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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于是,折腾之后,晋帝提升周访为龙骧将军,带着一万士卒,北上豫州,与豫州刺史祖逖会合,在离沛县不到百里的彭城与其僵持。
  苍秀儿一点也不急,她有条不紊地在的治下统计人口,像一个老农,并且在请命魏瑾后,用兖州的税负购买了大量农具,调拨粮食,分发给治下,复垦已经杂草丛生的田地,视彭城的周访、祖逖于无物。
  一时间,豫州无数的流民都轰动了,纷纷前去——豫州的饥荒实在太久了,别说这些流民,就是祖逖手下的官军也常年处于吃不饱饭的状态。
  祖逖面对对面人数越发庞大的劣势下,果断出兵,意图袭击对方粮道,损敌之有余补我之不足。
  一开始时,邵君毕竟经验不足,吃了大亏,祖逖抢去不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祖逖没有战马,必然无法快速将粮食带回,于是又重组战阵,扬长避短,以奔马劲弩强袭敌军,重新将部分粮食夺取回来。
  同时以北方铁骑,将治下大量不听指挥的流民盗匪驱赶到祖逖一方治下。
  另外一边,王虎也成功见到了张平部的好友,与张平守望相助的譙郡坞主樊雅,后者如今已经是豫州除了南北两方外,最大的势力,这种势力是两虎相斗前必须拔除的——没有一方会让他当墙头草,有机会捡桃子。
  这位樊雅坞主非常机警,知道好友张平因为祖逖的离间计,被部下杀死的遭遇后,甚至都没在犹豫,就打着为好友奔丧的旗号,来见王虎。
  他向北方投降的心是非常真诚的,他这种流民帅能割据一方,靠的就是识实务,如今他们这种兵匪,要么被朝廷招安,要么被朝廷消灭,谁想当刘备曹操那就是脑抽——人家那是有人脉有人脉要声望有声望,他两样都没有,谁会来投奔?
  祖逖虽然给条件很不错,但看起来并不像打得过北方的样子,还是稳妥为先,而且他也很不待建那些南下的权贵,一个个眼睛长成头顶,都不屑多看他们这些泥腿子一眼,哪像北方这般有上进的机会。
  王虎思考数息后,接受了樊雅投诚,但也实话实说,北方军都是有自己的编制,他的部下一但并入北方,便会经过一番筛选打散,如果不接受这一点,是加入不了北方的。
  樊雅对这点毫无意见,豫州饥荒已久,他每年光是为这万余部下找食就愁白了头发,还要抵抗祖逖、石勒这些人的抢掠,早已心力憔悴,对于能将摊子丢给北方,顺便混个一官半职这种事,是愿意接受的。
  一番讨价还价后,王虎与樊雅做下约定,他会上表兖州刺史,收拢谯城的坞堡军,同时派军入驻谯城,樊雅的手下,合格的征入兖州军中,按兖州的步卒待遇,樊雅本人会成为兖州军中校尉,被调离谯城,随王虎征伐豫州。
  约定达成后,樊雅满足地离开,在客舍和属下庆祝了一番,一点没有先前那为旧友张平之死伤心憔悴的模样。
  但他的属下还是有些担心,困惑道:“坞主,咱们这样,真的没事么?”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无事,”已近四旬的樊雅长长一叹息,“你们也是跟我去过北方的,那里如何,当真不知么?”
  属下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忍不住点了点头,他们当年以商队之名去北方购粮,许多士卒开始还只是羡慕心热,但越看到后来,便越是酸楚,不少人甚至都痛哭失声。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那里的人便能衣食丰足,无兵无祸,连乞丐都极少看见,而他们便却得在乱世之中挣扎求生,朝不保夕。
  樊雅向他们仔细解释:“我看过北方建制,与南方大有不同。”
  属下大多目不识丁,不像老大出生寒门,识得字,懂得书,一时看他都充满困惑。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解释道:“北方以渤海公为首脑,之下分设各部,主管官吏升迁、户税、外事、刑罚、农事、商贸、运输,其中每部分而治之,各郡县皆有各部管理,管理地方杂事,而最重要的,便是军卒独立,不归各部,由渤海公直辖。”
  属下一脸茫然。
  樊雅不得不继续解释:“这些各部权限清析,职责清楚,虽然数量凡多,却不重叠,远胜前朝那匹夫的六公齐全。”
  说到这事,樊雅就忍不住鄙视那晋朝开国的司马炎,同时给属下讲解,当年司马家为了篡位大肆拉拢曹魏旧臣,把古今被废除的官职通通重亲立了个遍,光是朝廷最高的三公,他就一口气设了八个,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司马将军,更不用说那些低一些的官位了,职权重叠,冗官无数,有功便争,有过便相互推诿,权贵倒是美了,但他们这些寒门,反而更无出头之日。
  所以,北方吏员虽然要考试学习,但一向有一说一,承诺之后不打折扣,且风气清正,比南方那种没有关系就进不去的朝廷好上一万倍。
  这种朝廷要是都打不过南边那个要巴结王家才能为官的南朝,那这世道也没什么盼头,不如早点死了,图个清静。
  再说了,如今北方正是用人之季,我们这些走招安的不用去考试,已经是美事了,你们还图个什么,去南边当那些权贵世家的走狗么?
