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武神帝
神界有座最坚固的山,名曰凌绝山,这座山并非古来有之,而是工匠用金刚石一块块磊叠起而成。每当朝阳初升,山体熠熠生辉,山峰尖耸入云,如一把刺破苍穹的利刃,蔚为大观。
中武神殿则坐落于凌绝山巍峨石峰之顶,宫殿庄严壮观,恢弘大气。
建造神殿时就地取材,用了大量的金刚石,神殿不但具备铜墙铁壁的防护效用,也是固若金汤的囚笼。中武神殿乃是青暝炎唯一烧不坏的殿宇,堪称神界最强的壁垒。
这种修葺风格着实与他的主人性格有关,贺斩为人刚直不阿,行事难免强硬霸道,曾被冠以神界第一武神的称号,直到遇上了他的天敌加宿仇朽月。
偏偏火螭滔天慌不择路,逃进了中武神殿,这下场自然是生死未卜。
烨真与黎魄一路追去,最后停在了中武神殿之外,殿门外的两只金刚石狮子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我奉劝你还是打消进去的念头,这里可是武帝的神祗,拔根草都得先问过他老人家同不同意!”
“休要说风凉话,打伤我家灵兽的事还没跟你算呢!若非你这莽夫私自囚禁幻月岛灵兽,且无理攻击在先,它又怎会躲进中武神殿?”黎魄向烨真侧去一目,眼眶似能迸溅出火/药星子。
“我当是哪来的畜牲,原来出自恶神麾下,难怪跟他主人一样,凶横野蛮,没个教养!”
烨真大放厥词,不过说完就后悔了,霎时间一大片阴影将他囫囵吞噬,直令他喘不过气来。黎魄不知何时变回巨龙,骤然将他踩在龙爪之下,如碾甲虫一般。
一声龙吟咆哮,响彻云霄,引出了中武神君贺斩。
“何人胆敢在本帝殿外喧哗!”贺斩威风凛凛地屹立在两只金刚石狮子中间,只见门口盘踞一条紫色巨龙,巨龙前爪似是极为奋力踩踏一物,以至于竟将他坚不可摧!的金刚石地板踩裂了一条缝!
这挨千刀的杂碎!贺斩被气得牙痒痒,饶是如此,那条紫龙仍没有挪窝的意思!
要知道这地板可是让神界最好的巧匠花费百日铺制而成,其上绘以花草鸟兽,不一而足。天光所照之处晶莹剔透,如临冰渊,如立水镜。
本以为这金刚石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谁知今日居然被一条龙给踩裂!
贺斩暴躁的脾性是三界出了名的,据说要发作时会先给敌人一个下马威,门口那两只狮子早有先见之明,见状默默地捂耳退到神殿之内。
武神怒发冲冠,浑身凶煞地瞪着不速之客,由内而外的威武气势将衣袂震得虎虎生风。
龙头回转,黎魄刚要说明来意,只见贺斩气沉丹田,不由分说地冲着他荡气回肠地吼了一声‘滚’。
顷息之间天地动摇,尘埃混沌,劲风骤起。
黎魄两耳响起一阵爆破般的轰鸣,恍惚间心神一片空白,瞬即在一股气流的强烈冲击之下,庞大的龙身忽然被卷至瀚空,接而重重摔落山崖。
朽月快到凌绝山时,恰巧遇上了这股劲风,只好停下来在身前启了一墙防护,趁着这功夫顺带咒了一句贺斩他祖宗。
这是贺斩多年未改的陋习,他以前上战场的时候,对阵敌军时总喜欢有事没事来一嗓子,有灭敌方气焰长自家威风之效用。
久而久之,他倒是练出一副威力惊人的铁喉咙来,后来三界战事少了,这令他引以为傲的本领便没了用武之地。
但这个习性没办法说改就改,他一旦被激怒,都必须吼一吼抒发下火气,所以贺斩有个外号叫‘怒吼金刚’,也实在形容得恰如其分。
“贺斩,杀猪都不带这么叫唤的,还有你多年的口臭得治一治了吧?”
