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节
林宁:“……嗯。”
那姑娘抬眼瞧了林宁一下, 再一福身便接着往前走了。
再看地上多了个支金鸳鸯。
林宁:“…………”先前给韦厚山制造的幻境中,就设定了他曾经给苏州名妓一支金鸳鸯来做定情信物, 如今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个梗, 她还真无话好说。
那就不说什么, 林宁直接将那支金鸳鸯物归原主,直接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刚才那位看打扮姿态是大户人家丫鬟的姑娘袖子中,而那姑娘并没有察觉, 径自来到了几米开外的转弯处,躲起来要将这出戏演完时, 却发现就这短短功夫内,入目而去竟是没瞧见丰神俊朗的小道士。
“?!”
·
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的林宁,在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她的道观后院。
侯禺和鹿鸣也是刚到,这会儿正把驴车上的东西往下搬。林宁瞧见有酒坛子,当下金鸳鸯一事带给她的纠结就被驱走了,她拖家带口的上前:“侯兄,鹿兄,别来无恙?”
侯禺站起来点了点头。
鹿鸣就活泼得多,“拾光你回来了啊,我们俩一接到你的信就赶着过来了,我真高兴你出关,这次咱们一定要好好庆祝。”
侯禺附和道:“他确实高兴,高兴终于有正当理由出门了。”
鹿鸣恼羞不已:“你不要老揭我老底!”
“若要我莫说,除非你莫为。”侯禺淡淡说,“再者那件事我说出来,拾光也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鹿鸣嗐声跺脚道:“那你也不准说,我不要面子的啊?”
林宁跟着微微颔首。
白皇后看过来。
林宁冲她笑得无辜。
白皇后:“……”
趴在林宁背上的猪笼草根本没意识到这其中的机锋,它现在还沉浸在它即将一夜暴富,从此走上成为一家之主道路的美好幻想中,连躲在辛十四娘背后的小绿都没再多看一眼,这让一直胆颤惊心的绿蜂稍微放下心来。
这次侯禺和鹿鸣来,除了带来了侯禺的拿手好酿猴儿酒外,还有他们刚收上来的重思稻,以及侯禺以重思稻为主粮酿得新酒——重思稻原本是阎王为了让吃不出味道的地府鬼们能常常味道,从而引进进地府的,就种在奈河旁,后来重思稻被林宁引到了凡间,成为了一种高产的新作物,而如果是妖种出来的,那会对鬼差们的修为有促进作用,反过来亦然。
林宁对此眼前一亮,先尝了尝新酒。
不同于猴儿酒香气馥郁,新酒清冽,回味悠长,不过同样都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林宁朝侯禺举起了大拇指。
侯禺默笑两声。
鹿鸣也与有荣焉:“你们别看这有两坛新酒,其实酿成功着实不易,最开始总是味道清淡,侯禺调整了好久都不见成效,我们就差大江南北的跑去寻酒虫了。”
猪笼草一个激灵:“!”
鹿鸣侃侃而谈:“这酒虫就是酒之精,有了它清水自可变成好酒,只是太难寻。”
猪笼草看向林宁,林宁仿若未闻,给白皇后倒了半杯新酒,让她尝尝味道,接着把酒壶递给了辛十四娘,辛十四娘笑着接过,给旁边的商三官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又瞧猪笼草目光灼灼,以为它也想喝,瞧了瞧林宁并不为所动,便只有将酒壶放下。
猪笼草:“汪!”
林宁:“……没听鹿鸣说很难寻到吗,再说就给你吃一口,岂不是暴殄天物。更何况酒虫若是潜伏在谁体内,那谁必定会变得嗜酒如命,寻常饭食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简直是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猪笼草想都不想就放弃了对酒虫的念想。
倒是鹿鸣惊讶道:“拾光你了解酒虫啊,不过我怎么听说不——侯禺你踩我脚干嘛?”
