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心魔

  “恶魔……大人！”许零一时还以为她在说梦语，但一回头就看见床铺上的诗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吗?”他竭力保持冷静。
  “我是怎么了?”
  “你捡了什么怪东西吃了吧？威尔师跟迪妮师去拿药了，你吃过以后就会没事的。”
  “恶魔大人……”
  “干嘛啦？”
  “有些失礼的话——提醒您一下，您说谎的时候手捂着嘴巴的习惯还是改不掉呢！”
  “哦~”许零说着放下无意间按住嘴巴的右手。
  “如果、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您跟迪妮斯大夫人记得把我的尸首……带回奇异洲！”
  “不会有人死了！你放心！”
  “奴婢总有一天要死的。”
  “但不会是现在！”许零不耐烦地应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啊，有时会想如果可以就这样一觉不醒的话该多好！”
  “不会。”许零只说了两个字就住口不言，要是随便开口，搞不好会忍不住嘶吼。
  (那个放毒的家伙，我不会饶了你的！)
  “可是啊……”
  “你先休息下！”许零起身说道。
  仿佛要压抑高昂的情绪，许零缓缓吐了一口气。他在床边的椅子上重新坐好:“不会有事的，放心！”
  “有件事，奴婢想体验一下！”
  “什么事?”
  “牵人家的手！”
  诗婷从被褥里伸出小手，许零凝视片刻后也伸手相握。紧紧地握住，好像要借由紧握的动作，阻止诗婷离去。
  “这样可以吗？”
  没有回答。不知是因为安心，或是力气耗尽，诗婷再度失去了意识。
  ……
  王室下达的机密指令。
  下令杀死王妃所生的龙凤胎里的女婴。没有选择的余地，沙那当时如此认为。
  形同绝对的神谕所宣告的内容太过骇人，实在无法置之不理。如果相信那个神谕，女婴将对无辜百姓带来莫大灾害，而神谕的命中率又高得惊人。
  为了守护巫女岛，不，是为了守护世界，唯有杀死那个女婴。是的！对于巫女岛白银骑士的他而言，理应没有其他选择。所以——
  “所以那一天，我将那婴儿——王妃所生的公主，扔向深不见底的山谷。因为用剑下不了手，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所以才选择扔死对方。这样一来，就不用看见婴儿惨死的尸体。”
  可是，那个命运的瞬间。在他抛出那个小生命的瞬间。
  ——婴儿笑了。
  她笑了。婴儿不可能知道他要对她干什么在自由落体的飘浮感包围下，那个天真无邪的婴儿，撒娇、爱慕似的对着前一秒还抱着自己的沙那笑了。
  没有心机、没有客套，当然也没有罪恶的稚嫩笑容。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幽暗，刚出生不久的小生命。
  ——就在那一瞬间。
  沙那的正义崩塌了。
  踏出一步的那一瞬间，他醒悟到那是个错误。这个剑刃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所有弱者？这股力量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对抗欺压弱者的所有暴力？
  那么，扔死婴孩的这双手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什么？
  “啊啊啊啊——”
  忍不住伸出的双手抓了个空婴儿消失在黑暗里。沙那不禁当场跪地呼号——我、我究竟做了什么
  在那半年后，沙那家有了下一代。
  然而沙那不敢触摸自己的孩子，明明是翘首盼望下所生的亲生骨肉，却为他带来难以想像的恐惧。一看见婴儿天真的笑脸。他就觉得自己快要发狂。跟他妻子一样碧眼的婴儿，再三让他想起杀死公主的事。
  最后，他与妻子分手，亡命似的离开了岛中心。
  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再当骑士。就算是挥剑，抑或骑马，他都失去了以往的热情。不仅如此，他甚至无法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拥抱亲生骨肉。
  猛一回神，总觉得自己将亲生骨肉扔死崖下。
  “可、可是，那些贵族满脸困惑地跟我说——骑士应该要顾全大义，既然要拯救多数入。大义上来说没有错，我现在仍然认为那个行为本身是正确的。但即使如此，我！无关骑士身份，做了一件身为人不该做的事。”
  “我不懂。”不肯罢休的威尔师简直就像一个快要哭泣的迷途小孩。
  “既然要拯救多数人，就算再冷酷无情，挥剑也是骑士的责任，我是这么认为的。为了顾全大义，为了拯救多数人，那才是正确的选择吧？那就是正义吧。战斗原本就是杀人行为，为了多数正义，必须背负杀生的罪业。就算是那个婴儿，我认为她不会感谢我的。与其身为邪恶的存在，倒不如说——正义还有多数少数的分别吗？”沙那的那句话让威尔师陷入沉默。
  “威尔师，你有杀过人吗？而且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