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谢昭道:“我疼你。
  程遥遥羞恼得要哭:“你疯了!还有脸说!”
  谢昭轻轻吻在她手背上:“我为你疯了。”
  程遥遥对上谢昭的视线,忽然哑了声。谢昭的眼神炙热而直白,她知道,谢昭是认真的。
  谢昭在她面前从来百依百顺,最凶的时候也不过是她偷懒耍赖,谢昭威胁要用教鞭收拾她。可昨天……
  昏暗得不辩天日的车厢里,程遥遥捂住耳朵,男人低沉嗓音仍然往她耳朵里钻,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时却直白得叫人脸红:“打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你忽然说要走,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想把你锁起来……”
  程遥遥第一次意识到,谢昭还有她不认识的另一面。
  谢昭静静等了一会儿,伸手去碰程遥遥的脸颊,程遥遥还沉浸在昨天的回忆里,受到惊吓般躲开了。
  谢昭眼神瞬间黯然,落空的手垂下去,站起身来:“……你睡吧。”
  谢昭转身,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程遥遥犹带哭腔的嗓音奶声奶气,小小声地响起:“谢昭。”
  谢昭猛然顿住,回过头去看她。程遥遥委屈地冲他张开手:“要抱。”
  谢昭眼眸熠熠生光,不等程遥遥再说,大步走过去将人一把抱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紧紧抱着,连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渐渐趋于一致。
  程遥遥可怜巴巴地把脸埋在谢昭肩膀上:“我身上好痛。”
  “是我不好。”谢昭道,“不该欺负妹妹。”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欺负我!”程遥遥一听就生气道,“你还凶我!”
  “没有凶……”谢昭话音未落肩膀就被狠狠咬了一口,立刻改口道,“再也不了,只要你乖乖的。”
  程遥遥翘起小尾巴:“我不乖你也不准凶。”
  谢昭稍一沉吟,程遥遥就哼哼唧唧起来。谢昭道:“好,不乖也不凶。只要你不走。”
  “……”可我过年要走的呀。程遥遥没敢说出这句话,只把脸贴在谢昭肩上,道:“也不准逼我吃不爱吃的东西。”
  谢昭看了眼那碗凉透的羊奶,掂了掂怀里轻飘飘的人:“羊奶可以不喝,但是要吃饭。”
  程遥遥想了想:“那我要吃蛋炒饭。”
  难得程遥遥想吃东西,谢昭自然只有答应的:“好。”
  谢昭抱着程遥遥去了厨房,程遥遥坐在椅子上,看着谢昭生火做饭。谢昭做饭居然十分熟练,生火,炒饭,打蛋,动作利索干脆,没一会儿一大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一大碗蛋炒饭冒着尖,米饭油润饱满,夹杂着嫩黄的鸡蛋,上头还撒了一点嫩绿色葱花。虽然没有程遥遥做的好吃,大半夜的闻到这香味儿,程遥遥的肚子还是忍不住咕咕叫起来。
  谢昭拿勺子舀了一勺蛋炒饭,吹了吹才喂给程遥遥:“怎么样?”
  程遥遥鼓着腮帮子仔细咀嚼:“唔……这味道嘛……”她眼角瞥见谢昭明明很在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终于把话说完:“还不错,打个八分!”
  谢昭眼底闪过一丝笑,道:“那多吃点。”
  程遥遥用力点点头。她饿了一整天,嘴里淡淡的,谢奶奶只给她喝粥和鸡蛋羹,嘴里更是没味道。这蛋炒饭却是香喷喷咸津津的,程遥遥吃了一口,忽然就觉出饿来。
  谢昭喂程遥遥吃了两口,忽然道:“妹妹自己吃,等我一下。”
  程遥遥接过勺子吃饭,就看见谢昭起身出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一手端着那碗羊奶,另只手抓着小猫崽。
  程遥遥道:“怎么啦?”
  谢昭把小猫崽放在地上,又给它倒了一点儿羊奶。小猫崽不急着喝,贴着谢昭的手嘤嘤磨蹭。谢昭大手摸了摸小猫崽的身子,道:“屋子里太黑。”
  “……”程遥遥嘴里的蛋炒饭一下子变得好酸。
  小猫崽的柔情只维持了三秒,立刻又埋进羊奶里吧唧吧唧喝起来。这小猫崽不知道是不是饿出阴影了,每次吃东西都跟小老虎崽子似的,小爪子按着盘子,脑袋整个扎进食物里,一边吃还一边嗷嗷呜呜叫个不停。
  谢昭洗了手,走到桌子边,看程遥遥抓着勺子不动,道:“怎么不吃?要喂吗?”