侯禺绷着脸道:“我不小心。”
林宁也一本正经道:“我可以为侯兄作证。”
鹿鸣不疑有他:“哦,那你下次小心点。”
侯禺低头翻了个白眼。
林宁一派正经,其余人基本上都明白了过来,只没有戳破就是了。酒过三巡,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鹿鸣的那点事儿都不用侯禺说,他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讲了出来。
原来鹿鸣变回原形在山间游荡时,中了猎人提前布下的陷阱,结果被人家活捉了,幸好侯禺及时发现,特别淡定的用卖酒换来的银子把鹿鸣从猎人手中买下来,然后把鹿鸣关了禁闭。
鹿鸣说完,一桌子都齐齐侧目。
鹿鸣弱弱道:“你们怎么那么看着我,我我我可不是第一只被狩猎的妖。就前不久老獐子就被捉住,幸好有个姓安的书生从猎人手中买下了他——侯禺你是不是跟他学的?”
侯禺叹了口气:“破财免灾。”
林宁微微扬眉,鹿鸣说的这个故事有点耳熟,略一想她就想到了《花姑子》,这个故事中男主角便姓安,安幼舆,为人乐善好施,又好放生。再想此事和她没多大关系,眼下她比较上心的是她这对酒友的安全问题。不说侯禺,就说鹿鸣,他即使开了灵智能够化形,可仍旧没多少杀伤力,一个猎人就能把他捉住,自个竟没有反抗能力。
而她这边,不提辛十四娘修为日益精进,就连身为凡人的商三官都很有几把刷子,回家探亲的易想容也能够随机变幻,何况她们都很聪慧,有勇有谋,不是鹿鸣这个傻狍子可比的。
哦,鹿鸣不是狍子,他是梅花鹿。
林宁眉眼一转,转到了侯禺和鹿鸣这次带过来的酒中,她觉得为了往后可持续供应的酒,她有必要为他们俩尤其是鹿鸣上一堂课。
用更正式的说法来说,那就是讲道。
抛开到处“历劫”不提,林宁作为一条蛇→蛟,她接受的却都是道家正宗教导,毕竟她师父就是道家正宗,进而得道成仙的,加上林宁本身有过多重身份,有自身领悟,如此来传起道来也不会误人子弟。
侯禺自是感激不尽,还叮嘱鹿鸣一定要上心,不然下次就等着成为一盘鹿肉吧!
鹿鸣不禁反驳道:“还有鹿皮呢。”
侯禺:“…………”
好在鹿鸣只是缺根弦,领悟力还是没问题的,林宁讲得他比侯禺还要更快领会,甚至林宁讲到后面,侯禺都觉得听不太懂了,鹿鸣还游刃有余,只能说是鹿不可貌相。
不知不觉间到了翌日,一众人还在入定时,林宁睁开眼睛,朝着拾光河走了过去。她感觉到了拾光河中的波动,旋即就明白是谁过来了,果不其然就在河中逮到了悄咪咪上岸来的东海五太子敖孪。
林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敖孪:“……我不能来吗!”
林宁双手环胸:“我没请你来,还有你过来你父王知道吗?”
敖孪本来还在委屈巴巴的,一听林宁提到东海龙王,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和你说我父王气炸了,就因为我三王叔,就是西海龙王说他想把他家女儿,我堂姐许给你。我倒是觉得还好,这事儿若是成了,那咱们俩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再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明明是蛟却比我们龙族小龙还要厉害,可总比我那个凡人姐夫强得多。”
林宁就当敖孪在夸她了:“你是说马骥?”马骥,字龙媒,出身商家,一次跟着别人去海外经商,被飓风刮走了,来到了罗刹国,后跟着罗刹国去海市,遇见了东海三太子敖丙,被带到龙宫为东海龙王写赋,又因和龙女有情缘,便留在龙宫和龙女成了亲。
敖孪化成人形上岸来:“可不是他,他说什么思念家乡要离开龙宫,害得我姐姐伤心不已。他若是水族,哪里还有这等事。”
林宁:“哦。”
敖孪:“……就这样?”
林宁摊开手说:“那你想让我说什么?那本来就是他和你姐姐的事,而我连外人都算不上。”
敖孪扁扁嘴:“那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龙宫的女婿?这样你就不再是外人了。”
林宁实话实说道:“没有。”
敖孪瞪大眼睛:“你都不好好考虑下的!”
