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

  曾国生疑惑地道:“怎么了?难道你沈琅叔叔出事了?他顶好的一个人,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曾文芳默,她这才发现自己这样问确实有些不妥。一般情况下,农村人说八卦的时候,都是先来这一句,“你还记得某某吗?他呀,前些天怎么怎么了。”
  “爸,沈琅叔叔没事。我只是想问你与妈妈,你们不觉得上次他来我们家有些蹊跷吗?”
  曾国生挠了挠头,觉得女儿问得才有些奇怪:“你上次不是打电话问过这事了吗?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奇怪呀。”
  “爸,沈叔叔是不是说他有个姐姐与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好像是说过,但是,每一天都有很多婴儿降生,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文峰与村里的阿盟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女人都比较敏感,王娟英倒是多少听出女儿话里的蹊跷,她拍拍女儿的肩膀,道:“你爸一辈子都不会转弯,你就别让他猜了。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跟我们说吧。”
  “好,爸、妈,你们听着,那位沈琅叔叔是爸爸的亲弟弟。”
  曾国生差点儿跳起来:“怎么可能?你爷爷奶奶这辈子走的最远的就是阳光县城了,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流落到京都?”
  “爸,沈琅不是我们青山镇爷奶的孩子。你也不是我们青山镇爷奶的孩子,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啊?”
  曾国生与王娟英几乎石化,曾文雪也半天反应不过来。
  曾文峰把资料递给妹妹,道:“你看看这些资料,是沈叔叔寄过来的。”
  父母不懂什么叫dna检测报告,给他们看也作用不大,还是得说清楚事情经过。
  曾文峰道:“姐,还是我来说吧!爸、妈,姐的意思是,爸爸不是爷奶的亲生儿子,与沈琅叔叔才是亲兄弟。”
  曾文芳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过于激动,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父母说这事了。如果父母也如昨天弟弟表现得那样沉稳,那就好了。
  “怎么可能?大家都知道我是寨下村人,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爷奶的孩子?”
  “爸,你听我说,你是出生在彭山镇大姨婆家吧?那天奶奶去彭山镇时,遇到了沈琅叔叔的母亲,两人都是即将临产的孕妇。巧的是,她们两人在大姨婆家相隔不到十分钟生下了你与沈家姑娘。奶奶见沈家奶奶穿着富贵,气质不凡,就把她生下的女儿跟你换了过来。然后,把你抱回了家。”
  “啊?怎么可能?”
  王娟英虽然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心里已经有数。这事,肯定是事实,不然,沈琅也不会来青山镇与彭山镇调查,女儿也不会把这事跟他们说了。
  “怪不得,我说怎么镇上的人都最疼爱小儿子,就你奶奶偏心两个大的,就是小姑子梅花也比你得宠。如今就说得通了,原来你不是曾家人。”
  “阿娟,你不要胡说,其实,爸对我们家还不错。”
  “爸对我们家?爸的心也是偏的,上次农转非连峰儿都没份,他也过意得去?
  爸与妈比起来,是要好一些。可是,跟对大哥二哥来比,就差远了。大哥二哥盖房子,我们可是都给了五百元。当时,他们说好了等我们盖房子的时候,要还钱。
  可是,我们盖房子的时候,他们还钱了吗?还不是老虎借猪,有借没还?妈不喜欢我们,处处挑我们的不是,爸听多了,肯定也觉得我们不好。
  妈这些年来是怎么对我的,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妈的心也真狠,竟然舍得亲生女儿跟着别人。如果换成我,即使那人再富贵,也舍不得自家的亲骨肉。”
  王娟英想起以前受的委屈,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曾国生无法,只是不住的劝慰着:“阿娟,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去想了。”
  “我嫁给你二十几年,也就芳儿长大后才享了几年福。以前过的日子,如今想起来就心酸。”
  曾文雪想起小时候,眼泪也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曾文芳与弟弟相对无言,他们早料到这事一说,父亲会不信,母亲则会想起以往,流泪是免不了的。
  越委屈,这个时候就会越伤感。曾文芳想起前些天自己刚得知这件事时,不也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伤心事,哭得停不住吗?