  程遥遥哼唧道:“才不要。”
  程遥遥饿得太久,胃口又小,一大碗蛋炒饭吃了一小半就吃饱了。剩下的谢昭几口解决了,道:“去睡吧?”
  程遥遥摇头:“要洗澡。”
  谢昭起身,打了热水送去杂物间。程遥遥慢吞吞走到小猫崽身边,小猫崽其实早都吃饱了,上半身挂在盘子上,软绵绵趴着睡着了,小爪子还踩在羊奶里。
  程遥遥觑向厨房门口,谢昭还没回来。她盯着小猫崽子唯一肉嘟嘟的屁股,缓缓伸出了罪恶的手指。
  谢昭提着桶走到厨房,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奶猫惨叫。一只浑身羊奶的小猫崽滚到他脚边,满地撒泼,毛被黏得一簇一簇,张着嘴嗷嗷。
  谢昭:“……”果然像个耗子。
  等程遥遥洗完澡,谢昭也把小猫崽洗干净,时间已经很晚了。程遥遥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谢昭耐心地用干布一点点把她头发擦干。
  看着程遥遥天真酣畅的睡颜,谢昭轻轻在她额上一吻,这才揣起猫崽起身回屋。
  “吃饭了!”谢奶奶端着盆鸡蛋羹走出厨房。
  “咪!咪呀!”一道小小橘白色影子飞窜而至,直起身扒着谢奶奶裤腿,嗲声嗲气叫开了。
  猫崽子见风长,才到家时像个小耗子,秃得看不出毛色。眨眼间就跟吹了气似的,长得圆滚滚,头和身子一边大,毛发也变成了橘白两色。
  谢奶奶乐呵呵:“哎哟乖乖,别急别急,奶奶给鸡蛋吃,啊?”
  猫崽子还没取名字,全家人咪咪乖乖地乱叫,反正谁手里有食儿它就理谁。护食儿的毛病也好了——猫崽子长出了小奶牙,有次程遥遥手贱,在它吃饭时戳了它一下,猫崽子掉头就是一口。谢昭把猫崽子捉起来教育了一顿,谁劝都不好使。
  打那以后,猫崽子吃饭的时候老实多了,只要不抢它的食物,都是躺平任rua。
  香喷喷鸡蛋羹晾得温度恰好,没有加调料。小猫崽吃得啧啧有声,脸上的毛毛沾满了鸡蛋羹。程遥遥看得眼馋,望着院门口:“谢昭怎么还没回来呀?”
  “这么大的雨,昭哥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谢奶奶道,“遥遥,姜汤煮上了吗?”
  程遥遥道:“在砂锅里温着呢。”
  谢奶奶拿了几个盘子,把菜一一扣上,道:“雨下了这么多天,昭哥儿还天天往外跑,手才好呢,可别落下了病根。”
  程遥遥闻言更担心了。谢昭的胳膊好了以后,她常常用灵泉给他调理,可这些天大雨连绵,万一落下风湿病怎么办?程遥遥也不知道灵泉能不能治风湿。
  正想着,院门被推开,谢昭大步走了进来。他披着雨衣,仍是一身水。
  谢奶奶忙拿了毛巾给他擦,程遥遥也跑去厨房端了姜汤出来:“快点喝了。”
  谢昭眼眸含笑看她一眼,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一家人这才坐下吃饭。谢奶奶道:“林大富喊你去什么事儿啊?”
  谢昭大口扒着饭,道:“开会,讨论抢收的事。”
  程遥遥哼唧道:“一个会开了这么多天,这不是折腾人吗?有这个功夫早收完了。”
  这大雨要是一直不停,田地里的庄稼作物就会被泡烂。可现在庄稼作物还没完全成熟,抢收会造成一定的损失,这也是众人意见一直无法统一的原因。
  谢绯道:“说不定明天雨就停了呢。”
  谢奶奶摇头道:“我看这雨,跟6几年大洪水那年一样,人人都在等雨停,结果整整一个月都没停过。这雨要是一直下,庄稼可要遭殃了。”
  谢昭皱眉,忽然放下碗:“我出去一趟。”
  程遥遥忍不住站起身来:“去哪儿啊?”