林宁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我无意成亲。”
敖孪据理力争:“你都没见过我堂姐,就知道你不会喜欢她?说不定你们俩就有情缘呢。”
林宁想了想说:“这怎么会,我想月老他老人家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给我和龙女殿下牵姻缘。”
敖孪一头雾水:“这话怎么说?”
林宁负手而立道“因为如果按照蛟龙或龙一族的年龄换算,我现在还是个宝宝呢。”
敖孪:“啊?”
宁宝宝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我从蛇化蛟只用了十年,即使算上我开启灵智的时间,也只有十二三年而已。而你出生多少年了?”
敖孪挠了挠脸:“五百年了吧。”
“就是说。”天知道到底多少岁的林宁理直气壮道,“再者抛开有没有情缘不提,你自己都说东海龙王陛下坚决反对这桩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亲事了。”
敖孪“呃”了一声:“我父王就是看你们师徒不顺眼,但我三王叔不这么想啊。”
林宁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师父会怎么想?”
敖孪成功梗住了,谁不知道吕洞宾是三界数得着“洒脱放逸”的人物,而且还非常护短,他父王既然嫌弃人家的徒弟,他怎么可能让自家徒弟来热脸贴冷屁股。看来这门亲事是成不了了,敖孪还是蛮遗憾的,不过转念他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我好不容易瞒着我父王出来的,你这边都有什么好玩的?我听马骥说了不少你们这边的风土人情,有说你们这边的集会比海市还要热闹,你带我去看看呗。”
林宁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蛟龙,她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等我去拜会我师父。”尽管她说着不叫她师父知道猴儿酒送来了,可她就只是说说而已,她多孝顺啊,有了猴儿酒和新酒,自然是要去孝敬回道人的。
敖孪:“行的。”
这时侯禺他们已经从入定中醒来,只觉得很有所悟,连连谢过了林宁,绿蜂自告奋勇去做了早饭来,摆上来满满一桌。敖孪也没当自己是外人,不用林宁招呼,他自己就坐了下来,可等看到绿蜂端上来的一桶米饭时,他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众人:“??”
林宁:“你怎么了?”
敖孪瑟瑟发抖:“我三哥说蛆是我龙族的克星,因为蛆会钻入我们的鳞甲内,他还曾拿过蛆来给我看,就和那桶内的物什一模一样!快拿开。”
林宁:“…………早饭我不想吃了。”
众人也觉得恶心,没有了胃口。
再见敖孪还在后怕,林宁叹了口气:“这是大米,看来是你三哥骗了你。”
敖孪:“什么?”
等确定是他三哥的错后,敖孪恨恨道:“我三哥就是这样,可惜我打不过他,不然我回去就揍他一顿。”
林宁忽然想起他三哥就是《哪吒脑海》中被哪吒扒皮抽筋的三太子,在《封神榜》中也是这么写的,后来此龙上了封神榜,被封为华盖星星官,就是不知道这儿是不是这样。林宁正要旁敲侧击,就见猪笼草好奇地去看饭桶,她瞪了它一眼,更加没了胃口,也不太想呆在这儿了,于是和白皇后他们说了声,揣着酒坛去往了蓬莱仙岛。
林宁来的时候,回道人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闻声只轻轻抬了下眼帘。
林宁也没说话,就站在这边。
回道人:“……来我这儿装哑巴来了?”
林宁立刻“活”了过来:“我这不是怕出声就打扰师父您嘛。”她说着走近来,等回道人怒视她时,冷不丁就将酒坛就从袖里乾坤中端出来:“侯禺和鹿鸣来看我,除了猴儿酒还带来了新酒,徒儿借花献佛。”
回道人落了一子:“他们俩有心了。”
略一沉吟就拿了两件法器来,“留我这儿也无用,你就替我给他们俩罢。至于一直跟在你跟前的那几个,你们虽无师徒之名,倒也有几分师徒之实,那她们自有你去收拢。”
林宁心中暖洋洋的,嘴上偏还有皮一皮:“‘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师父您就像那春蚕,只为他人不为自己;又像那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
回道人:“……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宁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夸师父您的吗。”
“那我非得折寿不可。”回道人没好气地说着,尔后示意林宁坐对面和他手谈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