一道桀骜清冷的声音犹如五道天雷朝准贺斩当头劈下,炸得他是外焦里嫩。
贺斩当场惊愣,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除了那个混账还有谁?普天之下简直找不着第二人了!
贺斩一向受不得半点言语攻击,正想反唇相讥时,迎面向他射来三支青炎利箭。
他侧身避开,哪知又飞来三刃青光惊险地从他鬓边掠过,捉弄的意味不言而喻。
贺斩气的印堂发黑,忿然举目看去,朽月正站在云端搭弓拉弦,手中的弓和箭皆由青炎塑化而成。
“卑鄙小人,居然躲在角落暗算,有种下来与本帝决一胜负!”贺斩嗓门很大,只怕方圆十里都听到了。
朽月不做理会,闭上一眼继续瞄准贺斩,随后连发数十支箭。
贺斩忍无可忍,窜上云霄与朽月正面相对,只见他左手擎着一把七尺佩刀‘戮月’——是的,字面意思,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斩朽月于刀下。
这把宽面长刀被他天天磨砺得光滑蹭亮,正所谓养刀千日用刀一时,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刚好赶上,我的乖乖!”
湘茵站在凌绝山顶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高空中即将开始的大战露出了一个无比欣慰的笑脸。
冷沁花沉着地帮湘茵抚背顺气,敛目抬眸的间歇,贺斩已提刀向朽月挥去,攻势汹汹,刀法招招致命,从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可窥知两人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元君,武帝一副看起来恨不能生吞活剥灵帝的样子,这两人究竟有何冤仇,关系怎会闹得这般僵硬?”
冷沁花这话可问对人了,湘茵哼笑两声,抱臂支颌地观望被火光渲染的青云,故作高深地讲解道:“要说起两人的恩怨,那可得追溯上古时代,魔界曾出了一个厉害的魔尊烈穹,对了,烈穹你晓得吧?”
冷沁花微微颔首:“嗯,知道,就是那个差点攻陷九重天的魔尊烈穹。”
“没错,就是他!当时魔尊烈穹曾单枪匹马地前往天界挑战贺斩,大战五天五夜后,贺斩败下阵来,听闻还折了一只护法灵兽。”
“这个我也听说了,魔尊烈穹手段厉害得很,曾打败无数神界高手,自诩六界独尊。武帝总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迁怒其他人吧?”
戮月刀破风斩云,刺、拨、劈、划、斩,招数无所不用其极,朽月攻守自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步一退避,十步一还击,面对强硬的攻势依旧游刃有余。
两方手段高深莫测,场面颇为刺激震撼,令人叹为观止。
“精彩!”湘茵暗搓搓地喝了一声彩,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壮观的神仙打架场面,一面为梨花仙热心解惑:“那你知道烈穹最后是死在谁手里的吗?”
“听闻魔尊烈穹被灵帝斩于折阙池,自此灵帝名声大噪。”
“错了错了!”
湘茵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纠正道:“那时候朽月还未曾封帝,经折阙池一战成名后才授封的帝位,她可是神族首位女帝,还是靠不容置疑的实力晋阶,你说说当时得惹多少人眼红与不满?所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武帝贺斩!他当下就给朽月下了一道战书,誓要抢回自己神界第一武神的地位。”
“但由于当时朽月在折阕池损了修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并未理会贺斩的邀战。不过听说其实这还不是主要原因,因为那封战书根本没有到朽月手中,而是让枯阳元尊拦截了下来,随便找个理由将贺斩打发罢了。”
冷沁花眉梢微敛,分神关切上方愈演愈烈的战况,不安地问:“贺斩是觉得灵帝抢了他的风头,于是心怀芥蒂?”
