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迟
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在台上跟秋芮祤深情对唱，我本该有嫉妒的心情。
但在那刻，我竟然感动地落泪。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眸脉脉含光，揉进了世上所有柔情。
我不免有些羡慕这样的他们，能在此刻把真正的心意一淌而出。
但当舞台灯光骤然暗下，他们又将以何种眼神看着对方？
又只能回到有距离的青梅竹马关係吗？
我嚐到一丝咸味，原来是眼泪。
结尾之时，秋芮祤面带羞怯的靠上雷燁尧的肩，不知道是真的不好意思，还是演出来的。
雷燁尧微微侧头，唇瓣镶上亮眼的微笑，很满意的笑。
现场欢声雷动，为两个人的演出惊艳不已，掌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鐘。
他们班上的人甚至站了起来。
雷燁尧的视线在灯光淡去之前，悄然与我交会，他微怔，目光殞落之际，洒在他俩身上的金黄也再次染上漆黑。
他那眼隐含许多复杂情绪。
也许跟我一样是在为放学时的约会担心吧？
总之，那件事情似乎没有干扰他的歌唱。幸好。
其他组别的表演，都在我心不在焉的情况下结束了。
心里悬着两颗大石，一颗是方才孔浚翔的事，另一颗显然就是雷燁尧的事。
孔浚翔与左燄辰坐在一块儿，带着浅浅微笑，深邃眼眸却道出了事实。
他也为某件事而困扰。
「欸，你男朋友表现真好。」林郁缘弯起嘴角，有意无意地笑着。
「谢谢。」
「你难道都不会介意他跟那个学姊那么靠近吗？」她的语气带着关心，却也隐隐挑衅着。
我从容一笑，「不会啊，他早就告诉我了。」
她幸灾乐祸的笑容僵了僵，「是喔。那就好。」
在我左方的彭邦瑜翻了白眼，小声的骂了一句，「虚偽。」
我对她微笑。
我在中间空挡之时起身去了厕所一趟，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庄毓冬和另一个学姊。
庄毓冬拉了我的手，「春晴，我跟学妹讲个话，你先进去。」
她点个头，转身离开我们。
「你⋯⋯决定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抬眸问她。
「我跟他和好了，他说的。」我发现其实雷燁尧也不是只把这件事一个人藏在心里时，会心一笑。
「恭喜你们和好，毕竟当时是我害你们的。」
她摇头，「不是你的错，昀熙。」
「我决定待会就跟他说。」
「我只想说⋯⋯谢谢你，你尽力帮了他，帮了雷燁尧。他跟秋芮祤⋯⋯」她有些苦涩地嚥了口气，端起优雅微笑，「好像，有发现一些事。」
我瞠眼，「真的？」
「真的。有点不一样。」
「怎样不一样？」
她抿唇，「总是在他们身旁，就可以感觉到。但秋芮祤还是坚持不喜欢他。」
「学姊，那你呢？」
她垂目，「我⋯⋯我还是一样。」
我想我懂了，「我好像又害了你一次。」
「不会的，他幸福⋯⋯我就幸福。」她捏了一捏我的手，「谢谢你。」
真的吗？
看着心上人幸福，就可以笑开吗？
看着他走向另一个女人，你真的会幸福吗？
毓冬学姊，你何时才要清醒？
何时才要看清？
何时才要停止欺骗自己？这样，有比较好受吗？
我好想对她大吼，给她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但我想，有一天，她也会觉悟吧？
我现在讲，她也不会相信的。
我在放学后偷溜到顶楼花园。
雷燁尧一如往常地已经到了。
「来吧，学妹。」他把我揽在身旁。
夕阳馀暉将他的侧脸映照出神秘的光晕，在这般光景之下，增添了些许温度。
两三成团的云翳在日暮的渲染下呈现万紫千红的壮丽，而我们互相依偎着，等待先开口的那个人，鼓起勇气。
「你⋯⋯」
「你⋯⋯」我们同时开口，接着又互相别开脸，他的耳际上有着一抹红。
「你先说吧？」他朝我漾起含着苦涩却坚定的笑靨。
「学长。」我抬头将眸光聚焦在眼前的少年身上，褐色的发丝，淡色的瞳仁，高挺的鼻樑，俊美的轮廓下，藏着一个忧伤隐忍的灵魂。
我的手攀上他的后脑，定定地凝视他，想要将这一刻永存在脑里，记得这个在我青春中象徵重要意义的男孩。
「学长，我们⋯⋯分手吧。」我浅笑，他颊上的小酒窝深了深，将我拥入怀中。
「我想也是。」他的手臂环着我的腰，声音有些颤抖。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让你喜欢上我。」我将脸埋进他的锁骨中，他的呼吸起伏深沉，却平稳。
「昀熙。我不会怪你。是我自己，是我没有放开对另一个女孩的爱。是我的错，我浪费了你的时间，浪费你的心思，浪费你的眼泪。」