  过了好半晌,曾文峰才劝道:“妈,如今你知道爸不是人家的亲儿子,区别对待也就不奇怪了。”
  曾文芳笑道:“妈,你要这么想,如果爸爸不在青山镇,那你就不可能嫁给爸爸,然后,就没有我们姐弟三人了。妈,你看看我们仨,这么聪明能干,如果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那是多大的遗憾啊!”
  文雪听到姐姐这个说法,不由“扑哧”一声笑了。王娟英转念一想,女儿这话说得也没错呀,便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拿了纸巾擦眼泪。
  文雪把“沈伟明与曾国生”的那张dna检测报告递给父亲,道:“爸,你看看这张吧?电视剧里演过这个的情节,检测dna可以测出亲属关系。你看,你与沈爷爷的的报告显示,你们是亲生父子。”
  曾国生接过来看,虽然上面写着“父子关系”,但他还是难于置信,这事太巧,而京都离这里千里之遥,怎么看也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人,怎么会扯上关系呢?
  曾文芳又道:“爸,这是如今最为科学的检测方式,以后,确认亲子关系都是用这个方法。如今,在我们市里医院还没有这个技术呢。”
  曾国生迷茫地道:“那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叫了四十几年爸妈的人,并不是我的父母;而京都的这个叫沈伟明的,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对,就是这样子。”
  “没错,爸!”
  “就是这样!”
  姐弟三人同时点头回答,语气肯定,让曾国生不得不相信。
  曾文芳拿过文雪手里的信,递给父亲:“爸,妈,你们再看看沈琅叔叔写的信,他详细说了事情经过,还有,他说,文雪长得跟亲奶奶特别像。
  你们不是总说文雪长得不像爸,又不像妈,也不像曾家或王家的其他人吗?爸、妈,其实,沈琅叔叔说文雪长得特别像他妈妈。”
  曾文雪也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兴奋地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去京都那次,在机场时,沈小叔一直盯着我看。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呢,后来,在飞机上,他还给我巧克力。
  不过,我没要,陌生人的东西,我哪里敢要呀。原来,那个时候,小叔是因为我长得像奶奶,所以才会总盯着我看,还对我这么好。”
  曾文芳补充道:“就是因为那次,沈琅叔叔才会猜疑。只是,因为南北相隔千里,以为只是巧合,所以没有追究。后来,他发现沈家二姐的血型与他爸妈的对不上,又遇上了在京都医院实习的李乐英表妹,他这才下定决心来我们这里调查。
  爸、妈,上次,沈琅叔叔来青山镇家里,就是为了采集你的头发,他也拿了我们姐弟三人的。如今,检测结果出来了,证明了我们确实是沈家人。”
  曾国生正在看信,王娟英也拿了几张检测报告在看,这个时候,他们心里已经信了八九成。
  第三百六十章 说服父母
  见曾文芳姐弟不再解释,曾国生问:“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如果寨下村不是我们的家,我们还能在青山镇住下去吗?我们建的房子怎么办?”
  曾文芳无语,她爸要有多实诚,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第一反应不是埋怨把他换到这个山沟沟里的罪魁祸首,而是担心自己以后会无家可归。
  “沈家的意思是让我们去京都生活,沈琅叔叔会过来接我们,爸、妈,你们的意思呢?”
  听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王娟英第一个反对:“不行,我们去到那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田地,拿什么过日子?”
  姐弟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曾国生想得更细一些:“如果我们一起去了京都,那你三姐弟的工作怎么办?你们好不容易考上出来,吃上国家粮,如果去了京都,工作怎么办?”
  “爸,如果我们都去了京都,户口与工作自然也会调到那边去,这个不是问题。”
  “真的可以在京都工作吗?”
  王娟英将信将疑,如果三个孩子能在京都上班,那倒是好事。
  镇比不上县,县比不上市,市比不上省,省当然比不上京都。
  这个道理王娟英与曾国生都懂。只是,听说,从县里调到市里,都不容易。上次,刘叔说周书记的孩子因为想追求文芳,就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调到市里上班。
  而从县里、市里调往京都,应该更难吧?