“这岂止是抢风头,简直是打了武帝一耳光!贺斩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一身超凡的武艺,被魔尊烈穹打败情有可原,毕竟烈穹实力几乎接近当时第一任天帝陆曦。但是,他没想到烈穹最后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手上!堂堂武帝被一女人压过风头,颜面无光不说还贻人笑柄,你说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忽然几道刺目炫光由远而近,青色火球接二连三地从天而降,冷沁花拉着湘茵惊恐躲过。
在艰苦卓绝的吃瓜环境下,两人弓着腰躲在一块用金刚石垒成的假山后面暂时先行避难。
“哎,沁花,我说道哪了?”湘茵元君被方才的夺命火球岔了思路。
冷沁花躲在假山后注视着最新战况,冷静回道:“你说到了灵帝拂了武帝的脸面,这就是他们结仇的原因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楔子。贺斩原本有一对雌雄火螭兽,雄的那只被烈穹杀了,雌的据说是死于朽月的青暝炎之下。但本元君觉得此事还有待考究,事后灵帝并不承认自己杀过武帝灵兽,她向来行事敢作敢当,我觉得没必要特意隐瞒。”
湘茵语气笃定,又道:
“武帝甚是喜爱那一对火螭,况且此前本就对朽月颇有成见,于是一口咬定是朽月杀了他的雌兽。双方各执一词,最终避免不了兵戎相见,打了整整三个日夜后才让陆崇道君给调停了!”
“原来伏笔在这,怪不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沁花感慨道。
“还没完呢,贺斩岂是那种轻易善罢甘休之人?灵帝座下曾有一只华羽琉雀,名唤‘凌吟’,听闻此灵兽叫声十分悦耳动听,有一身华美流光的羽毛,乃稀世珍兽。贺斩以牙还牙,将这只琉雀一身赏心悦目的羽毛给拔了,后来那只琉雀差点撞柱自尽,幸好让人给拦了下来。”
湘茵说到此处惋惜不已,不放心地去摸摸头顶,正好像拔的是自个毛发一般。
“武帝也忒没品了些!”冷沁花难得发表了一次愤慨。
“可不是么!后来朽月听说此事后勃然大怒,一把火烧了贺斩原先的神殿,噢,此处的神祗是后来才有的,用了专克青暝炎的金刚石料建造的,就是为了防止朽月再次放火。”
“难怪说是宿仇,看来两人积怨已久。”
冷沁花小心将头探出,发现那两位正打斗得如火如荼,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她回过头,发现湘茵正趴在她上方,津津有味地观摩头顶的修罗盛况。
“元君,他们不会真的要不眠不休地打下去吧?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躲着?”冷沁花捏了捏酸涩的肩膀,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走,我们出去吧!”
湘茵拉着冷沁花绕过假山,正准备冲出去时,空中忽然甩出一把戮月刀,准确无误地插在了前面,刀面只离两人脚尖半毫之距!
两人当场吓得心惊肉跳,魂魄离体,这种险象环生的场面很是考验人的勇气。
湘茵反应比较激烈,‘哇’地一声往后跳了一米,还没收回吓飞的六神,这时突然有一个幽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姐啊,你踩着我手了!”
湘茵汗毛倒竖地蹦到冷沁花身上,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放,闭着眼冲身后瞎嚷一通:“吓!哪来的小鬼,当心本元君收了你!”
冷沁花惊疑不定地看着湘茵身后的断崖,发现真有一只手扒在山崖边缘,没过一会儿爬上来一人。
原来是烨真。
烨真本被黎魄踩在龙爪之下,后因贺斩那一声狮吼,被劲风吹落到半山腰上挂着。
他费了好大劲才爬上来,没想到手刚搭上山沿,又让湘茵元君踩了个痛快!烨真精疲力尽地往地上一躺,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再加上身心疲惫,已放弃保命的挣扎。
湘茵和冷沁花看不下去,一起努力把他拖到了假山后面。
这假山别说还真的蛮好,妥妥的保命利器,既可挡下青暝炎,又可防止戮月刀的袭击,湘茵差点起了把这石头搬回家的念头。
“朽月,你的战意太弱了!是看不起本帝吗!”
奔云乱雾中传来贺斩的一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