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再怎么有唐娜在中间调和，海伦娜他们三个是帝国的中流砥柱，三大王爵的后裔，而夜森是女王的亲信，远古联盟的第七领主，他们说起话来不太方便。
比起唐娜的身份，夜森的这点事情无伤大雅，唐娜也就暂时隐去了夜森相关的事情。
尽管唐娜的说明精简不少，但三个小伙伴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下巴掉下去之后就没合起来过。
“什么？你是远古联盟的二王女？！”
三个人瞪着唐娜，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分她在开玩笑的证据。
但是唐娜的表情很认真，她说的所有事情也毫无破绽。
海伦娜三个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来消耗这个消息，纵使他们三个这些年来经历过无数磨难，见多识广早就养成了处变不惊的强大内心，但还是被这个消息震得脑袋嗡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和他们玩了十年的小伙伴是远古联盟的二王女？还和他们一起打了六年的仗？这一切都是光精灵女王的阴谋？！
三个人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他们此时心跳如鼓，这么大的秘密，被唐娜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他们此时都有些懊悔，恨不得让时光倒流回到对话前，再回去加上个百八十层防窃·听什么的。
海伦娜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唐娜的肩膀：“唐娜，你——”
你居然是光精灵王族？这么大个秘密，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你就不怕我们告密？
海伦娜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唐娜从她紧张又有些凌乱的眼神中看懂了所有的意思，她轻拍海伦娜的手背，平静的眼神如同月色下清凉的大海一般，让三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你们对我的身份早有猜测，如今只不过被证实了，多了一个惊喜而已。”
唐娜微微一笑，平淡地说道。
什么惊喜，根本是惊吓好不好？！
海伦娜松开手，一时间无力吐槽，他们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了，征战多年，他们心如明镜，对帝国和远古联盟之间的局势都有自己的理解。
唐娜轻描淡写便说出这样一个秘密，一个帝国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秘密，一个光精灵女王即使要牺牲万千士兵的性命也要隐藏的秘密。
——这样一个秘密就这样被他们轻易知晓，这份信任沉重到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海伦娜，你可是康斯托克的大小姐，”唐娜调侃道，“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举报我拿军功吗？怎么反倒替我担心起来了。”
海伦娜紧绷的心被唐娜这句话逗乐了，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故意又板起脸严肃道：“别岔开话题，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其他两个人跟着微微一愣，唐娜不说他们还没注意到，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三个的反应竟如出一辙的相似，身为帝国传奇猎神军团的团长，他们非但没有想起来军功的事情，还真心地为眼前这个人感到担忧。
他们的内心在大脑思考前先做出了判断，不受控制地偏向唐娜的这一方。
他们本该迟疑，但心情所作出的判断如此迅速，无视理智的阻挠，他们都不是犹豫之人，既然心下作出选择，那就没什么好踌躇的。
他们会替唐娜隐瞒，他们想替唐娜隐瞒，绝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口，很可能还要不惜一切代价隐藏它。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唐娜想起舰船上，第三领主对她说的一切，她解释道：
“我的通讯器和军团联络器被第三领主毁了。第三领主制造了一个水潭，到时候我们就说那个水潭是这片迷雾的中心，我探查时发现了它，花了一些时间寻找并捣毁了水潭中心，而我的通讯器和联络器就是在落入特殊水潭的时候被摧毁的。”
这样同时可以解释唐娜的失踪，解释这片迷雾的缘由，还有迷雾之后为什么会消失。
至于帝国后面的追查……唐娜想起猎神军团是接到增援任务才赶来的，而攻击哪个军团，什么时候攻击，都是女王选的，所以他们应该已经做好后续所有的准备工作了吧？
