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从苏家回去,老太太耳提面命,跟阮直道:“我觉得江姑娘不错,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珍儿,也是一样的想法,我看要不便着手准备聘礼罢,江夫人为人热情,对你也称赞不已,还有比这更好的亲家吗?”
  阮直无言。
  母亲真是把他看成什么了,娶不到妻子的人吗?
  “娘,您不要这么急……”
  “怎么急了?”看儿子不愿意,老太太忍不住哭起来,“你难道还想拖下去吗?你知道我为你这事儿,每天都睡不好,吃不下,要早知道你这么不孝,我根本不会搬到京都来,还不如一个人死在晋县呢,眼不见为净!”
  这话就有点重了。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阮直为难。
  老太太不想听了,她觉得阮直就是诚心的,因为一个人真有成家的心,怎么可能这些年都遇不到合适的呢?她拂袖而去。
  阮直看着母亲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阮大人,瞧你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了。”背后传来殷络的声音,“有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太太可是真心疼你,你不在家,她是望眼欲穿,时时操心你衣食住行。”
  阮直有个这样的母亲,该当好好珍惜,哪里像她,父母双亡,便是有这份心,也是枉然。
  阮直沉默不语。
  殷络走过来:“这到底是你家事儿,我不便多说,但是我也不好一直住在你家里,阮大人,你该放我走了罢?”
  屋檐下,她摘去了面具,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要不,这人情你慢慢想?我可不想奉陪下去了。”
  “我想到了,还能找得到你吗?”阮直挑眉。
  殷络嘲讽一笑:“凭你的本事,找不到吗?”
  “真难说。”阮直盯着她,缓缓道,“我倒是有一计,一箭双雕……”他伸手拉着她去书房,“既能除去曹国公,让你手刃仇人,又能解我烦忧。”
  “什么计策?”殷络听到能杀掉曹国公,一下就来了兴致。
  阮直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殷络面色一僵。
  “你好好想想吧,不答应,只怕你这辈子也杀不了曹国公,若答应了,你我可以共创太平盛世。”
  阮直注视着她,语气淡淡:“我不拦你,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你这些年在外漂泊,应该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世道……也知道有多少人,同你一样,身负血仇,百姓们又过得什么日子,也许你可以想得更远一些。”
  殷络没有说话,过得半响,戴上面具走了出去。
  第73章
  这天,突然韩府送来请帖,邀苏府女眷去做客。
  老夫人有点诧异。
  “上回是乔迁,请了一次,今日又不知为何了。”因韩夫人一向清高,也不喜热闹的,“不过既然请了,总不好拒绝,你收拾下带锦儿,沅沅去吧。”
  而今她对阮珍很放心。
  阮珍答应声,顺便说起曹国公府与陆家结亲的事儿:“管事询问,我也不好定主意,您看送什么贺礼好?”
  下个月就要将陆静英娶过去了。
  老夫人面露不悦之色:“那焕扬混账东西,将我那妹妹气成什么样了!教养的女儿又如此狠毒,我是一点不想理会他们。不过好歹几十年相识,你且随便挑个贵重的送过去,也算全了我们两家曾经的情谊。”这还是看在曹国公的面子,老夫人可不想太得罪曹国公,以至于将来儿子遭殃。
  随便挑,那库房那些祖上传下的肯定是不好送,都是宝贵的,老夫人喜欢的,那就只能拿些贵的,但自家不看重的物什了,阮珍领会,点一点头,出去时吩咐丫环去告知两位姑娘,韩家邀请的事情。
  苏沅正当跟苏锦在刘燕知那里学画画呢,闻言手里的笔一颤,不由自主想到那天在永定河岸,韩如遇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可怕。
  肯定是不悦了。
  可怎么韩夫人又请她们去呢?
  “既然你们要去做客,今日便算了。”刘燕知笑起来,收拾笔墨,“等明日再接着说。”
  两位小姑娘告辞。
  见苏沅心事重重的,苏锦挽住她手臂,打趣道:“怎么,生怕韩如遇吃了你呢,瞧你这样子!”
