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节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也总不能为了臣妹,而陪守在病榻前,而误了国家大事和江山社稷。
微臣斗胆,说句犯上大不韪的话————
若是,日后后宫之中万一有居心不良者,用臣妹病势为饵,从中挑拨前朝后宫与朝廷关系,到时候更是会影响后宫不宁,也会影响金垚社稷。
为了金垚社稷江山着想,也为了殿下幸福着想,云忆以为,这般重担,臣妹病弱之躯,怕难承担如此厚望和重任。
云忆断断不能置金垚社稷不顾,更不能拖累了殿下、圣上和先帝所托。
相信,他日会有更适合殿下的康健安泰之良配,更能更好地为殿下分责,执掌凤印,母仪天下。
故而,为人臣,为忠君,臣妹都不适合与太子联姻。
再者,祖父年事已高,父王与姑母,原本一双儿女,却都————不在祖父身侧,无法尽孝于身前。”
说到此,凌云忆提及“父王”时,不由得有些哽咽,话语跟着顿了顿。
只是,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在提及“姑母”二字时,圣上眼眸中那黝黑深邃的瞳仁,骤然收缩。
瞬息之间,却又悄无声息的,圣上下场的晶眸之中,暗潮汹涌。
就连拿着酒杯的手都不自禁地一颤,蓦然之间,杯中酒水一时间竟然都洒在了圣上自己的衣袖上。
可是,圣上却没有半点在意。
第488章 圣上心结
只不过,这一举动,却没能逃得过一旁的林贵妃、凌老国公与卫老国公,三人的眼底。
原来,圣上的心结还在————
而凌云忆却浑然不知,继续启言。
“为人子,为尽孝,云忆都该留臣妹在祖父身边好生照拂,让其好好在祖父身边,代父王和姑母在祖父跟前,陪伴尽孝。
故而,云忆认为,无论是为人臣,为人子;为国尽忠,还是为祖父尽孝。
臣妹都是不适合与殿下婚配,也相信,殿下能寻得更心爱之人,成为良配。
如此这般,为成全圣意,最合适的办法,便是云忆联姻,而绝非是臣妹。还望圣上成全。”
凌云忆再次拜叩揖礼。
而圣上,却被凌云忆两次提及的“姑母”二字,而心中振动。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脸上阴晴未定。
直到坐在一旁的林贵妃,轻声唤了声“圣上”。
声音婉转入耳,才唤回了圣上飘远的思绪,眼眸微动,匆匆回神。
眼帘一抬,没有看向凌云忆,倒是望向凌老国公,淡淡启言。
“凌老卿家,凌家小辈这一代,还真是人才辈出!
朕许久不见云忆,孩子如今还真的是不一样了。原以为,云修已经是足够能言善辩,谋略过人。不曾想,向来就连以纨绔著称的小云忆,如今还真的是长大了。
偶尔说起几句来,还入情入理。真的是头头是道,口齿伶俐,就连跟云修比起来,都不遑多让呢!就连朕,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凌老国公眸光一凝,起身揖礼。
“圣上恕罪,老臣教子无方。云忆喝多了,胡乱妄言,恳求圣上原谅。云忆,快给圣上磕头赔罪!”
凌云忆十分配合地,再次俯首揖礼。
圣上眸中深邃,面上丝毫不显,倒是嘴角轻轻提起。
“凌老卿家,哪里有这么严重?!朕是在夸他,哪里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云忆,你也起来吧。”
“谢圣上。”
听着圣上的口风,凌老国公不禁眸中一动,为了小五,只能赌一把,紧跟着拱手揖礼。
“圣上,老臣确有一言想对圣上说,还望圣上宽宥。”
“凌老卿家,今日可是你的大好日子。若是有什么不妨直言,朕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谢圣上,不瞒圣上,老臣确实不希望老臣唯一的孙女离开老臣身边。其实,自从老臣唯一的一双儿女——清云、清松他们,离开之后——”
说到此,圣上眸光顿时一凝,整个身子都不由得有些僵硬。
咽部极不自然地滚了滚,嘴抿成一线。
而凌老国公抬眼望向圣上,顿了顿言。迟疑了片刻,再次启言。
“说实在的,老臣真的痛心不已。尤其是,清云————
对于清云,老臣真的是宠了她这么多年,护了她这么多年,可是最后却————”
说到此,凌老国公不由得一哽咽,连语气都有些颤抖。
然而听到“清云”二字,圣上的一双深眸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仿似一口不见底的晦暗枯井,没了之前的半点光华。
元峥衣袖遮掩下的双手都不自觉地攥紧,甚至开始微微轻颤。
清云!