海伦娜三个接受了唐娜的说法，又核对了一下说辞，谨慎地补充所有的逻辑细节，最后才慢慢把心放下。
讨论完这一切，海伦娜才有些犹豫地看向唐娜：“唐娜，你今后？”
刚才，唐娜连同女王要她做间谍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并未隐瞒。
在她的心中，她始终跟海伦娜他们更亲近一些，在帝国她第一个相信的是自己的奶奶，其次就是海伦娜他们。
所以唐娜绝不会帮助远古联盟侵占帝国，但她也不会一味地帮助帝国进攻远古联盟，女王有一点没有算错，唐娜见到三王子和四王子之后，确实产生了一丝犹豫，无论怎样，他们仍旧是她的亲人，不说想要利用她的女王，她的两个弟弟，是不曾对她不利过的亲人。
就算他们从未在一起生活过，但如今她和他们知道了互相的存在，真的就能像毫不知情那样战斗，对彼此举起冰冷的剑刃，仇恨相向吗？
唐娜想起争霸赛时候的事情，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恐怕那个时候三王子便已经知道了，他是因此才对她留情了。
当年想不明白的诸多细节，此时一一串联起来，唐娜想要寻找一种方法，一种能两全其美的方法。
海伦娜的问题让唐娜再一次思考，当初盟约要一起走下去的小伙伴们就在眼前，唐娜一直迟疑不定的内心忽然做出一个决定。
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不想离开帝国，但有一些东西必须由她背负，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公布我的身份吧。”唐娜的眼中闪过狡黠，反倒是她的话把海伦娜他们吓了一跳。
“唐娜，你可别乱来！”阿斯诺冲上前一步，试图摸摸唐娜是不是头脑发热，才说出那么危险的话。
杰里米打断阿斯诺慌张的行为，干脆利落地把他的手拍掉，他比阿斯诺更冷静些，看向唐娜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要公布我的身份，但不是现在，”唐娜此时的目光亮得惊人，“而是等我们将帝国皇族拉下马之后。”
阿斯诺哆嗦了一下，一个不小心踢到凳子脚，疼得哇哇叫，海伦娜和杰里米没空管阿斯诺出的乱子，齐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等等，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地说出那么恐怖的话？推翻帝国皇族？那可是帝国皇族！”
阿斯诺一脸惊恐，安分了这么多年，他还以为小伙伴们早就放弃那个可怕的念头了呢，还以为那只是年幼时的戏言，当不了真。
“你在说什么呀，十年前就打算干了，不是吗？这么多年我们不就是为此努力的吗？都已经说好了现在还婆婆妈妈地做什么。”
海伦娜先不耐烦了，一把扯住阿斯诺的耳朵，让他清醒一点。
他们看上去，像是那种只说不干的人吗？既然有所不满，那就干票大的，十年前他们是为了自己，而六年征战足以让他们看清楚更多东西，牺牲就摆在他们面前，如果帝国皇族不停手，这场战斗还会再持续百年，千年。
他们活不了千年那么久，但可以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尝试做出改变，他们无法左右帝国皇族的决定，那就唯有试试能不能换一个政权，成为新的当权者。
“可是，万一帝国皇族没想继续打下去呢？万一他们愿意收手呢？”阿斯诺呢喃道。
他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帝国皇族，万一冤枉了帝国皇族怎么办？
“阿斯诺！”海伦娜忽然松手，但神情比刚才更淡漠冰冷，声音中清醒无比，“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今你我都是军部的高层，总部的会议，开得还少吗？”
“还是说，你还要再等一场战争才能看清楚？要等到远古联盟退去，帝国率先宣战的时候？让根本没什么区别的牺牲再来一次？”
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就算当年立下盟约是一时兴起，这些年来，他们却越发发现，年少时孤注一掷的想法竟然是正确的。
千年前光精灵背叛帝国皇族，帝国皇族奴役光精灵，两国首领因此结仇。
千年了，两国的民众连彼此的面都没见过，只是听从上头的命令不断征战，帝国的人民早已不认得远古智慧生物，大部分人穷其一生，只是听说过宇宙的另一边有他们的敌人而已。
而远古联盟内部也分裂出了主和党，总有人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痛失所爱，心中生出对和平的向往。
回溯一切恩怨的根源，怨恨从两国首领而起，持续了千年，只要两国首领不放下仇恨，纠缠就会继续下去。
目标由一个念头而起，十年来愈演愈烈，倘若他们只是四个普通人也就罢了，但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如果他们想要做点什么，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为什么要在一无所成之前就退却呢？难道他们就只是一群不敢尝试心中所想的懦夫吗？
