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高一下学期,班级练习的时间增加了,我们到处表演、比赛,几乎也没什么玩乐的时间,有时我甚至一到家倒头就睡而且直接天亮,加上为了让成绩维持在水准之上,我还时常跟梁雨禾切磋琢磨,但班上前三名的宝座始终是梁雨禾、徐丞和徐婷在轮流。
  我们班大部分较不重视学科成绩,认为能顺利毕业考上音乐学系即可,少数几个为了抢到国外进修的名额,正默默努力着。
  「你们三个根本怪物,琴弹这么好,每次又前三名,我觉得我追得好辛苦啊——」我用物理讲义盖住脸,对梁雨禾悲鸣。
  他只是轻笑,技术高超地转移话题:「不是要问电的应用吗?我现在教你。」
  「梁雨禾!」一道清亮但对我而言是尖锐的女声从后方传来,「你过来一下!」
  邱毓芯的语气听起来是雀跃的,但我看到梁雨禾的神情带点犹豫,心里反而有点小开心。
  但邱毓芯积极起来真的不像人,她直接走到梁雨禾身旁抱住他的手臂往外拖,脸上笑意不减,彷彿发生了什么好事,「快点啦!来看一下。」
  我就这么被丢在教室,茫然盯着物理讲义,眼神寒得欲将眼前一切冻成冰。
  忘了说,邱毓芯最近突然变得相当积极,每当梁雨禾在和我说话她一定会竭力打断我,接着就同刚才一样,把梁雨禾绑架出去。我很清楚她想要激怒我,而她似乎就快成功了,我心里也明白,她是真的很喜欢梁雨禾。
  所以杜棠嫣,跟那种幼稚的人计较你就输了!
  更离谱的,是有次梁雨禾帮忙搬一些资讯器材回教室时,手里拿着一包饼乾的邱毓芯顺势把一块塞进他嘴里,趁着对方双手都没间着不好拒绝的时候进行这么曖昧的动作,旁边的同学早就忍不住起鬨——
  「邱——毓——芯——」
  「很甜蜜欸!为什么就不餵我吃?」
  「吼!快给我一副墨镜啦!」
  我默默移开视线,喉咙有些哽住。
  好像有谁朝我骄傲地弯起嘴角。
  「弄得八卦满天飞,是想被转到普通班,还是想被退学?」在邱毓芯走近我们时,徐婷清冷的声音冻结周遭空气,只让邱毓芯听得见的音量,但似乎有什么在这之间爆破开来,「要玩扮家家酒,这里不适合,别因为你个人的慾望影响其他人。」
  邱毓芯的脸色一沉,方才的傲人气魄消失无踪。
  大概是没想过会和班上女神槓上,当徐婷出击就代表她已无法忍受。除了邱毓芯,史无前例。
  还有,上次梁雨禾被邱毓芯拖出教室,是因为四手联弹的排名已经公佈。四手联弹的名次,梁雨禾跟邱毓芯那组和我跟徐丞这组分别拿到全国第三跟全国第五,最厉害的是徐婷,拿到个人赛全国第二,她往后的比赛成绩也相当耀眼,简直快比她哥还专业。
  原本是想找一天跟他们庆祝,就在我跟梁雨禾在讨论时,有人又故意凑过来想把梁雨禾拉走。
  「梁雨禾,这个假日我们找几个人要庆功,你要来喔!」
  翻个白眼,任何人看到我毫无掩饰的表情都能知道我极度不爽。
  但就是有人不懂如何察顏观色。
  「嗯,我考虑一下。」梁雨禾很给面子没有当面拒绝。
  「不用考虑了啦!好不容易有这么漂亮的成绩,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啊!」
  我紧握双拳,在胸口的怒气已经压抑许久,我再也忍无可忍,「邱毓芯!」
  在场所有人都被我咬牙切齿的语气吓到,但此刻的我已经满腔火气顾不得他人眼光,「你没看到我们在讨论事情吗?发言要有先后顺序你懂不懂?」
  「我只是约一下梁雨禾啊又没介入你们的话题。」
  她不是刻意忽略我发火的重点就是她智商过低的问题。
  「这是一种基本的尊重,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以为你真的能随心所欲吗?」
  结果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地扯住梁雨禾衣角,「呜……杜棠嫣好凶……」
  我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她还在给我假掰!
  这次我没迎面直击真是他妈对不起我自己。
  「对嘛,杜棠嫣你干嘛火气那么大?」
  「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把气氛搞僵?」
  其他同学开始展现正义的一面,纷纷朝我投以责备的目光。
  而搞出这种状况的原因似乎变成是我的错,似乎装得委屈些便能成为受委屈的一方。
  那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总共忍了多少委屈?