他提起我的下巴，「那是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像我这种人可以拥有的。能有你的在乎，你的笑容，你的爱。就够了。我不会再自私地要求你也要继续⋯⋯」
「我们终于懂得体谅彼此了。」
「你会恨我吗？」他瞅着我的眼。
我轻轻握着他的手，「不会的，我会把你当成哥哥、当成一辈子的好友来爱你的。」
他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一样。妹妹加好友。」
「以后有什么心事，也要跟我分享喔。」我们紧握的手，传递的是不再存着
爱情，毕竟那从不是我们靠近彼此的初衷。
我们靠近彼此的初衷，不就是互相扶持，成为对方的心灵支柱吗？
「雷燁尧，你愿意告诉我你一直爱着的人，是谁吗？」就算我已经知晓，但还是贪婪地想要听他亲口说出，证明他信任我。
他起初有些踌躇，接着毅然望进我眼底，「秋芮祤。」
我欣然一笑，「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他别过脸时有些赧然，我笑着戳了戳他的酒窝，「那么害羞？」
「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我得承认，当初注意到你，真的是因为她希望我可以跟你在一起。毕竟你跟我想要的女朋友条件一模一样。」他自嘲地笑，「没想到，找到了这样完美的女孩，还是没办法赢过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她好久好久以前，就已经住在这了。而且我还不打算放她走。」他拍拍胸脯。
我感到有些口乾舌燥，我又岂不是跟他一样。
跟他交往的同时，也让另一个男孩悄悄地住进心房⋯⋯
至今我仍无法百分之百确定那份越趋深刻的感觉，所以我还没提起勇气跟他坦白。
却没想到这件事，成了我往后的遗憾。
要是我现在就告诉他，他就能告诉我那个人曾和他说了什么。
透露了什么。
我就不会急着离开了。
「你带给我最大的收穫，就是让我了解到，不是随便找一个正妹，就可以忘掉最初最初爱上的女孩。」他朝我一笑，眼里徒留下纯粹的笑意。
「你⋯⋯」我欲言又止，「你还很喜欢她吧？」
「没错。学妹。」他凝睇着我，「你呢？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我⋯⋯」我呼吸一窒，觉得眼前一黑，后来赫然发现，那是一双很漂亮的黑眸。
我愕然地倒退，雷燁尧扶着我，「你还好吧？」
我扶着额，那股深色旋涡似乎将我的心神捲了进去，毫不留情。
毫不预警。
「蓝昀熙，嘿。」他摇着我。
「我、我没事⋯⋯对不起。」
「你⋯⋯」他忧心地瞅着我，「算了。你累了吧？我们走吧？」
「不，没关係，我可以再聊一下。不要紧的。」我嚥下一喉的苦涩。
我喜欢的人，已经佔据我的心了，我毫无防备的任由他侵入。
是我太慢真正察觉，甚至让那些微小的感情缓慢滋生。
如今已长成巨大的庇荫，让我疲惫的心获得一丝安慰。
因为那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孔浚翔的存在，早已不可或缺。
真相来得太突然，我闪避不及，只能一头撞上，血流满面。
嚐着自己的血味，如铁锈般的滋味使我乾呕。
但那些都只在我心里偷偷上演着。
毕竟爱情总是在一个人心里，高潮迭起也只有那人感受得到。
其他人看在眼里，根本微不足道。
但是，我却傻到连自己心里的演出有了悄然般的开始，都未曾晓悟。
如今，我只能将那些推入更深的心里，堆放，让它自己渐渐消失。
如果他会消失。
不能相爱，我告诉自己，不行。
因为我就要离开了。
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一辈子都不会再次相遇。
这念头使我又一阵晕眩。
「我们，一直都会是朋友吧？」他又问了一次。
「你很在乎？」我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老实说，真的很在乎，我还是很在乎你。」他道。
「再在乎，也没有比在乎秋芮祤深吧？」我勾起嘴角。
「不一样。你们都很重要。」他摇摇头，「但真的不一样。」
我强笑。
果然，一旦让他无声地住了进来，也就宣告着，他将住在那。
就算时间会过去，但他永远也不回主动离开。
永远。永远。
其他人也只不过是陪衬罢了。
「昀熙。我相信你会找到你的真命天子。」他肯定的语气让我想起张龙也。
「你怎么确定？」
「我就是确定。」他勾唇，眸里却乍现黯淡。
他似乎隐瞒了什么。
为了他自己而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