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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涵重新将委託完成至之前进度已是隔晚。利用透写台,她将原稿投影到白纸上描绘,虽说不算难事,但多花一倍精力做同样事情,不免还是让宋允涵在途中感到小小烦躁。
为此,这些天宋允涵没少给莫向隅脸色。他俩座位近,莫向隅上课嘮嗑她听得清,斜去几眼示意他小声点,总让宋允涵有小小胜利的成就感,抚平几分情绪。
而莫向隅每次收到宋允涵的视线总感到怀疑,明明两人不尚熟,他却觉得视线饱含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他是好奇的,关于宋允涵成天坐在那,平常没瞪着自己的时候只摆着一号表情、一而三再而三地涂改模样感到新鲜。
好奇心驱使下,莫向隅从班上流通消息才得知她是何方来歷,原来她在同龄中算上一位佼佼者,画技方面能称不可多得。他原以为是周遭过度吹捧,上网翻了遍宋允涵经营的网站后,他才不得不佩服。
因为那些超出一般高中生能有的人脉足以说明一切,先前他就听说班上出了个人,可有名,网路上随便一则贴文都上千个讚。打听之下才了解原来两人在不同圈子,难怪以前都没听闻。
虽然不懂画里笔墨间行云流水的线条和绵延感情是如何,但瞭解到她是何等人物后,莫向隅总不免想交个好、攀上几句。
而再看回无精打采、背总是微微驼着的宋允涵,莫向隅就更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为人,却迟迟找不到切入口。
契机是有天宋允涵拿出全白新纸打草稿,莫向隅瞧机会来了,便放下一切贴冷屁股的可能性,语气轻扬问道:「欸,你画啥啊?」
宋允涵没忘追撞一事,表面上没跟莫向隅计较,但多聊上几句还是嫌烦,她一声「委託」表明话题结束但语气也没坏上哪些。
「欸——委託是指收钱的那种委託吗?好酷喔!随便画画就有钱拿!」莫向隅双眼发亮靠近一步。
宋允涵以能让人察觉的幅度向内拐了些,肢体语言写明了拒绝。
她没漏听那句「随便」,心里对莫向隅的评分瞬间更低了些。她没打算说出来跟他计较,宋允涵也清楚外人不会看清她十几年来的那些努力。
十年来秉持相同理想并前行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而宋允涵做到了。
一面面的墙上充满各式涂鸦的痕跡是宋允涵记忆的起端,她早忘了在溪边捉鱼捉虾的片段,却还记得第一次拿到一整盒色铅笔的喜悦。
初上小学时,宋允涵透过学习单发挥自身天赋。
阅读心得单上,宋允涵在其他人还是素白一片时,已经将边框着得五顏六色;连连看时,其他人还是歪扭的线条时,她已经可以徒手画出直线;或是在着色卡上,她可以规规矩矩地在范围内乖乖上色,不超出一丝一毫并且涂得均匀饱满。
那时老师发现了宋允涵的天份,跟家长聊了一段时间,最后允涵母亲决定替她报名儿童画室。
宋允涵乐得不得了,堆着大大的笑脸随母亲去了好多趟的文具店,买素描铅笔买水彩盘的。随后的时间便在一堂堂的美术基础下消逝而过。
从课堂回到家时,宋允涵总是会掛着笑容,双手将画举得比头还高,让母亲将自己的画贴在冰箱上。她贴完画会摸摸允涵的头,催促着她快去把右手印上的油墨渍给洗掉。
画室在升国中那年停掉了,宋允涵听说国中的课业会重了许多,几分取捨后只得如此。那个暑假,她开始经营「云海一朵朵」,以另类的方式继续增进画技。
她开了眼界,在网路上有更多的人可以交流切磋,没有尽头的知识衝击宋允涵的感官,让她时刻停不下脚步,追着那些知识磕磕绊绊。
不出一年,宋允涵在网路上已小有名气,虽然不上呼风唤雨,但也能算是小圈子中的领头羊。在那段时间,她也积极参加比赛,得了不少名次,在网路和现实的名气编织交成下,「云海一朵朵」这个名字逐渐给世界认识。
正是十多年来宋允涵从一始终,她才能站上今天这样的位置,不会是那一两句「随便画画」能交代得清。
「借我看!」莫向隅没明白宋允涵拒绝之意,抓准时机抽走宋允涵圈在怀里的纸,一双眼对着纸看得仔细。
被窥看的不适和生人踏入自己领域的鲁莽,交结成一团黑雾堵在宋允涵心口不上不下,不舒服的异样感让宋允涵口气差了些。
「还我。」宋允涵从座位上站起,被人随便拿走自己的东西已经让她相当不悦,何况还是让莫向隅这种人。
宋允涵不知道他是脑抽了还怎么,把拿画的那隻手举得高,她无心陪他闹只是斜去一眼。莫向隅还没反应过来宋允涵的厌恶,手上的纸就被自己的好友给抽走了。
「昊瑋你干嘛!」程昊瑋没理一旁作恶不成的好友,将纸还给了原主人。
「谢谢。」宋允涵一拿到纸,便以光速回了身以表自己讨厌莫向隅的心境,她对他的评分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宋允涵又恼又气,蹬回位置上早没了之前手感,再加上争执过程中纸多少受到折损,折痕印在边角终究还是碍眼。那一口气梗在心中,宋允涵却不知道从何宣洩。
她感觉自己就像层结冰层,表面完整,冰下暗流汹涌却不得人知。她害怕,将自己情绪呈现在他人眼中太透明,像是给人抓了软肋无所适从。
但莫向隅却能硬生生橇开冰层,一而三再而三地试探下方究竟为何。如今那道痕已然渗出些什么,最折腾的是宋允涵尚不确定自己有无能力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