  原本还很有气势的我收回气焰,觉得无论怎么表明自己的立场,依旧是被忽视、被践踏。
  「喂,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心灰意冷之际,梁雨禾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眸敛下,内心彷彿笼罩一大片乌云,口气淡漠:「你们慢聊,我先离开。」说完,我转身就走。
  「杜棠嫣,等一下要吃饭了你去哪里?」梁雨禾的声音略微急促。
  「去厕所,不要跟来。」这谎言,我不知道已经用了几次。
  抱歉,我实在不希望任何人来吵我,谁叫他们当眾在梁雨禾面前让我难堪。但我为什么要在意为什么想逃跑?
  我真的不知道。
  校园里的吵杂使我的心情更加烦躁,我越走越慢,脚步也愈趋沉重。
  我只是约一下梁雨禾啊又没介入你们的话题。
  杜棠嫣,你什么时候会为这点小事吃醋了?真的越来越不像你自己。
  「你一直往前走……」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比春风更温柔的声音:「肚子真的不饿吗?」
  赫然回头,正巧迎上徐丞含笑的双眸。
  我几乎吓傻,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响跟在我后面。
  看到他的瞬间,我竟然无法赶他走,无法再逃跑,喉间彷彿被什么哽住,胸口也隐隐发酸。
  察觉到我的异状,徐丞目光闪烁了一下,流过一丝心疼,「你还好吗?」
  似乎不经思考,我的身体往前一倾,将头靠在他胸前,双手揪着他的制服,呼了口长气。
  在女生情绪低迷的时刻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关心,他知道已经犯规了吗?
  听着他胸口下一阵一阵的心跳,我自己的好像也越来越响。
  好像,有一隻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头发,很轻很轻的。
  「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好不好?」我问。
  然后,我听见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好。」
  坐在学校的鱼池旁边,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彼此之间莫名多了一种尷尬,似乎是刚刚举动的曖昧尚未退散。
  几分鐘过后,我开口了:「我是不是有点幼稚啊……」感觉到徐丞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后,我又说:「最近我居然会在意邱毓芯一直找梁雨禾的事情,还会因为他们一些动作觉得生气……」
  「你跟梁雨禾有那么久的感情了,这是正常的。」
  「是吗?」我也希望是如此,「而且梁雨禾那不太拒绝别人的个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他越长大越受欢迎,耀眼到大家都想抢着站到他旁边,可是我又不想跟他保持距离——」
  「那我问你,」徐丞打断我的滔滔不绝,「你跟我站在一起,曾经感到自卑吗?」
  表情僵在脸上,徐丞幽深的双瞳里倒映着一脸愣然的我。
  我想说「没有」的,但依然选择沉默。
  他弯起手指敲了我额头一下,话里尽是不能抗拒的认真:「不要感到自卑,永远不要,因为你也有资格散发你的魅力。」
  他的话语宛若一阵清风拂过心坎,安慰也好、真心话也罢,听到有人这么告诉我,我好像也不再那么悲伤。
  低应了他一声,我马上低下头,深怕他察觉我不小心泛红的眼眶。
  半晌,他的声音再次传来:「那条手鍊……是梁雨禾送你的?」
  转头一看,徐丞凝视着我手腕的银色手鍊,眼神有些沉。
  「嗯,他说是圣诞礼物。」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的声音低而轻:「我妹不会送人那种东西。」
  「那你怎么不猜我妈或我爸?」
  彷彿听见他叹了口气,「这是男生的一种直觉。」接着他微微向后倾,双手放在石头上撑住身体,嘴里模糊地说了些话:「以后你心情不好不一定只能找梁雨禾,可以跟我说……我都会听的。」
  望着他不断偏到另一边的侧脸,我不禁莞尔。
  「好。」假装没发现染上他白皙脸颊的红晕,我的心飞扬起来。
  以前我认为,人要有个长远的目标才算梦想,如今我才知道,一个小小的满足就能让人嚐到幸福的滋味。
  *
  放清明的那个连假,我爸妈约了外婆要去扫墓,但我没有跟去。
  因为这一天是梁雨禾生日,我蛋糕已经订好了。
  一定会有人觉得困惑,梁雨禾明明是个万人迷,他生日应该会有一堆人抢着帮他庆生才对,但他怎么没被约走?
