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上面记录的竟然都是每天吃的东西,做的事,而到末尾,总会有一句:“我已经死了啊。”
看上去就跟中二病日记差不多。
牧水翻到最后,又是那幅画。
硬质的底壳上,画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纤细。
不像是人,像是一道吹来的风。
频繁出现,它可能是齐星汉心底的某种象征。
牧水指着问齐星汉:“这是什么?”
齐星汉靠边停下了车,分神看了看那幅画,他一怔,眼底竟然涌现了一丝空茫。这可太难得了。他多数时候,眼底其实都是麻木而冰冷的。
“……是人。”齐星汉艰难地从记忆中搜索着,他的五官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他自己完全没发觉的微小的焦虑。
牧水这下可以肯定,这的确画的是个人,而不是一种象征。
这个人,对于齐星汉来说,应该印象深刻,但他偏偏记不清了,所以他才会难得表露出焦虑。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牧水轻声问。
他扯了两张纸包裹住手,这下连冰淇淋又化了一点也顾不上了。
他盯着齐星汉,目光柔和,尽量让齐星汉感觉到安全和舒适。
“一个……”齐星汉缓缓闭上了眼,他抓住了方向盘:“一个很小的人,很小,很瘦。他说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就像是望见了灿烂的银河。”
原来起名的也是这个人。
那他对于齐星汉的意义,应该的确是不同的。
齐星汉为什么记不清了?从齐星汉能清晰描述出,是什么时候被母亲发现背上有骨刺的,就说明他的记忆应该是具备连贯性的,中间篡改的,仅仅只是他是死是活,难过伤心与否的记忆……
齐星汉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语气有一丝茫然:“……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他了。”
牧水将手中的冰淇淋投掷进了一边的垃圾桶,他擦了擦手,飞快地将车窗调起来。然后他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微微俯身,从齐星汉的身上探了过去。
他把齐星汉那边的车窗也调了起来。
然后牧水关掉了车里的灯,只留下街道两边的路灯,投射了部分昏暗的光芒进车内,像是打了一盏暖黄又微醺的灯。
齐星汉的呼吸突然停滞了。
他看着牧水的动作,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牧水才重新坐好了,伸手慢吞吞地掰开了齐星汉的手指,将他的手从方向盘上带了下来。
牧水的手指贴着齐星汉的手指,带来一点温热的温度。
这种温度,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本能的舒适、放松,这种肌肤贴近的感觉,更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牧水的声音更加低柔,他说:“现在,闭上眼,我们一起来回忆一下……”
齐星汉十分配合地闭上了眼。
“你遇见他的时候,是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
“天空是什么样子的?蓝色的好像被雨水洗过一样?还是乌云低垂,风雨欲来的样子?又或者是,天空布满云霞,黄昏时挟裹着一点绯色的光芒披洒在他的肩上……”
“……是黄昏,太阳快要落地的时候,他看见了。”齐星汉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看见了我的样子……”
“嗯,他和你说话了吗?”
“没有,他就只是坐在那里……笑。他在冲我笑。他很小,坐在那里,好像轻轻一抱,就能抱起来。是我走了过去,我和他说话了。”
“说了什么?”
“我问他,走丢了吗。”
“那他说什么?”
“他反问我,你走丢了吗?他年纪小,但是口气像个大人。”
“然后呢?”
齐星汉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像是在竭力地回忆,但这段回忆实在太模糊了,以至于他很难再回忆起别的东西了。
牧水也不急,他还是静静地看着齐星汉,慢慢地等着。
车内安静极了,连心跳和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人的四肢会本能地感觉到发软,大脑会渐渐恍惚起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齐星汉好像都快要睡着了,他的眼珠也停止了频繁的转动。
“你为什么不画他的脸?因为他长得很难看吗?”牧水转而提了另一个问题。
齐星汉的眼珠微微一动,他脱口而出:“不,他好看。”
“嗯?”
“他很好看……很好看……”齐星汉哑声道。
好像轻轻一抬手,就能触到记忆中柔软的发丝。
齐星汉说:“他才是真正的灿烂星汉。”
话音落下,齐星汉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向牧水,刹那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恍惚的色彩。
齐星汉就这么盯着牧水,声音还带着一贯的好听和疏离冷漠的味道,他说:“可他更具体的五官……我记不起来了。完全记不起来了。”
齐星汉的大脑释放自我防护信号的话,是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
因为那个人和“自我防护”完全扯不上关系。
牧水伸手打开了车内的灯,有点为难地撅了撅嘴。
这还说明什么?
还说明他竟然无法引导齐星汉回想起准确的记忆!
说明他很菜!
牧水突然有点想把扔掉的甜筒捡回来了。
吃点甜食,至少还能释放点内啡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两更合并,我补上欠的更新了!这章还有袁哥的名字出场!!!
然后星汉灿烂的梗在这里_(:3ゝ能看懂这章吗!我相信你们一定很聪明!
第49章 巨人
甜筒是没得吃了, 不过在回到科荣大厦前, 牧水在附近买了一盒明治雪吻巧克力,足足十九块八。
钱多了,我有一点点膨胀了。
牧水塞了一块巧克力进嘴里, 心里默默反省了三秒钟,然后跟着齐星汉一块儿进了门。
牧水吃掉了半盒巧克力, 剩下半盒留给了齐星汉,虽然齐星汉也并不会吃。
他洗了澡、刷了牙, 因为技术水平菜而带来的感伤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牧水进到卧室,被子卷吧卷吧, 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牧水揉揉脑袋, 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最近经历的事太多,以至于他的作息都乱掉了。这样不好,不好。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认认真真想了很久, 齐星汉的病症怎么下手的问题。
牧水的脑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想。
与其说是齐星汉自我催眠了,倒不如说是他被暗示催眠了。
那个对他下暗示的人,就是那个被他画在本子里的人, 一个神秘的齐姓人。
只有这样推断,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齐星汉始终记不起有关那个人的更详细的信息。因为那个人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给齐星汉下暗示了。这样,这个暗示才能维持得更久, 让齐星汉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确已经死了。
牧水揉了揉脑袋,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唉。
可他解不开对方下的暗示呀。
就连对方是怎么下的暗示,他都一无所知。
难怪研究院的人,都拿齐星汉没办法。
……
这是琪琪第无数次听同学提起“齐星汉”三个字了。
“天啊啊啊,他们住在一起了!”
“这个消息已经落后了,你看最新消息了吗?最新的消息说,有冰淇淋店的老板,亲眼看见星星下车,给那个人买冰淇淋……嘤嘤嘤,竟不知是该先喊干得好,还是先哭泣我男神不是单身了……”
琪琪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了看同学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那不是跟着小叔叔来的医生吗?
琪琪憋坏了。
她很想告诉他们,齐星汉是她叔叔,那个少年她也见过,就在昨天!昨晚他们还一起吃饭了呢!
“琪琪,你还发什么呆呢?走了啊,下节体育课啊!”
“哦,好!我就来!”琪琪应了声,这才怀着惆怅的心,慢吞吞地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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