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节
他卸了安全带主动下车,粱桢换到了主驾位上,扶住方向盘,低头深深埋了一口气。
“喂。”她落窗,冲站在车外的唐曜森说,“无论如何,今天谢谢你。”
寒风里一身黑衣的男人嘴角扬了下,“走吧!”
粱桢合上车窗,踩下油门并入车流,后面跟了一路的司机赶紧把车子开了过去,下车开了车门。
唐曜森回头又看了眼午夜的车流,那两盏车尾灯混在其中早就分辨不清。
他突然觉得荒唐,兀自摇头笑了笑,弯腰钻进了车子。
折腾了大半宿,粱桢到家已经快要四点了,不出意外,钟聿并没有回来。
她扔了车钥匙和围巾,整个人一下栽倒在沙发上。
第二天粱桢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还是被豆豆摇醒的。
“妈妈妈妈,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床?”
粱桢在被子里动了下,感觉浑身散架似地酸疼,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其实从前天开始就已经不大舒服,喉咙隐隐作疼,这会儿更是疼得像是吞了一把碎玻璃。
”能不能下楼让沈婆婆给妈妈送杯水上来?”
“好!”豆豆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很快沈阿姨端了水上来,粱桢撑着起身。
“哎哟你这脸色不对劲啊,是不是生病了?”沈阿姨凑过去摸了下粱桢的额头,“乖乖,烫得很啊,发烧了吧。”
粱桢自己也摸了下,却并不觉得烫,“只是喉咙有点疼,没什么力气。”
沈阿姨不放心,下楼取了耳温计上来给她“嘀”了一下,结果测出来直接就是直逼四十度的高烧。
“乖乖这么高的温度,赶紧躺下,我去给你找药吃。”
沈阿姨紧张得很,跑下楼去翻药箱,翻了一盒消炎药和退烧药,粱桢照着说明书各吃了两颗,吃完又被沈阿姨摁回了床上。
“赶紧躺着吧,先睡一会儿,要是下午还烧的话得去医院看看。”她一边说一边又给粱桢加了床被子,牵着豆豆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唠叨:“哎,这个年过得真是…”后半句被关上的房门隔绝在另一边的空气里。
等人走后粱桢翻身躺平。
身上是厚厚的两床鹅绒被,屋里还开了暖气,可她并不觉得热。
以往粱桢的身体素质其实还行,但最近连续几天熬夜,在忙碌和压力下持续度过了将近一周时间,昨晚又冒雪上山受了寒,发烧生病也不稀奇。
只是这会儿也睡不着,两眼瞪着天花板。
钟聿一夜未归,她此时更多的还是担心,想想昨晚在墓园里见到他的样子,摸到手机又给他拨了通电话,然而不出所料,那边依旧关机。
此后两天也是一样,钟聿没回来,手机始终处于失联状态。
至此春节假期归零,各行各业开始上班。
股市开市,交易日第一天,钟氏股价直接暴跌7%。
粱桢在家熬了两天,高烧不退,还是不得不去医院。
原本沈阿姨是要陪她一起去的,可豆豆留在家无人看管,带着一起去医院粱桢又不放心,毕竟医院里病菌太多,这季节流感盛行,孩子抵抗力差,很容易被传染。
最后决定还是粱桢独自去医院就诊。
第282章 头七
喉咙疼得快死了,发烧导致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粱桢懒得自己开车,之前钟聿雇的司机还没开始回来上班,她便在网上叫了辆车。
怕去公立医院太挤,最后挑了间附近的私立医院,无非就是感冒发烧,反正哪都能看。
除了价格贵一点之外,私立医院确实有优势,起码不用排很久的队等着就诊。
粱桢进去半小时就基本搞定了,病毒性感冒,扁桃体疱疹,疱疹造成高烧不退,需要输液消炎,开了单子让粱桢先去拿药。
现在医院都采取无人化服务,粱桢得先去机器上付款,机器操作她还不大熟悉,站那研究了一会儿,就这功夫旁边挂号机上过来一女的,穿了件厚重的千鸟格大衣,戴了帽子围巾和口罩,把自己浑身都包得严严实实。
粱桢瞥了眼,也没在意,继续研究怎么付款。
对面现场服务的护士大概是见她搞不定了,过来热心问需不需要帮忙,那会儿粱桢喉咙疼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简单说明了自己的需求,护士拿了她的医保卡替她操作完。
“谢谢。”粱桢勉强挤了两个字。
私立医院的医护人员态度都非常好,跟粱桢摆了下手又去服务别人了,刚好就去了旁边的挂号机。
“女士,是需要挂号吗?请问挂哪个科,我可以帮你操作。”大概也是见那女的已经在机器前面站了好久,以为她不会操作,可对方却摇了摇头,含糊说了句“不用”,转身就走了。
粱桢已经打出单子,拿了准备去窗口取药,可是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医保卡还插在机器里。
可能真是连续烧了几天把脑子都烧坏了,赶紧原路折回来取。
“抱歉,我想问下,人流手术应该挂哪个科?”