  谢奶奶也道:“昭哥儿,才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谢昭道:“这雨的事,我要跟大队长说一声。”
  谢奶奶道:“咱们别掺合村里的事儿,他们不会信的。”
  谢昭道:“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这事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提。要是大雨不停,田里的作物,山上未收成的西瓜,村民春夏两季的心血就全毁了。
  谢奶奶和谢绯都反对谢昭去,谢奶奶道:“昭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那些人,你说的话他们不会信的。”
  程遥遥道:“你别急嘛。要说也不能这样空口无凭的去说。”
  谢昭听了,沉吟不语。程遥遥灵光一闪:“天气预报!广播会播报天气预报,村民们不信你和大队长,总该信广播吧?”
  谢昭眼底闪过一丝明了。
  谢昭的话果然引起了林大富的重视。在听完广播里的天气预报后,林大富拍板:全大队抢收!
  第84章 出工(第一更
  雨水冲淡了夏季的燥热,又带来了潮湿。甜水村的大部分房子都是平房,污水沟就在屋后,蚊虫也越发肆虐。
  知青们尤其苦不堪言。他们借住在村民家,住的都是朝向阴暗狭窄的偏房,到了夜里格外闷热潮湿,花翅大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人不得不藏进被子里,闷得满身大汗。不小心露出口鼻或手脚,被蚊子一咬就是一个又痒又疼的大包。
  知青们夜里睡不好,天没亮又要爬起来上工。昨天淋得湿透的衣物才晾个半干,穿在身上又湿又沉,把脚使劲儿塞进湿答答解放鞋里,踩在地上一步一声嘎吱响,鞋底往外冒泥水。不管是男知青还是爱干净的女知青,到后面都麻木了,反正洗干净了也一样要踩进泥水里,每天下工都累得臭死,恨不得往床上一躺睡到天昏地暗,谁还有力气去洗衣服鞋子?
  甜水村的田都是水田,众人挽着裤腿,冒雨踩在齐膝高的水田里埋头抢收,没有人说话,只有机械而麻木的劳作。直到哨声响起,众人才长长出了口气,暂时从这煎熬的劳动里解脱出来,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知青们围成一个圈,坐在积水较少的一块田埂上吃饭。他们来村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仍然跟村里人显得格格不入。沈晏身边围着几个新来的女知青,有那大胆的往沈晏饭盒里塞了一筷子猪油炒的咸菜。
  程诺诺幽幽看了沈晏一眼,继续啃着手里的窝窝头。如今知青们都不爱理会她,她身边自动被空出了一圈,被无形孤立了。
  老知青们都埋头吃饭,只有几个新来的知青在抱怨:“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去啊,真是要了命了。”
  “还不是大队长,非要咱们冒着雨干活儿。人家桃庵村的知青都不用干,说他们村现在都休息呢!”
  “桃庵村工分儿多高啊,陶庵村的知青一天能赚八毛呢。”
  有人感叹道:“都是知青,怎么人家的命就这么好呢!”
  “是啊,咱们天天累死累活,遥遥就不用上工,比咱们运气好多了。”一道幽幽嗓音响起。
  听到程遥遥的名字,沈晏脸色一变,其他男知青也纷纷来了精神:“遥遥?是啊,遥遥这些日子没跟咱一起上工。”
  新来的几个女知青刚来时都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城里姑娘,自然要处处受到优待的。可来了以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此时不平衡道:“都是知青,凭什么她就不用上工?”
  提起话头的正是刘敏霞。她本来就孤僻阴郁,分了宿舍以后存在感就更低了,常常会令人忘记她的存在。此时她笑了笑,用一贯小心翼翼的语气道:“遥遥干不惯这些脏活。”
  有个叫魏蓉的女知青不忿道:“都是城里来的,谁干得惯这些脏活累活?她程遥遥凭啥搞特殊?!”
  韩茵怒道:“人家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刘敏霞,你一天不使坏就不舒服是吧?”
  刘敏霞瑟缩了一下,油腻腻刘海后的眼睛不敢跟韩茵对视,吓坏了似的:“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魏蓉道:“她说的是实话!我们来了甜水村这么久,可从没见程遥遥跟咱们一块下过地!怎么还不让说了?”
  韩茵一时语塞。
  其他女知青也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程诺诺举着窝窝头慢慢啃,把冷笑藏起来。这些日子她可是做了不少功夫,这些女知青早就对程遥遥一肚子怨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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