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落日的余晖已没入地平线，天色变暗，两人从医院出来。
  刚才那个拥抱，还是让她怔楞住，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上还是热热的，就连他残留在她颈窝处的气息都觉得热热的，那里的皮肤一定变红了，她想。
  下意识的想掩饰，碰了碰自己的小背包，响起他的车钥匙还在她这里，顾长安清清嗓子，问旁边的男人，“江博士，你的钥匙还在我这儿。”
  男人早已脱下白大褂，只剩那一身简单的穿着，散发着成熟的魅力，他双手插在裤袋，随意的“嗯”了一声。
  “一会儿你开车。”
  “吃饭了吗？饿不饿？”
  好温柔，太犯规了。
  肚子不争气的响起，顾长安不好意思的抬头，说，“饿了。”
  江与哲低笑一声，“带你去吃饭。”
  把她带到附近的一家餐厅，有些小，不过人少，他说，“别看这地方小，做的饭菜却很不错。”
  她是知道的，有一些餐厅位置很偏僻，装修的不太起眼，可做的饭菜却很香，只不过她还是有点想不到江与哲这样的人会找到这么一家餐厅。
  两人落座后，顾长安问了这个问题。
  他说，“我在美国的时候，经常到一家中餐厅去吃饭，无意中来到这里，才知道那个老板就是这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很巧吧。”
  确实很巧。
  他说话时语调不高，低沉沉的。
  顾长安还是问了句，“江博士，你是不是有点累啊？”
  他低眸看她，“嗯，有点累。”
  “那，要不先回去休息？”
  “不用，你先把晚饭吃了。”
  桌上放着家常小菜，不多，很简单的一顿，当菜香飘进鼻间时，她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解决了晚餐，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年轻人开始了他们的夜生活，热热闹闹的，有些吵，江与哲皱了皱眉，到了停车的地方，顾长安拿钥匙解锁后，他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顾长安自觉的坐在驾驶座位，偏头看着他，“江博士，要不你休息会儿，我的车开的挺稳的。”
  他吃的少，大部分都是她解决的，再加上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手术，没什么力气，他抬抬眼，“嗯”了一声。
  回去的车速慢了许多，尽量避开人多的路口，顾长安有时候会侧头看一下他，累极了的江与哲收敛起他的气势，他环抱双手，安安静静的闭眼靠在椅背上，这个人就连睡着都那么好看。
  顾长安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一定很花痴，尴尬的收回视线，专注开车。
  到了小区，顾长安才发现江与哲已经醒了。
  她抿抿唇，问道，“江博士，你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一会儿了。”他语气淡淡的答。
  下了车，顾长安把钥匙给他，“江博士，你的车钥匙。”
  男人站在一旁，他不说话时整个人都冷冷的，不太好接近，但他却向她走了一步，“这车你开吧。”
  “？？？”
  “这车放我在也是浪费，我又不开。”
  “但是........”
  他握住她的手，钥匙被放在她的手心，“你先开着吧，如果我有用到的地方会给你说的。”
  顾长安有些无语，有钱人都这样的吗？
  “江博士，那你去学校怎么办？”
  这栋公寓离学校还是有些距离，如果有急事的话，不可能走路去吧。
  他笑了笑，并表示，“我们可以一起去。”
  她眨眨眼，所以这是把她当司机？
  两人已走到了走廊，可是却没有开门，江与哲倚靠在墙上，昏暗的灯下，影子被拉的很长，顾长安站在他面前，整个人都小小的。
  她抬头，撞进他如墨的眼眸里，流转万般情绪，可也只是淡淡的一瞥。
  “江博士，那我先进去了，你好好休息。”
  她准备转身，江与哲一把拉住她的手，“等等，还有话给你说。”
  江与哲失笑，无奈的问，“每次都感觉你好像在躲，我长得很可怕？”
  她摇头，当然不是，“江博士，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平时比较忙而已。”
  这个借口好烂，她最近除了上课和泡在实验室，闲的不得了。
  “哦。”
  她觉得他是不是早已看穿了她？
  有些怀疑，却听他说，“你今天，辛苦了，早点睡。”
  心脏猛的一颤，其实她什么也没做，但是听到他的话，心底已开始发酸，就像一个人一直努力，终于获得了成功，所有人都对他道恭喜，但却没一个人对他说“你辛苦了”，顾长安有些感动。
  有点讪讪的说，“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说。”
  “嗯？”
  他微低着头，神色一凛，认真倾听她接下来的话。
  忽然之间，就想把很多事说给他听，就算是解压也好。
  她故作轻松的说，“因为一直以来都很努力，有时想放松一下都没办法，以前我妈妈总是说，她就只有我一个了，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好好培养我，我也只能一直很努力不让她失望。”
  她已经让她失望过一次了，这次绝不能再允许了。
  “其他人都说我很好，很优秀，虽然总是听到这样的话会有点心理不舒服，但是还是要努力，不想让别人看不起。”
  她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你都不知道，每次院长在你面前夸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好尴尬。”
  对于她取得的那些成绩，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好，但是，似乎越挣扎，自己越是活在别人的期盼中，更别说恋爱了，她都不敢谈。
  江与哲心疼的看着她，倾身上前，拥抱着她，温声说，“抱抱你。”
  眼睛酸涩，明明不想流泪的，可是自己老是在他面前出糗，也许因为今天看到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心底筑起的墙就这么崩塌了。
  这是栋比较旧的公寓楼，走廊的灯有些昏暗，隐约能看到他们交迭的影子。
  很久之后，顾长安回想起来，原来自己没那么坚强，自己隐藏多年的脆弱一瞬间崩溃，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就在这条走廊互说那些压在心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