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有道(双重生) 第8节
郁棠踌躇缄口,扬眸瞥了一眼窗外。
昨日夜探柳庭苑并非一无所获,她虽未能寻得墨条,却在角落的箱匣封口上发现了‘如意书斋’的字样。
她对朝堂局势并不十分了解,可在她的记忆里,礼部尚书郑大人虽在立太子一事上向来都持中立态度,但前世祭祀典礼一过,郁肃琰彻底失去先机,郑大人便坦然显了底,极力拥护推举着郁肃璋上位。
面上平心持正的郑大人显然就是郁肃璋的人,而其独子郑颂年,私底下貌似就经营着一家书斋。
郁棠心下微动,“璟仪,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郑重其事地提壶为郁璟仪倒了一盏茶,“我想趁这个机会偷偷出宫一趟。”
……
翌日一早,郁棠便带着栗桃,端着个要小住的架势,行若无事地去了郁璟仪的晏和殿。
第三日,阖宫上下骤起流言,说韶合公主突生梦魇,几度心神不宁,遂打算派几个小宫女出宫为她供奉海灯。
郁璟仪惯是个不受拘束的放恣性子,私下里偷偷遣人出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辛氏对此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四日,身体恢复大半的冬禧带了一件天水碧色的披风主动去了晏和殿伺候,且还依循着往日的方式,偷偷向郁肃璋的人递了一封‘郁棠公主留宿晏和殿’的密信。
同时并举地,晏和殿的大宫女青竹领命出宫,她戴着纱帽,将手中的出宫令牌交给城门校尉,待到察验通过,车辕上的小福子便一扬马鞭,驾着马车缓缓驶出了宫门。
微风过境,吹的车窗簌簌作响。
郁棠穿着寻常服侍端坐其中,低眉敛目,缓缓抬手压住了被风吹起的车帘。
……
马车出午门,沿着正阳大街一路向南,青竹取出一枚精巧的令牌呈给郁棠,语气恭敬道:
“公主,我们主子说了,此番您若是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局,将令牌拿出来自保即可,无需顾虑着贵妃娘娘尤自逞强,出了什么事,主子自会想法子替您兜着。”
言罢又微偏过身,露出身后的青雨,
“青雨您也眼熟,她人机灵,又会些拳脚功夫,让她跟着您,凡事也好有个照应。一日后奴婢们会再来此处候着公主,还望公主万事小心。”
郁棠将令牌收入袖中,“回去替我谢谢璟仪。”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至街角,郁棠扯扯头上纱帽,提裙下了马车。
*
郑颂年的书斋就开在正阳大街的街尾,牌匾上‘如意书斋’四个大字银钩虿尾,门脸儿瞧着不大,规规矩矩一个四方的小铺子,前堂一分为二,左边摆着一张四尺长桌,右边不甚规整的放置着几张红木的小圆几,几上茶叶茶具无一不备,准备得周到又齐全。
两侧后方则分别有一通往二层的楼梯,乍一瞧上去没什么异样,可左侧楼梯入口的木门却关的严丝合缝,郁棠与青雨一前一后进入书斋,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木门上的黄铜大锁,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掌柜。”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唤得掌柜抬起头来。
此刻正是午间,书斋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郁棠袅袅亭亭立于其中,虽以薄纱覆面,然身姿绰约,柳眉星目,一把细腰纤而玲珑,甫一出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青雨轻咳一声,上前一步,自然地替她挡住了周遭大部分的端视。
主仆二人一具揣着个办正事的心思,谁都没能注意到,就在这片或好奇或窥测的打量之中,躲在角落的季十九双目圆睁,极为诧异地瞧了郁棠好几遍。
“她怎么来了?”
季十九嘟囔一句,囫囵将剥好的花生米塞进嘴里。
“不行,我要赶快去给世子爷报个信。”
……
那厢的季十九匆匆而出,这厢的书斋掌柜则笑迎上来,“不知二位客人想买点什么?”
青雨道:“家中老人过寿,想买些墨条,为老太太亲笔写上一副万寿图。”
掌柜应了一声,引着二人进入内堂,他从亮格柜中取出几方上好的墨条,一一摆在郁棠眼前。
“这些都是近几日才来的佳品,姑娘瞧瞧。”
郁棠执起其中一方,只瞧了一眼便又放下,“没有品质更好些的了吗?”
她颦起了眉,极为挑剔似的,
“我们家老太太的寿宴是要在锦绣楼办的,那地方水汽足,此等墨条写出的万寿图,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便会晕染开来,届时宾客齐聚,这毁了的贺礼如何上得台面?”
锦绣楼是京城之中极为出名的酒楼,四面环湖,客人需得乘船才可抵达厅堂,能在那儿操办筵席的人家非富即贵,图的就是个雅致清静。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人的穿着,“能防水防潮的墨条我这儿也有,就是价格贵些,平日里都搁在楼上的库房里。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他扬声喊来跑堂,“阿荣,请两位贵客去外间饮茶。”
言罢又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一串钥匙,翻找出其中一把捏在指尖,转头朝着左侧的楼梯走去。
跑堂极为麻利地自外撩起门帘,垂首躬身地候着她们出来。
“两位贵客外间请——”
郁棠理理衣袖,在错身的间隙里给青雨递去个眼色,后者微微颔首,面色如常地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内堂。
第9章 浪词
◎《霸道王爷俏寡妇》◎
日头西移,暮色渐至,待到穹顶尽黑,一身劲装的青雨才翻窗进了客栈二楼,从腰间掏出几条切下来的细小墨块呈给郁棠。
“公主,书斋之中符合您描述的墨条都在这儿了。”
郁棠盛来一碗清水,依次取了小墨块研磨开来,她提笔沾墨,随意在纸上写划了几笔,继而抻纸来看,不过一眼便浅浅皱起了眉。
“不对,这些都不是。”
她早该想到的,这墨条既会用于手翰的书写,那便必然不会轻易拿出来售卖。
“公主,”青雨轻声道:“要不奴婢再去一次?”