是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让自己辗转反侧,百转千回,却又在午夜梦回时久久萦绕的那个名字。
每每想到此,都会觉得无尽的思念与心痛。
而如今,突然被凌老国公这么明面上提起,只觉骤然一紧,心口突突直跳。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而后,又夺走了清松。如今,只剩下云修、云忆、云浅陪着老臣了。不瞒圣上,老臣对于他们三个,的确是有所偏爱的。
尤其是云浅,确实最受我偏重,真的就是老臣我的命根子。
何况,我家云浅自小就可怜,身子骨弱,从小也是泡在药水里,一路参汤药水这么呵护着、保护着才得以平安长成这么大。至今,都还汤药不离口,缠绵病榻,老臣心里更是时时牵挂,放心不下。
何况,老臣真的年世已高,是再不能承受任何的刺激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老臣,怕是再难承受了!
老臣说句不忌讳的话,老臣这把年纪,还能活几年还都是个未知数。
老臣斗胆,想趁着寿辰,向圣上讨个旨意——————
圣上,余下这几年,老臣能不能将云浅再多留在身边几年。
老臣只盼着好好养养她的身子,让她平平安安的。这样,老臣也能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享受下天伦。”
凌老国公言语哽咽,盛意拳拳,每句话都直戳心窝,更是戳中圣上的软肋。
第489章 不辜负便是了
圣上似是陷入沉思之中,静默不语。
而一旁的卫老国公见状,也忙着跟出来打圆场。
“圣上,凌老国公爱护孙女心切,其情戚戚,微臣都感同身受,不由得为之动容。
微臣恳求,请圣上成全了凌老国公心愿,让小郡主可以在凌老国公身边,可以多留几年,也替清云郡主和王爷尽尽孝。”
说到此,卫老国公目光微转,轻落在圣上脸上。
再次朝着圣上揖礼,准备给圣上再注入一记强心针。
“若是,清云郡主还在,想必也会希望小郡主,可以多陪陪凌老国公。”
随后,宴席之上陷入一片静默之中,直到圣上缓缓出言。
“是啊,卫爱卿言之有理。凌老国公,那番话,也不由得让朕心中有些动容。若是,清云还在————”
只是,说到“清云还在”这句的时候,圣上的口气就变得格外温柔,眼底也掠过一抹不易察觉地柔情。
尤其是“清云”二字,吐出地格外轻柔,仿似早已在心中,在口中被唤了无数次。
“清云她,一定也希望凌老爱卿和云浅都能平安。
凌老爱卿,你也别太忧心了!要不然,清云芳魂有知,怕是也不会安心————”
圣上眼眸不经意地沉了沉眸。
“来人,将宫里那株千年人参,再赠予凌老国公。还有,赤焰国进贡了一颗艳红鸽子血的红宝石和百年珍珠赠予小郡主。
到时候,拿来打扮也好,磨成珍珠粉定惊也罢,总之,不辜负便是了。”
元峥城府极深,此时心中压抑了原本的汹涌,话语显得异常平静。
只是,在说到“不辜负便是了”几个字之时,语气却有一丝不稳。而这一丝的不稳,却也让一旁的林贵妃敏锐的察觉到了。
林贵妃不由得心头揪紧,隐着袖中的手更是拽紧衣袖,修长的指甲都不禁在手心掐出了血痕。
不过,林贵妃在后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居于不败之地,这点事情,又怎么会沉不住气?!
心中那抹翻腾之气,瞬息间,便被林贵妃给生生地压抑住了。一双秀目中藏着的怒意,顿时之间,换作一汪秋水潋滟,重新换上一袭笑脸迎人。
皓腕一拉,继而手往前一探,挽上了圣上的臂膀。继而,朝着圣上莞尔一笑,十足一幅温婉淑德的温良模样。
“圣上,臣妾那还有御赐的一串赤金珞红宝石串成的手串珠子,金珠红宝格外明人,一道赠予小郡主,再合适不过了。”
圣上深眸微动,抿了抿嘴。
“好。至于先帝婚约之事和云忆的顾忌,也不无道理。且朕顾念凌老国公年事已高,这事就都先缓缓再说!
如今,熙儿和小郡主年岁也还年幼,婚事就再等几年再说,容后再议。就让小郡主,再在凌老国公身边多留几年!
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凌老爱卿你和云浅的身子!
今晚,就让御医院的院判随你们一道回府,顺便留在府里住上一段时日,好给你和小郡主调理身子。若是调理不好,就不必让他回宫了。”
见着圣上如此吩咐,一旁的林贵妃自然顺着话走,嘴角微微上扬,面上依旧春风含笑。
“圣上放心,臣妾定然会安排妥当。”
而凌、卫两位老国公以及凌云修和凌云忆两兄弟,自然跟着谢恩跪拜。
“谢圣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