  “二姐!”苏沅以为苏锦还在嫉恨韩如遇注意她的事情,急着辩驳,“哪里有这回事儿,我是奇怪,韩夫人为什么突然请我们去,我们两家平日里又没有多少交情。”
  看她脸都红了,苏锦扑哧笑起来:“别怕,就算韩如遇真的喜欢你,我也不放在心上了。我已经想明白,这嫁人,还得嫁个对自己真心的,不然有什么意思?天天全心全意伺候他,他却一眼都不看你,这日子也难过。”
  苏沅惊讶,又欢喜:“你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苏锦笑:“这都拜你所赐,谁让韩如遇对你青睐有加呢。”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确实没有一点的恼恨,看着是不再介怀了,然而苏沅想到韩如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就那么喜欢二表哥?”苏锦看她皱着眉,低声道,“以至于真的连韩如遇都看不入眼?”
  说得好似她对陆策多么的死心塌地,但苏沅当然不是了,她只不过是权衡利弊,才愿意嫁给陆策,不过也懒得反驳苏锦了,反正他们之间的事儿,早晚会被长辈们知晓,既然打定主意,她就不会更改。
  因为如果反悔的话,那是大大的得罪陆策,她可不想结这个可怕的仇人。
  苏沅岔开话:“我们快些去二门罢,母亲肯定在等着了。”
  她疾步走去,苏锦在后面笑。
  三个人坐了轿子去韩府。
  在路上,只见冷冷清清的,别的一个客人都没有,阮珍委实惊讶,原本她以为韩夫人至少会请韩氏与陆家的两位姑娘。
  “夫人在花厅等你们。”女管事在前面引路。
  见到三个人陆续进来,韩夫人的目光一下就落在苏沅的身上。
  小姑娘穿着件果绿色交领的夏日薄衫,衣襟袖口绣着缠枝梨花,下面一条素白无纹宽边裙,显得极为简朴,可往上看去,那一张脸如笔墨画就,眼是眼,鼻是鼻,线条无一处不好,竟是夺目的鲜明。
  再看她行止,款款而来,也是端庄淑仪。韩夫人突然觉得,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便是回想起以前,苏沅也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除了庶女的身份。
  但现在,她是嫡女了。
  韩夫人竟是对苏沅又满意了几分。
  “今日请你们来,是因为前不久得了上好的茶叶,想让你们尝尝,且府里桂花又开了,心里高兴,想着马上要中秋各自有事儿,不如提前聚一聚。”韩夫人请阮珍坐在身边,又打量苏沅,“苏夫人,这三姑娘可真像你,京都都找不到比她好看的。”
  苏沅听得心里直打鼓。
  要知道以前,韩夫人可是对她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的,今儿是怎么了,一来就夸她?
  阮珍也感觉到了,谦逊道:“哪里,人靠衣装,她不过是好好打扮了下。”
  韩夫人笑一笑,叫丫环上茶。
  “今年锦儿及笄,明年该轮到沅沅了罢,她是几月份?我得提早准备下,”她说起韩氏,“我那表妹啊,说把你这两个孩子当亲生女儿的,我瞧着也喜欢。”
  可是,苏锦的及笄礼,韩夫人都没有亲自出面,只是送了一份厚礼来。
  “是三月份。”阮珍压下了满心的惊讶,笑着道,“我先替沅沅谢过您了。”
  两人话说得越多,苏沅越是恐慌。
  怎么看着,韩夫人对她很喜欢?