十年了，他们的实力不断增强，六年来，他们积累的势力也越来越广。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许很难，却有试一试的价值，现在唐娜的身份又摆在他们面前，不仅是唐娜，就连海伦娜和杰里米，也在唐娜说出“公布身份”的那一瞬间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光精灵女王将唐娜送入帝国，让唐娜冥冥之中与他们相遇，他们相知相伴那么多年，志同道合心有灵犀，如今唐娜说出自己的身份，原本摆在他们面前仍有阴影的道路忽然豁然开朗。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盆无比美味的汤羹递到你面前，勺子都送到你手里了，不喝一口试试对得起自己吗？！
“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到现在连皇族的真面目都没见过，连他们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阿斯诺愁眉苦脸，一张还算干净俊俏的脸上愁云惨淡。
唐娜忽然就想起九年前曾知晓的那个秘密，拜会卡莱尔时，老王爵告诉她的那些话。
阿斯诺的父母……便死在帝国皇族的手里，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秘密。
退一步想，就算不为了其他人，三个王爵家族也唇亡齿寒，当年和帝国皇族一起建立帝国的是个家族，如今只剩下三个了，二十年前帝国皇族就对卡莱尔出手，它以后真的会放任康斯托克和兰伯特继续繁荣下去吗？
别天真了。
这样想来，三大王爵也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如果不是十年前四个小伙伴意外见过杰里米的母亲，听她说起过帝国和联盟的恩怨，也许他们也无法醒悟，仅剩的两个王爵家族也会像其他家族一样，沉浸在虚假繁荣的气氛里，被帝国皇族温水煮青蛙地解决掉。
如今想想，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亦或者是为了其他人，他们接下来要走的道路都势在必行。
曾经能够当做戏言，如今竟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还不用那么急着做决定，”唐娜忽然放软了声音，“六年来，我们虽然积累了一些势力，却还不够。”
这些年他们只是待在军中，能伸出的触角有限，如果想要做到他们接下来想做的事情，他们还需要更努力。
他们的手中的力量和筹码，还需要再积攒积攒。
“如果女王没有骗我，远古联盟接下来就会退兵，帝国六年来兵力消耗也不少，应该无力立即发动反攻，战争即将过去，形势即将进入平缓期。”
唐娜说道，她同时拥有帝国和联盟的情报，此时也成为他们筹码的一部分，让他们能够先一步判断局势。
战争结束，唐娜和三个小伙伴就会回到中央六星球，做他们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为他们以后要做的事情铺路。
“女王想要我进入帝国中央高层，一定会要求我接近帝国皇族，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合。”
唐娜的脑海中抽离出所有的细节，她此时的思路无比清晰。
女王的敌人是帝国皇族，唐娜此时的敌人也是帝国皇族，两个目标重合起来，唐娜的行动一点不耽误，她完全可以同时借助两边的力量，继续在帝国隐藏下来。
“我们要公布唐娜的身份，但要等到我们夺取权力之后。”
当阿斯诺被迫接受事实，终于明白唐娜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唐娜的安全，而唐娜身份暴露，她也不用继续待在帝国，可以光明正大地以身份暴露为理由逃回远古联盟。”
如果掌权者依然是帝国皇族，唐娜暴露就必死无疑，而如果掌权者换成他们三个人……那还不是想放多少水就放多少水。
到时候把唐娜放回远古联盟，她就可以正式以王女的身份出现，想办法从女王手中窃取权力。
一旦成功了，他们所有的梦想就一起完成了。
在这一刻，唐娜忽然想清楚一个问题，一个她自从知道身份以来一直纠结的问题。
唐娜呼吸中有些激动，她的两只手压在桌子上，身体隐隐前倾，眼神明亮无比地看着他们三个，声音铿锵有力：
“对，我既不是站在帝国这边的，也不是站在远古联盟那边的——朋友们，我只站在自己这边，只站在我们这边。”
他们的敌人无比强大，女王还有帝国皇族就如同两只威风凛凛、盘踞多年的雄狮，而他们则是四头刚刚成长起来的小鹿，头上的角只是初露峥嵘，却还远没有能与雄狮抗衡的力量。
但他们的心中有一股冲劲，能带着他们一往无前。
当年他们弱小无比，还不是一样一路走到这里，现在他们还会继续走下去，也许有一天，便能将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的猛兽掀翻也说不定。
……
几个小时后，迷雾散去。
唐娜他们依照说好的汇报上去，远古联盟此次出师不利，退兵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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