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真正的离别
第五百七十三章
顾言之深深的看着她，低声道：“可你就在这里。”
因为你就在这里，所以我还能去哪儿？
天大地大，任它时空变换，只有在苏云卿身边的，才是完整的顾言之。
苏云卿双手捧着顾言之握着玉佩的左手，身体抖的越发厉害。
“你回去。”她恐惧而慌乱的对顾言之说，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顾言之的手背上。“你回去，快回去！我不要你在这里！你回去！”
顾言之用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眼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你知道我不可能走。”
苏云卿急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她哽咽的抱着顾言之的手，最后闭上眼低下头，被眼泪浸润的湿漉漉的唇瓣贴在顾言之手背上，像是一把火直接烧进他的心里。
“对不起。”苏云卿终于忍不住，说话间泄露出几声无法自控的抽泣。“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别哭。”他心疼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关系。”
从来就不是苏云卿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苏云卿。
他内心的野兽早已经被驯服，又怎么可能再若无其事的回到最初。
可顾言之忘了，感情是双向的。
他舍不得苏云卿为难，舍不得看她难过，他冷心冷清，却将所有温柔深情尽付于苏云卿，将苏云卿放在所有一切的前面，苏云卿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我跟你回去。”苏云卿深吸一口气，用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心如刀绞。“我跟你回去。”
一边是至亲，一边是挚爱，苏云卿根本无法抉择。可是她更加不愿意看到顾言之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而消散在天地间。
她受不了。
她的道歉不是为了顾言之，而是对苏夫人。
她愿意跟着顾言之一起回到那个时代，哪怕从此以后她都将抱着对苏夫人的愧疚和思念活下去。
在苏云卿说出‘我跟你回去’后，顾言之手中的双鱼玉佩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四周也开始泛起了和小池塘如出一辙的浓雾。
白色的浓雾缓慢的缠上顾言之的脚踝，与此同时，他的身影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卿卿。”顾言之朝苏云卿伸出手，“过来。”
就在两个人的手即将相触的时候，从苏云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是云卿吗？”
苏云卿浑身一震，原本马上就要触到顾言之的手指下意识缩了一下。
她猛地回过头，看见披着外衣的苏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就站在不远处，两个人脸上都是极度震惊，不可置信的神色。
“娘……”苏云卿愣愣的看着苏夫人，眼泪在瞬间盈满眼眶。“娘！”
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夫人突然能够看得见自己，但这个在此刻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云卿……真的是云卿……”原本虚弱到从椅子上起身都要丫鬟搀扶的苏夫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丫鬟的手，颤颤巍巍的朝苏云卿快步走了过来。
“我的儿，是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苏云卿下意识就想要迎上去，可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顾言之给抓住了。
顾言之锐利的薄唇紧抿，抓着苏云卿的手不放，却什么都没说。
而就在他跟苏云卿肌肤相触之后，缠绕在他身上的浓雾开始缓慢消散，顾言之原来已经在逐渐变透明的躯体又开始凝结。
苏云卿猛地瞪大眼睛，震惊和错愕只在她脸上出现了极短的时间，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慌乱。
顾言之能不能回去跟她有关。
或许说，顾言之原本可以一个人回去，但假如她真心实意想要回去，玉佩的力量就可以带着顾言之跟她一起走，可但凡她有一丁半点的动摇，这股力量就会开始消散。
而且能够穿越时间空间的力量绝对不是无穷无尽的，很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要么她跟着顾言之一起回去，要么顾言之留在这里，直到被时空的法则排斥，最终魂飞魄散。
“你放手！”想通这一切的苏云卿的情绪近乎失控，她哭喊着用力推顾言之，但对方却纹丝不动。“顾大哥，我求求你，你放手，放手好不好？你会死的，求求你……求求你！”
顾言之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摇头。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眼见顾言之的身影越来越凝实，而白雾也越来越淡，院子的模样重新开始显现，苏云卿一只手被顾言之紧紧抓着，挣脱不得，她趴在顾言之怀里，哭的近乎晕厥。