  属下们恍然大悟,纷纷赞老大英名。
  樊雅满意地点头:“回头再准备准备,咱们出动出击祖逖,别的不说,总要给那个毛都没长齐的王将军看看咱们的实力。”
  ……
  王虎猛地打了个喷嚏。
  继续看苍秀儿给他出来的书信。
  信中写着北方如今可以给他的支持,以及静待时机,不要轻易出战。
  静待时机?
  他忍不住看着地图,思考着北方这次是准备了多大的盘,才能让苍老大这种搞事精说出静待时机这种话,自己在豫州这边可得好好练兵,准备大干一场啊。
  很兴奋,特期待。
  -
  同一时间,北方,蓟城。
  魏瑾的面前,也摆着一张大地图。
  图上有数个箭头,一个从兖州指向豫州,一个从广州指向江州,一个从荆州指向扬州,几乎是从北、西、南,三个方向,指向晋朝腹地,同时,晋朝的扬州县城里,还有一个小箭头,指向晋都建邺。
  孟岚随时可以发广州军卒到江州,肖妃已经的把握带荆州叛军越过陶侃防线,兖州军更不必说,已经开始行动。
  东边辽东那方向,希银还各种向她陈情,说可以组一只海军,从东边海上袭击扬州,被魏瑾拒绝了。
  “这是,要一口吃下南方啊。”魏瑾感慨道。
  她都没想到,一个种田活动而已,他们能搞得那么大,要是再等些时间,他们怕是要直接统一了。
  第210章 日渐激烈
  314年年初,北方调整了战略布局,但并没有影响到北方的生活。
  北方幽州、冀州两处核心区民众甚至在听说北军南下时,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他们这才豁然想起,离渤海公迁移治所,占据两州,其实也才过了三年不到四年的时间。
  这短短的几年时间,他们都想不到,世界会变化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北方从高层到庶民,都在讨论这事,并且很多户人家做好了被征招南下、且加税加粮的准备。
  但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北方没有一点招兵买马的意思,大家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城管招的老头老太们戴着红袖套,精神抖擞地巡视街道,看着有没有哪家乱丢垃圾、哪摊乱占道路、哪车乱停乱放……
  而当问及这些街管们征兵的事,得到的回复只有:“上边没通知呢,俺咋知晓这等大事?”
  又过几日,终于等上边给到的回复,随后他们宣传的口径就很统一:“上边说了,北方军卒足够,不征兵,有专门的运粮民夫,不用你们过去,安心工作。”
  这话一出,悬挂在北方庶民们的头上的靴子总算是落了下去,但在庆幸之余,还是有很多人越想越不是滋味,觉得渤海公是不是看不起他们?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安稳地过着地里刨食、坊里做件的生活的。
  北方在户籍和土地都清查明白后,律法渐渐森严,大过小错都有严格的法律规范,每村还有民兵训练,保护乡里治安。
  如此一来,治安好是好了,却让很多游手好闲、却又想出人投地的二赖子们甚不得劲,在知晓征兵可以自愿参加,且有军饷后,不少想出人投地、又无甚牵挂的,干脆就报名丛军了。
  这事闹了一阵子,但很快便平息下去,因为大家都要为家里的小辈准备四月的学校校招考核了。
  魏瑾其实是想把考核设在三月,但随后发现不行,三月正是春耕农忙的时候,大人根本无暇顾及小儿,而二月太冷,小孩子们受不如今小冰期的寒冷,所以才定在四月。
  至于说像后世一样九月开学——那时正要秋收呢,农业时代,要顺着农民生活节奏来。
  所以北方三四月份都是最忙碌的时间,小孩子们被选美一样挑出来,聪明机灵学习能力强的留下,不过关的,就继续回家种地。这种几乎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抉择,一度让北方上上下下都为之震撼,和这个相比,北方军南下,都可以算是小事了。
  毕竟寒门学习最大的耗费不是吃食也不是学费,而是笔墨和书本,以及寻觅名师的耗费。
  学校里初期识字都是用的木板加铅笔,学字会有一种柳叶纸做的水笔字贴,用水写上去时和普通字无异,干后字迹就消失了,这种字贴本算是小孩子最贵重的财产,没办法,就算北方如今发达了,也不敢说免费提供所有耗材——那样的话,北方所有的纸坊加起来都不够用。
  ……
  王悦也是准备考试的其中之一,但他如今的心情却怎么也不能安稳,南方的局面让他紧张又焦虑,他也明白,王氏家族已经与南朝表里一体,不到最后,家族不可能放弃南朝的基业。
  他的好基友司马邺则笑他多虑:“放心,现在还要僵持一年半年的,不会直接开打。”
  “为何?”王悦疑惑地问,“如今南方衰弱,北方正当是一鼓作气,攻下南方的天时之机啊。”
