个,这回是龚海过来接走了。
  等穆杰端着一大盘子白斩鸡出现,立即赢得了一片震惊的赞叹。
  “哇,太漂亮!”
  跟在穆杰身后的李敏把穆杰和自己的拖鞋先扔下,等穆杰换鞋进屋后,她跟在后面进去。进屋就发现两个餐桌上摆得满满的。但是属自家的这个菜造型最特别、最漂亮。
  北方菜里就没有白斩鸡。
  “来来来,咱们赶紧挪个地方,这是咱们今天最漂亮的造型。”骨科住院总喊得挺大声、张罗得挺欢。一圈人也纷纷响应他,动手挪动其它菜盘子。
  两个饭碗塞到穆杰和李敏的手里,里面是半碗白酒。
  严虹笑着拿过李敏手里的酒碗说:“敏敏要备孕呢,这两碗酒给你们最近不准备要孩子的喝。”
  潘志把那半碗酒倒进自己的碗里说:“师妹,我替你喝了。穆杰你加油啊。她们四个可就差我师妹了。”
  “就是,穆杰、师妹加油啊。”龚海伸手要穆杰手的酒碗说:“给我吧,我家娜娜和严虹的月份差不多。你要等师妹有了才能喝酒。”
  年轻人的热闹直接又简单。不能喝酒的那就喝白开水,第一次的碰碗高潮过后,筷子伸向穆杰的那盘杰作。
  “蘸调料吃,四种调料的。”穆杰客气地向大家介绍。
  “好吃。比咱们那个炖鸡的做法,好吃得太多了。”
  “是好吃。”
  “哎,怎么就没了啊?”
  是啊。没了。这么多人,可不是吃得慢的人,来不及去夹第二筷子的。整盘子的一只白斩鸡,瞬间就已经见底了,剩了一个鸡头、两个鸡翅尖、一个鸡屁股留在盘子里。
  这还是这群大夫们嫌弃这几个部位聚集了淋巴器官。
  “细滑嫩软。唇齿留香。” 吴冬给了穆杰最期望的评价,他算得上是屋里这所有人中、在吃的方面最有经验、也最会吃的一个了。
  潘志和严虹去年到过广州,吃过这个白斩鸡。他朝潘志举起酒碗说:“和去年在广州吃的味道一样。佩服佩服。”
  穆杰朝他晃晃自己碗里的白开水,觉得这伙学医的人也挺有意思的。
  冷小凤挤过来,“敏敏,咱们这届数你最厉害了。没怎么地就晋完中级了。来,我敬你一口白开水。跟上我们仨的脚步啊。”
  刘娜也举着饭碗凑热闹说:“敏敏加油啊。小凤这都过四个半月了,你赶紧追上她。”
  “等你追我了。”冷小凤提高声音笑着说李敏。
  李敏被她们打趣得很不好意思了。但只能举着饭碗跟她俩相碰,又与严虹碰了一下“祝你们仨心想事成,过几个月都生儿子。”
  “也包括你。”娜娜快人快语替严虹和冷小凤说出心声。
  连王怡然都说李敏:“加油啊。”
  闹腾了一会儿,大家各自去厨房盛饭,穆杰盛饭回来发现李敏不是很痛快的模样。而严虹和龚海站在李敏左右,似乎都在劝说她。
  “敏敏,吃饭。下午万一要上手术呢,不吃饱了可不行。”穆杰塞了整碗的米饭到李敏的手里,说:“吃不完给我。”然后顺手拿走李敏手里的空碗。
  李敏分了约有一半给穆杰。
  还没吃几口呢,小汪就凑过来问:“李敏,听说你昨天做的那例镰刀砍伤的,胳膊快成肉段了,真的吗?”
  “唔,差不多。起码被砍了四刀,深可见骨的就有两刀。”李敏认真地回答。“这个还不是最为难的,难在镰刀上有不少铁锈带进伤口了。”
  “比前几天做的那个断臂再植呢,哪个更难一点?”小高也是90的,与李敏是一个大班的同学,与小汪一起轮转到急诊了。
  “半斤八两,各有各的难处。那个碾挫伤重,术后挤压伤综合征等一关又一关等着。而这个则是感染关难过,手术用的时间更久一些,可能会影响预后。”李敏实话实说。
  “哎呀,昨天的那个手术我太想进去看看了。可是刘大夫一句话就把我按憋了。他nn的,好像他怎么能耐似的,结果没等开台,就被你赶出来了。李敏,敬你!”
  “你可别这么说。我没有赶他,是他自己离开的。”
  “没赶他?他回来在急诊室可气得够呛,要不是昨天患者多,我估计都会住不了嘴地骂人。”
  “今早气也没消。”
  小高和小汪的态度,互相认证了所言非虚。
  “骂谁?骂我吗?”李敏追问。
  小汪就说:“也不算是骂人了。他就是说一些你眼里没人的话。说你前年来的时候,跟在他后面换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咱们刚上班的时候,谁不是被那些上级医师吆喝来、吆喝去的。这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师妹,你别理会他。”骨科住院总王大夫开口了。
  李敏用筷子扒拉着饭碗里的米粒,等王大夫说完以后问道:“王师兄,我问你一件事啊。昨天你接到骨科有这样急诊的患者,你该不该第一时间找你们科的那俩主任?”
  “我是想找的。但是刘大夫开始就通知我去手术室。你到的时候我也没看到患者的伤口。”
  “但是你知道关节囊开放了,患者被砍伤的不是一下,对不?”
  王大夫点头。
  穆杰给李敏夹菜,严虹啦李敏一把:“你快吃饭,吃完了去值班。咱们这些人闲聊,你可别误了点儿。”
  李敏没理穆杰和严虹,继续问王大夫:“你都怀疑肘部的血管网被损伤,你认为我自己能支撑整个血管网的重建吗?还是你认为刘大夫和陈大夫在大隐静脉能取到足够的移植用的血管?”
  “师妹,你听我说,昨天那事儿我真不是有意要陷害你的。”王大夫有点儿着急了“要怎么地你的。真不是的。”
  “可刘大夫就迁怒到我身上了。你能说与你没通知向主任无关吗?”李敏在气势上有点儿咄咄逼人了。
  王大夫认真地解释道:“我昨天到了手术室,在更衣室先看到陈大夫,然后我问他患者的情况。他告诉我的就那些。然后我便把该准备的医疗文件告诉他去准备,准备自己去看患者。没想到刘大夫在后面的那排换衣服。男更衣室比女的那边多一排更衣柜的。
  等我和陈大夫说完话了,看到刘大夫他换好衣服出去了,我还想问他怎么来手术室呢,就听到你和他的那些对话,才知道他的手术安排。”
  ※※※※※※※※※※※※※※※※※※※※
  然后那个次次倒第一的女孩子,读了师范的大专
  两年后
  成为因调动工作升为教导主任兼教研组组长的、前咆哮她的班主任老师的同事
  十几年啊
  真不知道那老师怎么挨到退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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