“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说她自私也好，不孝也罢，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顾言之消失。“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走。”
果不其然，苏云卿的话音刚落，原本快要消散的浓雾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顾言之抬头看着离他们几步远，满脸哀戚的看着苏云卿的苏夫人，突然轻轻推开苏云卿，保持着一只手抓着她的姿势，然后朝苏夫人双膝一弯，在苏云卿和苏夫人震惊的目光中跪了下来。
“夫人，我叫顾言之，是云卿的男朋友。”顾言之即便是跪着也是腰板挺得笔直，铮铮铁骨如不屈松柏。
苏夫人虽是女流之辈，但毕竟是丞相夫人，跟着苏丞相也见过不少青年才俊，天纵英才之人，就算是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她也是见过的。
可眼前这位奇装异服，和自己女儿举止亲密的年轻人感觉却比她过去看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
苏夫人此时已经开始冷静下来。四年前苏云卿坠崖是她亲眼所见，如今她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身边还有一名陌生男子陪伴，再加上这半个月来在府中愈传愈胜的流言，苏夫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的云卿是真的回来了。
哪怕不再是过去的模样。
苏夫人低头擦了擦眼泪，看着顾言之：“你是……云卿的心爱之人吗？”
顾言之缓缓道：“她也是我的心爱之人，在不久的将来，也是我此生此世唯一的妻子。”
苏夫人又看向苏云卿，泪盈于眶。
“云卿，我可怜的云卿，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苏云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点头，手则紧紧抓着顾言之的不放。
苏夫人看着他们交缠的手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你叫顾言之。”苏夫人低声重复了一次顾言之的名字后突然厉声道：“顾言之！苍天在上，今日我便问你，你可能一生一世都只许我儿云卿一人！可能做到永不负她，欺她，伤她！”
顾言之直直的迎视苏夫人凌厉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坚定的向他心爱之人的至亲许下承诺。
“我以性命担保，往后余生，我只为苏云卿而活。”
“若做不到，便天打雷劈，生生世世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顾大哥！”苏云卿急的扑到他身上就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起誓，可顾言之却侧头轻轻避过，然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立下誓言。
“若做不到，便天打雷劈，生生世世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好，很好。”直到亲耳听到顾言之的誓言，苏夫人这才像放下心头大石，温柔的看着苏云卿。
“我儿，你去罢。”她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淡，心中也知道离别在即。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此生此世都将不复相见的离别。
可她心中悲伤，却不再痛苦。
“为娘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找到一个可靠的人托付你的终生。”苏夫人上前一步，似乎忍不住想要摸摸苏云卿，但最后她还是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不用家财万贯，也不用才高八斗，只需要对你好。代替为娘好好的照顾你一生一世，在他身上，将为娘对你的爱延续下去。”（注2）
苏云卿呜咽一声，跟在顾言之身边跪好，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单手手掌贴地，对着苏夫人深深的拜了下去。
“母亲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注一），此恩此情永世不忘。女儿不孝，从此往后不能承欢膝下，此去一别，往后再无相见之期。云卿愿以自身福报寿命相抵，祝母亲往后无灾无痛，平安喜乐，福寿延年。”
“好孩子，万万使不得。”苏夫人也是泣不成声，此时周围的白雾已经越来越浓，她自知离别在即，心中悲痛再无遮掩。“为娘不要什么平安喜乐，只要你好，只要我儿云卿自此幸福一生，再无忧愁。云卿，我的云卿，你要好好的，往后为娘不能再照顾你，保护你，你要好好的！云卿！”
在苏夫人声声如泣的呼唤中，苏云卿和顾言之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白雾当中，再无踪迹。
苏夫人掩面哭倒在地，而当白雾散尽之后，在她身前不远处，一块碧绿莹莹的玉佩正安静的躺在地上，发出温润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