  “你真是不知道天下之大,”司马邺也是经历过军旅的人,忍不住给他解释道,“数万大军看着很多,但放到江南之地,还没有一个郡县的人多,且长江天险,北方战马很难在水网纵横的南方摆开,优势会为之大减,当年晋灭东吴,先是派大将坐镇了荆州(湖北)、青州(山东)、徐州(江苏),然后在巴蜀建造战船、训练水军,这才有了水陆并进的灭吴之旅。”
  “所以……”王悦反应过来,“必须先夺得荆州,以云梦泽为凭,训练战船。”
  “不错,还要在豫州、徐州击败南朝兵将,三处战线皆胜,耗尽南方士卒后,将战线推过淮河,兵临大江,这才有攻打建邺的可能。从古至今,都得是这个路线,”司马邺傲然道,“别想那么多了,四月的开学测验要是不能过,可是要留级的。”
  “好的好的。”心下稍安,王悦立刻投入复习大业,同时准备等会就给父亲去信,让他多派些家中子弟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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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天下腹地,荆州。
  肖妃的石山峒规模又扩大了一倍,手下兵丁已有了三千,还造了一些小船,在水上操演的有模有样。
  她治下的山民们都已经有了从北方运来的农具——王虎占据谯城后,北方与荆州便只隔了一条桐柏山脉,由于王虎他们没事也要剿匪的凶名远播豫州,又喜欢钓鱼执法,这里郡县坞主暂时没有一个敢抢商队,而商队一通,做为大款之一的肖妃,日子也瞬间好过起来。
  很多牛马都被她运到荆州参与耕作,同时还有大批玩家看安全后跟着肖妃来混功劳,有了这些人,发展速度一下就上了一个台阶。
  这半年间,她一边教导山民耕作,一边宣传思想,同时还要和陶侃、叛军等保持友谊,虽然很忙,但却把这块敌后根据地搞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荆州两只姓杜的叛军都来找过她几次,明里暗里都在示意让北方封他们做荆州刺史,他们就愿意归降,同时还会出力把晋朝地荆州的势力一起端掉。
  但在发现肖妃每次都一口回绝后,两人从一开始威胁要断绝关系到后来渐渐降低了标准,如今只是要求当个郡县的太守外加管军的将军就好。
  肖妃还是拒绝,为此,杜弢恼羞成怒,曾经想干脆攻占石山峒,活捉这个冥顽不灵的北方女人。
  可惜的是,荆州这地方太乱了,肖妃暗中联络了另外一支叛军杜曾,后者本就对肖妃念念不忘,又和杜弢多有摩擦,两人狼狈为奸,一起伏击了杜弢,让后者险些丢掉性命。
  肖妃为此专门给了杜曾名牌,让杜曾以后来见他至少不用拿号排号了。
  杜曾为此欣喜不已,觉得自己不同了,网友们却看得连连摇头,称这舔狗迟早要完。
  二月底时,杜曾又专程过来寻肖晓,想要购买一些战马、耕牛。
  如今他在荆州占据了南阳、襄阳一带,那是属于南阳盆地最精华的区域,只要好好种,便不会缺少粮食,但今年,他有些担心。
  “去年冬日几乎无雪,如今近三月,却无雨,今年怕是又要饥荒。”杜曾曾经是南中朗将,以前他只知兵事,不懂管理,可如今被肖妃的管理能力折服,又被一番治世之说熏陶,眼热石山峒的繁华,也想好好经营辖地,听说肖妃主管着北方的牛马经营,便飞快来了。
  “往后几年,收成怕是都会很难,”说到这,肖妃也有些无奈,现在是小冰河期,平均温度下降了一度带来的不止是零度线从淮河退到长江,同时空气的含水量会减少20%,空气水份一少,带来的后果就是大旱,“牛马我可以帮你,但你用什么买呢?”
  按杜曾的想法,他何曾买过,一向是用抢的,但这时却不能如此,沉吟许久,终是问:“若吾降于渤海公,可换多少耕牛?”
  还想卖身,也不看看你们值几个钱?
  肖妃脸上微笑一变,握茶杯的手却是微微一紧:“这空手套白狼,怕是不可呢。”
  杜曾叹息一声,这位军汉无奈道:“渤海公素来仁义,你岂可见死不救?”
  你们离死还早得很呢,肖妃轻啜茶水,这才缓缓道:“也不是不可,但如今,有一事相求,此事若成,便送君一千牛马,外加耕具。”
  “何事?”杜曾没有一口答应,他知道肖妃的便宜并不好占。
  “王敦治下,周访被调去豫州一事,将军可知?”肖妃拿出地图,问他。
  “有听闻,此事利好。”杜曾没有隐瞒地道。
  若说打仗,王敦手下的周访能力还在陶侃之上,杜曾几次和周访交战,皆未占到便宜,而其他如陶侃、王敦、杜弢之类的名将,都是他手下败将。
  肖妃微笑道:“周访是晋帝用来节制王敦,从而安插在王敦后下的大将,如今他不在,王敦会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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