  因为他几乎不告诉别人他的生日,也不喜欢别人帮他庆生。除了以前那个任性的我说好每年生日都会买蛋糕来庆祝之外,鲜少人知道他真正的生日。
  晚上七点洗完澡,我拎着蛋糕跑到隔壁梁雨禾家,在手触碰到门把那一刻,从里面流泻出悠悠的琴声,却宛如能穿透那扇门,直达我心。
  听起来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哀愁。
  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走进屋内,悄悄站在梁雨禾后面,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之间来回舞动,我的心莫名纠结在一块。
  我听出来了,那是理查克莱德门的,〈给母亲的信〉。
  平时总是带着温和微笑,也没有人能发现他隐藏很好的悲伤,只有在别人背后,他才会用双手弹出对母亲的思念。
  我很庆幸这样的他我能看见,同时也心疼他的独自隐忍。
  曲毕,在他尚未把头转过来之前,我将双臂环过他胸前,轻轻抱住他。
  好像有谁的呼吸顿了一下。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在他最寂寞的时候,还有我在身边。
  「生日快乐。」我把下巴抵在他肩头,语调微扬:「我买蛋糕来了。」
  「嗯。」他点点头,笑意再次从他唇边荡开来。
  我们分别坐在沙发的两边,我拿出蜡烛和打火机,点燃蜡烛、梁雨禾也许完愿之后,我就开始切蛋糕,一连串动作无比流畅。
  因为我真的很饿,我连晚餐都没吃就跑来他家了。
  与我相较之下,寿星吃得可优雅多了。
  「咳……」我乾咳一声划破这诡异的沉默,「看电视吗?还是租个电影来看?」
  他把遥控器递给我,「想看什么自己转吧,我都可以。」
  于是,我开始转台,刚好转到一个频道,一部电影才正要开播,叫「五月之恋」。
  男主角叫阿磊,女主角叫瑄瑄。
  他们在网路上认识后,便决定见面,但阿磊不知道瑄瑄住在哈尔滨,在相处之后衍生出感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阿磊藉着某个机会远上哈尔滨找她,结局感觉很匆促,却也带给人一种甜甜的、拥有青春真好的感觉。
  电影描述的不是轰轰烈烈的那种爱情,是一种淡淡的、再也平凡不过却只有自己觉得可贵的爱情。
  伸个懒腰,转头一看,以为梁雨禾会睡着,没想到他竟专注地凝视着电视萤幕,似乎仍捨不得某个画面般。
  我莞尔一笑,默默地关掉电视。
  「我要回去了,蛋糕你放冰箱,留着慢慢吃完吧!」我站起身,对他浅浅一笑。
  「喔……」他抬起茫然的脸,像刚神游回来,「谢谢你的蛋糕。」
  道别之后,我一转开门,浩大的雨声猛地灌进耳里,吓得我魂差点飞掉。
  今天整天日都晴朗无云的,怎么突然下雨,还颳起风来?
  看着几乎是倾倒而下的滂沱大雨,我一愣一愣地,在默默关上门之际,梁雨禾温和如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雨下这么大就是不让你回去了。」回头,他就站在我后方,笑得醉人,「暂时先待在我家吧,反正你爸妈也还没回来。」
  于是我又走回屋内,一面困惑着:「奇怪,刚刚也没听到雨声啊,梁雨禾你家的隔音效果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是这样喔……」忽然,从玻璃窗瞥见一道亮光闪过,我双眼瞬间睁大,扭头望向梁雨禾:「你要去哪里?」
  「我……去房间一下。」他手还扶着楼梯旁的扶手,面色淡然。
  刚刚那是闪电啊!他还要一个人去房间干嘛?
  说时迟那时快,「轰」一声,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一落,四周同时一片漆黑,我连梁雨禾最后的表情都没捕捉到。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梁……梁雨禾,」我听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在楼梯那里吗?」
  他没有回答我,但我隐约感觉到他正在走路,而且向我靠近。
  「杜棠嫣,你在窗户那里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下,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对,你在哪里你不要乱走——」
  「你就在那里,别动。」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他完全我行我素,反倒要我别动。
  我一个人心里焦急,回忆里某个人因为打雷和停电而吓哭在我怀里的画面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正当我手忙脚乱想从口袋拿出打火机时,一道白色亮光倏地划破这一片漆黑。
  抬眸,梁雨禾拿着手机,那道光便是由他手机内的手电筒发射出来,他的脸庞被清楚照亮,此刻我看见的不是一脸无措害怕以及泪眼婆娑,而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在黑暗中仍显好看得没逻辑的五官轮廓。
  「你……」我瞠大双眼,支吾了半天还是抓不到开口的重点。
  眼前的人身子一低,属于人的体温直接覆盖上来,一股温热逐渐扩散开,侵入我有些发凉的双臂,黑暗中,我们的呼吸都很沉,窗外雨势又更大了,连在屋内也能听见雨滴在路面弹开的声音。
  好像有谁的心跳越来越响,几乎盖过彼此的呼吸。
  「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是那个怕突然停电、怕打雷的胆小鬼?」梁雨禾带点戏謔的语气,让我瞬间清醒。
  「你不怕了?」
  「早就不怕了,不然我怎么可能说得出那些话?」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男生了。
  不然,换我保护你?