郁棠摇了摇头,“你并非是个马虎性子,东西没有便是没有,再去几次都一样。”
她顿了顿,“另一侧那间没上锁的小屋呢?瞧过了没有?”
青雨一愣,“未曾,是奴婢疏忽了。”说罢就要戴上面巾,“奴婢再去一次。”
“来不及了。”郁棠算算时辰,“你一来一回需要不少功夫,况且这墨条还需我亲自确认才行。”
她颦起眉头,不自觉地抬手去捏耳垂,“总归着时下书斋无人,青雨,你带着我一起去,届时我自己进去找,你在外接应。”
*
正阳大街白日里热闹非凡,入夜之后却成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幽森暗巷,更夫手中提着梆子边走边敲,他经过两家门面,忽觉眼前闪过几道鬼魅黑影,登时便魂飞胆颤,干脆紧缩脖颈,小跑着离开了巷道。
青雨趁此机会带着郁棠跃下屋顶,动作利落地捅开了书斋的大门,“公主,奴婢就在此处候着您。”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照明的火折子递给郁棠,“楼下若是有人来,奴婢会学两声鸟叫。”
郁棠点了点头,燃起手中的火折子,提步上了楼。
二楼的布局与一楼相差无几,左侧是青雨已经探过的上锁的库房,右侧则是个挂着棉帘的长方斗室,郁棠撩起帘子,发现此处竟是一间小小的书库。
她踮起脚尖,视线自外向内地扫过一排排耸立的红木高架,隐约瞧见最里侧的架子顶端摆着几个精致的木盒,便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
尽管当下斗室无人,她却仍不敢放松警惕,屏着息迈过几个堆积在地的杂乱书筐,又轻手轻脚地绕过一扇七尺宽的山水屏风,眼瞅着那搁置木盒的架子就在不远的前方,余光却在此刻陡然瞥见了旁侧一抹黯淡光亮。
!
郁棠心下一惊,反应极快地藏进两排书架之间的隔断里,垂首吹熄了火折子。
“怎么了郑少爷?”
屏风之后响起一道娇媚女声,“您起身做什么啊?”
“别闹,好像有人进来了。”
被唤作‘郑少爷’的男声应了一句,“我去看一眼。”
角落的烛台伴着男子的话音徐徐移动,昏黄的光团就此转了个角度,很快便在屏风上投出了两道交缠躺卧的身影。
风姿窈窕的那个向上提了提落至腰间的薄被,略微高大的那个则起身披了袍子,草草踩上长靴,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郁棠藏身的书架走了过来。
咚——
咚——
匆猝的心跳登时震响如擂鼓,郁棠呼吸一紧,本能向后退了两步,僵直的脊背却在此时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一片冷硬的冰凉。
——身后是墙,她没有退路了。
眼见视线感知范围内的跃动光点愈来愈近,郁棠指尖一颤,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那没什么用的火折子……
“哎呀!郑少爷!”
远处的女声兀自猝然高呼,
“您,您快过来呀!”
郑颂年脚下一停,口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人却是提步往回走了去。
几乎就在郑颂年转身的同时,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了郁棠身边,那黑影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勾上她的腰,转眼便将她带离了原来的位置。
可怜郁棠早已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双腿发软,整个人近乎脱力,眼下骤然获救,也只能没骨头似的攀住那人的手臂,被他半搂半抱地塞进了后方杂物堆积的窄小缝隙里。
窗外皎月跃过柳梢,于漆黑斗室中洒下几缕柔柔的月光,郁棠惊魂未定地喘|息两声,惶惶看向了身前人。
又是季路元。
季世子垂首睨她一眼,澄净的眸子里是一片与白日里迥然不同的冷冽的锋利,他抿着唇,脖颈连着肩胛绷成一条流畅紧实的线,如同潜伏在密林深处的敏捷的豹,从头到脚都是蓄势待发的锐意。
嘘——
季路元朝她比出个噤声的手势,高大的身躯愈发向里压了压。
郑颂年已经替女子拿开了不知从何处掉落的小虫,复又提步折返,手中举着烛台,细细探查起了郁棠最先藏身的书架隔断。
架子上的书箧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挪动着,烛台的光也透过这时有时无的缝隙,忽闪忽闪地投在郁棠的眼皮上。那频密的火光一如石海哨边的传信梢灯,短急促亮,似警示又似威胁,莫名让她生出些岌岌可危的惶恐来。
郁棠受不住地张了张口,只觉自己快要被这逼仄紧窄的狭小空间惹得气短窒息。她吐纳艰难,加之内心着实紧张,恍惚间似是回到了幼时学泅水的时候,黑压压的池水铺天盖地,她睁不开眼,只得像攀着救命的浮木似的,牢牢握住身前季路元牵引的双手。
眼下这昏厥之感卷土重来,自己的手却被挤在墙壁之间抬不起来,郁棠难耐地偏了偏脖颈,退而求其次地将下巴搭在了季路元的颈窝里。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