粱桢走回来抽医保卡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问,她神经像是瞬间被人揪了下,一是因为对方说话的内容,二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她断定自己应该认识。
粱桢转过来特意看了眼,还是刚才那个穿千鸟格大衣的女孩,只是此时已经摘了口罩。
粱桢当时脑子里轰地一懵。
“佳敏?”她没忍住直接喊出了名字。
原本正在询问护士的人听到这一声猛地转过来,视线跟粱桢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
陈佳敏大概也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粱桢,面部表情在数秒之内轮番变换,先是惊讶,错愕,继而是慌张,随后她迅速将口罩重新戴上,不发一言闷头转身直接走了。
旁边那位小护士一脸莫名。
“不挂了这是?”
粱桢还愣在当场,直到护士要走她才反应过来。
“抱歉,问一下。”她追上,“请问刚才穿大衣的那个女孩子,是想挂号做人流?”
怕自己听错,粱桢还专门拦住护士跟她确认了一遍。
护士也挺谨慎的,反问:“您问这个干什么?”
粱桢:“她是我表妹,所以想问问清楚。”
护士了然,哦了声,“应该是吧,我留意她好久了,刚才她在人工挂号窗口那边排队,估计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来这边机子上挂,不过你表妹看着不大啊,未婚先孕吧?”
粱桢:“……”
其实只是一个插曲,无非是自己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偶遇了一个熟人,然而后来她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能真的存在某种定数,包括之前她数次在不同场合遇到陈佳敏,导致一点点窥清她的本来面目,而陈佳敏对她的怨恨大概也始于这一次又一次的“偶遇”,导致误会丛生,往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当然,那时候的粱桢还不知道命运已经埋了伏笔。
她当时只是觉得唏嘘,惋惜,甚至有一点点心疼,心疼陈佳敏如花岁月,大好前程,却偏不珍惜,不过她也只是自己想想,自上次陈佳敏发微信过来“警告”之后,粱桢便不愿再去参合她的事。
粱桢取了药去输液室挂水,两大袋药,起码需要两小时。
期间她特意搜了关于钟氏的新闻,除了股价大跌之外网上津津乐道的竟然是钟聿缺席钟寿成葬礼的事。
网友说他处事冲动,抗压能力差,做事幼稚还没有责任心,更不会顾全大局。
难听一点的甚至会直接开骂,骂他不孝子,畜生,人模狗样没良心,更有一票人干脆直接跑到他微博下面去骂。
粱桢觉得也是稀奇,原本这些都只是家事,吃瓜群众就算再无聊也没必要上升到人身攻击吧。
她刷了一波留言,觉得脑壳更疼,也不知道那人看到网上这些评论会做何感想。
粱桢退出微博,思想前后还是觉得不大妥当,于是又拨了陆青的号码。
“喂,钟太。”
”钟聿今天去公司上班了吗?”
“没有,我也正准备给您打电话呢,钟总现在是不是在家?”
粱桢苦笑,“我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啊?”陆青大概一时没忍住,叫得有些夸张。
粱桢默默吸口气,“公司那边是不是都在找他?”
“是啊,新年第一天开工,上午按惯例都有个开门红。”
“开门红?“
”老董事长之前要求的,钟氏保留很多年的规矩了,每年开工第一天,老董事长都会带着一些高层下去给基层员工发红包,以求一年士气。”
老一辈的企业家确实喜欢搞这套,放低姿态以求亲民来笼络人心,而下面那些员工也吃这套,觉得老板没架子平易近人,愿意跟着一起干。
“但因为今天钟总没来,打他手机也一直关机,所以今年这个环节只能取消。”粱桢听得出陆青口气里的焦虑,她问:“突然取消影响很不好吧?”
“是啊,倒不是说都指着那点红包,主要是年年都发惯了,今年说没就没,而且您也看到上午开市的股价了,跌了七个点,大家都在观望,如果照这样下去,明天情况可能会更糟。”
陆青平时三缄其口,沉默如金,今天却一口气跟粱桢说了很多,粱桢也完全能够理解他的立场。
他是钟聿的特助,早期在弘远的时候就跟着他了,也算是被太.子爷一手提拔上来的。
现在钟聿莫名“失踪”,谁都联系不上,底下方方面面估计全去找陆青了,粱桢可以想象,陆青现在的处境应该挺难。
“辛苦了,我这边要是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会及时联系你,不过公司那边,最近还需要你帮着顶一顶,就说他身体抱恙,需要请几天假修养。”
陆青细微地叹了一口气,“好的,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顿了顿,他又开口,“听您声音好像有点哑,是病了吧?也请您保重身体。”
粱桢不觉笑了笑,脑子里立马浮现陆青永远不苟言笑的样子。
她其实最早见到陆青的时候心里还纳闷,那会儿钟聿总是老陆老陆地喊,一开始粱桢还以为对方起码四十朝外,可见到真人才发现明明就是年轻小伙儿一个,从年龄来说只比钟聿大了两岁而已。
后来粱桢还特意问过,为何要叫他“老陆”,钟聿的回答是因为这人永远一本正经像个老干部。
“谢谢关心,你也一样!”
粱桢挂了陆青的电话,大半袋水已经挂下去了,可脑壳好像更加疼。
她当时想,如果钟聿回来,她肯定揍得他满地找牙,什么混账东西。
然而粱桢并没等到这个机会,此后她连续去医院挂了两天水,体温退了一点下去,但喉咙痛的症状并没得到多少改观。
除此之外钟氏的股价持续下跌,已经快要跌停,钟聿始终没有出现,公司那边甚至有人把电话打到粱桢这里,问她钟聿的行踪。
作为妻子和太太,她总不能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丈夫的行踪,只能以生病为由暂且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