  可前世,要不是韩如遇执意娶她,韩夫人根本不会答应,新婚第一日去敬茶,就掩饰不住的厌恶。
  难道说,那时候,纯粹是因为自己克死了双亲,韩夫人觉得自己是不祥之人,所以才会如此待她?而这一世,父母安好,母亲被扶正,自己却是成了嫡女。
  苏沅胡思乱想。
  这茶没好好喝,花也没好好赏,好不容易挨到回家,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母亲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告知祖母。
  事实上,阮珍心里已经跟明镜儿一样了,就是有点不明白,为何韩家会突然看上苏沅?她站在老夫人下首,低声道:“韩夫人夸了沅沅好几次,又问起及笄礼,十分的重视,我竟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想起那三孙女儿姣好的容貌,老夫人沉吟道:“你别着急,我得空去问问妹妹,韩夫人总不会一点口风都不透露,就来定亲罢?”
  那倒也是,再怎么说,韩夫人同韩氏很亲,应该是说过的。
  阮珍心里安定了些,但苏承芳回来,还是忍不住跟他提了提:“沅沅才十四呢,我都没有想到她的终身大事。”
  苏承芳笑,捏捏她的脸:“许是长得太像你了,打眼!”
  “相公!”阮珍嗔道,“您还拿我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沅沅啊,我还舍不得她嫁出去,而且韩家……”
  “怎么,你还嫌弃韩家?”苏承芳有点意外,“韩如遇可是百里挑一的俊才。”
  阮珍咬了咬唇。
  “跟我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苏承芳拉过她的手,揉了揉,“是不是觉得韩夫人有些严苛?”
  “嗯,韩夫人不像她表妹。”阮珍眉毛拧了拧,“总觉得不是好相与的人,我也不期望沅沅要嫁入高门世家。”她认真看着苏承芳,“也许我这想法有点小家子气,不比相公高瞻远瞩。可不管是锦儿,还是沅沅,我都只望那夫家,公公仁厚,婆婆和蔼,夫婿心善,能一心一意对待她们就好了。”
  这是小家子气,但是苏承芳一点不嫌弃,搂住她道:“我记下了,但凡有合适的,必定同你商量。”
  “谢谢相公。”阮珍大喜。
  “谢,得有点儿诚意。”苏承芳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把阮珍弄得满脸通红,站起来捂脸走了。
  苏承芳一阵大笑。
  中秋节要到了,陆静英出嫁的日子也紧随其后,她坐在榻上,听丫环禀报曹国公府送来的聘礼,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报完,可见有多丰厚,便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不过想起这等荣光,无处炫耀,陆静姝几个都不理会她,祖母,二叔他们也都隔开了,心里又是一阵的恼恨。
  那几个将来定会后悔,也会为疏远她而付出代价!
  她站起来梳妆打扮,一边询问:“大哥仍然没有住回来吗?”
  “是。”丫环抖抖索索。
  混账东西,陆嵘也不看看这职务当初是怎么得的,就是因为她跟吴宗炎的关系,才能让他去做副指挥使,他倒是好,为苏锦要跟她断绝关系。
  要不是父亲只有他一个嫡子,怕早就将他撤了下来,只是不想弄得太难堪,好像他们大房与所有人都闹翻了,叫人笑话。
  陆静英气呼呼走出去。
  廖氏正当要去见管事,见到她就笑起来:“静英,聘礼都放到库房了,你要是想看,随时可去看。”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俗物,面子上风光罢了,陆静英心里清楚,她嫁给吴宗炎可不是奔着这些东西去的,而是为曹国公手里的权势,有了权势,才有一切。她轻哼一声:“不用,娘帮我保管就是了。”
  “好。”廖氏爱怜的轻抚她头发,仔细打量了下,“怎么瞧着都瘦了,你啊不要太挑嘴了,我让厨房每日炖燕窝给你补补。是了,嵘儿……”
  “别提了,娘。”陆静英恼道,“他都住到祖母那里去了。”
  可廖氏就一个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不管陆嵘?又不像陆策,那父子两个成仇了最好,陆嵘那是将来要继承威远侯府的,她连忙道:“他只是一时糊涂,等你成亲,他肯定要回来的,我等会就去看看他。”说着一笑,“等他娶妻了,性子就会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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