  「啊……」彷彿什么从心头卸下,我脚一软便顺势蹲坐下去,拍拍胸口,「太好了……」
  记忆中那个因为害怕而哭泣的男孩,终于能被我封存在心底了。
  他跟着蹲下来,表情无辜地注视我:「我这个负担就那么重吗?」
  「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一辈子都跟打雷停电过不去也是很让人担心的好吗?」我低喃着,同时也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放在墙角增加一点亮度。
  接二连三还打了几次雷,但我再也不会心慌,只要身边的男孩不再担惊受怕,我也不需再为谁焦心。
  「雨还是很大呢……」我倚在墙边,视线穿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无意识地轻声说了句:「其实不太想回家……」
  「那就在这里过夜啊,我不会赶你走。」
  明明讲得那么小声,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楚了,却依旧被他听见。
  我把视线悄悄往上挪,竟瞥见他嘴角噙着一缕笑意。
  晚上停电就什么事都无法做,我用手在充满雾气的玻璃窗上写字,而梁雨禾只是拿着手机,掌握着最佳光线。
  「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名字的笔划那么少,我的就要写那么久。」我在玻璃窗上写下一些人的名字,正好写下梁雨禾的,便一边抱怨。
  梁雨禾的轻笑在小小空间里震动,「你想跟我交换名字?」
  「白痴啊哈哈哈……」我笑了出来,「也不是不行啦,你的名字蛮中性的,好像也不错——」
  「杜棠嫣。」突然,他叫了我一声,打断我的滔滔不绝。
  「怎么了?」我一抬眸,便撞见他的手指握住我一缕发尾,縈縈的灯光下,他的神情柔和地宛若月色。
  「你的头发好香。」末字一落,我们目光对上,他的脸庞轮廓被染上光晕,眼瞳晶莹透澈,我的倒影清晰可见,凝视那双美丽眼眸,我彷彿就要坠进那深不见底的两潭湖水。
  微光闪烁之馀,似乎有什么无法看透。
  因为我们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相叠在一起,梁雨禾一说话,吐出的气息便会撩起我脸颊旁细细的发丝,此刻他的注视,竟胡乱拨动我心弦,让我莫名有些紧张。
  「因为我刚洗完澡,而且……」我抬起手肘推推他胸膛,「你靠太近了。」
  「喔,抱歉。」他嘴里道歉,但好像没打算要拉开距离的意思。
  我看他分明就是还会怕。
  「电怎么那么久都还没来……」我叹了口气。
  我们蹲坐下来,背抵着墙,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我们两人在黑夜里谈话,手机的手电筒点久了有些发烫,我们索性关掉所有灯光,真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反正我们都知道对方就在自己旁边。
  后来,梁雨禾问了我一句:「如果你真的遇到当年那个男孩,你会想跟他说什么?」
  这问题使我一愣,明明在脑海里反覆上百次的话语,如今要说出口却感到彆扭。
  「我可能会想问他……」沉默良久,我听见我略哑地开口:「你还记得我吗?」
  当时谁也没留下姓名,一个六岁小孩的记忆,也不能保证是最清楚完整,也许他的样子变了,也许他已经不再弹琴,也许他根本就不记得我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不记得我,那我这样记住他到现在,是否值得?
  「欸,梁雨禾,」我轻声唤他,「你觉得那个男孩,他还记得我吗?」
  这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但我就是想知道答案,即便是谎话。
  「会的,他会记得的。」手背传来一抹温度,好像有谁的掌心覆盖上来,「你不用担心。」
  他用沉沉的嗓子告诉我:他会记得的。
  有股暖意就这么流进心坎里,毫无预警地。
  不知不觉,我把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当成了最佳解答。
  在我沉沉入睡前一秒鐘,我听见短暂的「啪」一声,隐约感觉到闔上的眼帘外一片明亮。
  接着又是谁打横将我抱起,让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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