  姐弟三人知道父母在担心什么,也是,他们担心父母去到京都受人欺负,而父母则担心三个孩子去到京都会失去工作。从这里,也说明他们一家相亲相爱,都在为彼此着想。
  “爸、妈,这事也不急,你们好好商量,过段时间我再给沈小叔回复。如果你们不想去京都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可是,你沈琅叔叔说沈家老爷子年迈,我担心?”曾国生心善,对素未谋面的父亲也生起了怜爱。并且,他还觉得自己没有孝顺过父母,有些过意不去。
  “是啊,爸、妈,如今就是这个问题需要我们考虑。至于在哪里生活,我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不要认这些亲人。”
  “如果能证实他们就是我们的亲人,当然要认。不能因为远,就连父母兄弟也不要。还有,信里说,你沈琅叔叔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是啊,奶奶去世十多年了。”
  “那我们去到京都也见不到她了?”
  曾国生有些惆怅,他竟然无缘见亲生母亲一面,如果沈琅早些来寻亲就好了。可是,十多年前,沈琅还在上学吧?如今看他,也不过三十多一点。
  曾文芳没想到父母接受起这件事来,还算快,就道:“如果爸妈都觉得要认回这些亲人,那我们就有可能到京都生活。我的建议是,要么,就尽快去京都,要么就要等明年春末的时候再去。”
  “为什么?”王娟英不解。
  曾文芳解释道:“妈,南北的气候不同,过段时间,京都那边会很冷,我担心我们会不适应这种气候。明年春末时,天气转暖,我们再过去。这样也不容易生病。”
  王娟英连连点头,她月子没坐好,冬天的时候特别怕冷。后来,还幸亏大女儿弄了个方子,煲了很多药膳喝了,怕冷的症状才有所缓解。
  “你说得也有道理,电视里说京都每天冬天都会下好几场雪,路上都是雪,连车都过不了呢。”
  “爸、妈,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沈家不是普通人家,传承数百年,爷爷原是京都丹琼市市长。”
  “啊?这么大的官?”
  “沈家这一代没有人从政从军,但家世摆在那里,来往的亲戚朋友都是贵人。”
  “啊?那我们还是别去了。”
  王娟英见过最大的官是镇委书记,如今要她去见市长,即使是退休的市长,她也胆怯。
  曾文雪握住她有些粗糙的手,轻声道:“妈,即使爷爷曾经是市长,他也是我们的亲人呀,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去见他吧?”
  “可是……”
  曾文芳清了清嗓子,道:“爸、妈,我的意思是,你与我妈都到市里来生活,我们不种田,也不开店了,可以吗?”
  “为什么?”
  曾国生与王娟英异口同声地问。
  说起来,曾国生最舍不得田,他从七八岁开始,就帮忙种田,对田地的感情很深。
  而王娟英更舍不得批发部,她觉得自家的好日子都是从开这家批发部开始的。这些年,她除了抚养儿女,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这上面。
  曾文芳轻叹一声,道:“爸、妈,你们不想京都的爷爷担心吧?如果他知道你们这般辛苦,肯定会伤心难过,还会愧疚。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事不能怪爷爷,因为他也不知情,也是受害者。”
  没办法,她总不能说怕京都的亲友嫌弃他们吧?估计只有打沈老爷子这张亲情牌,才能说服父母放弃家里的田地与批发部了。
  曾国生道:“是啊,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你奶奶。”
  王娟英说:“我们谁都不怪,我们一家子能在一起,本来就是缘分。”
  “那也不能让爷爷伤心吧?沈家书香世家,祖上曾出过举人。沈大伯是科学家,沈小叔是京都医院的内科专家,沈大伯的两个孩子,一个大学毕业后还出国留学,一个从京都大学毕业。
  爸、妈,就是我与弟妹,在这般艰苦的条件下,还能靠着读书出身,也是因为家族遗传。如果爷爷知道爸……”
  曾国生想起自己才堪堪读完小学,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两个哥哥从小不喜欢读书,勉强读到小学就辍学了。
  可是,他那个时候,又要干家务活、农活,但是,读书成绩仍然名列前茅。他以高分考上了青山中学,父母却说,两位哥哥没能读初中,他们不能厚此薄彼,让他也辍学了。
  后来,最小的妹妹成绩一般,父母还是让她上了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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