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夏梓茜是真不知道自己打哪来这么一股固执到了极点的傻劲。
  每天这样陪着熬到凌晨,依然照常去学校上课,她都要怀疑,这样的日子再过不了多久,可能某一天她就会猛然暴毙而亡。
  其实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这样苦苦纠缠,不只她累,夏冷大概也很腻很烦……但只要一想到夏冷放纵堕落的面容,抑或那个下雨天,夏冷那因失去萧唯槿而惶然无助的眼神,她就不自禁停下本欲离开的脚步。
  自作孽啊自作孽,她苦笑了下。
  而就当夏梓茜打算找个地方消磨时间之际,包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这样一个诡异的时间点,令夏梓茜很是纳闷地掏出手机,果不其然,上头显示着是不明来电。
  犹疑了片刻,夏梓茜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
  『因为小茜她啊,内心应该是很渴求被爱着的吧……毕竟,她从小就没得到多少父母的疼爱。所以囉,能被像你这样一往情深的人爱着,也是种幸福吧?』
  「唉……」
  仅仅王又琛的一席话便轻而易举粉碎了萧宇多日来的坚持。
  果然想要欺骗自己的是最困难的,于是萧宇再一次长叹后,终于迈开步伐,来到了传说中的r.block门前。
  询问过门口的保全,萧宇这才知晓:这些天来,夏梓茜一直都被挡在门外,却仍在外头苦苦等到夏冷出来才跟着离开。
  「真的是个大笨蛋!」
  虽然嘴上这么骂着,但萧宇焦急如焚的脚步却是一刻都没有间下来,马不停蹄地奔至夏梓茜家门前,只见里头一片漆黑,毫无亮光。不死心地,萧宇还是按了几次门铃,但如预料中无人回应。
  打她手机也直接进语音信箱……萧宇彷彿又回到了高中,在与夏梓茜交往的最后一天,夏梓茜的毫无踪影,令他感到如此茫然无措。
  为什么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样不了解她呢?
  挫败不已地,萧宇颓丧得跌坐在地,嘴里仍是低喃着:「夏梓茜你到底在哪里啊……」
  然而此刻的夏梓茜,正面无表情地,佇立于这个白色的,冰冷的要人麻痺的空间里头。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到身子都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头皮发麻,她全身彷彿都要给冻结般,死死地被钉在原地,丝毫无法动弹。
  『请问是夏梓茜小姐吗?』
  她默默凝望着,父亲的容顏。
  有种好像许久不曾这样好好看他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些苍老了,都不像从前那样红润有朝气了。
  夏梓茜的眼里没有泪水,嘴边自然也没有微笑,仿若一尊精緻的唯美雕像,怀抱着仰望,虔敬专注地注视着父亲。
  只是突然,身后的门开了。
  然后是一阵骚动,几个人的脚步声,最后,流入到她耳里的,是母亲肝肠寸断的哭泣声,很响亮、悽凉得回盪着。
  回盪着,在这冰冷没有温度的空间。
  她只是抿着嘴,听着,就只是,听着。
  ******
  一架从澳洲飞来台湾的民航机失事,突然在半空中爆炸,终至沉入海中。不知该不该称之幸运,发生意外的地方离岸边很近,所以很多的遗体给都冲上了岸,不堪入目的照片,清晰得残忍,大大印在报纸头版上。
  「听说小茜茜这几天都没来学校……该不会她的哪个亲人也在那架飞机上吧?」卜安藤看着报纸,有些担忧地问向萧宇。
  然而萧宇却道:「我问过林钦青了,她说小茜是因为生病了才请假在家休息的。」
  「是这样啊,那你记得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她啊。」卜安藤拍拍萧宇的肩。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卜安藤提醒,萧宇也打定主意要去探望夏梓茜。下课后,他顺道买了碗皮蛋瘦肉粥来到夏梓茜家门前。
  拨了通电话,却又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无奈地,萧宇按了几次门铃,也还是毫无任何回应。
  真病得这么严重吗……?
  有些担心却又莫可奈何,萧宇于是只好打道回府,还不忘传简讯告知夏梓茜自己有来过。
  可接连几天,与夏梓茜失联的现象依然没有改变,萧宇渐渐觉得不对劲,毕竟夏梓茜从来没生这么久的病,这次还不到下课时间,有些焦急的萧宇乾脆翘了课,再次来到夏梓茜的家。
  极有耐心地拨了好几通电话,或许是老天怜悯,终于在第六通的时候,夏梓茜接了电话:『喂?』
  没有鼻音,没有沙哑,夏梓茜的语调仍是一贯的冷静平淡。
  『你现在人在哪里?』萧宇问,竭力压抑下内心的激动。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你说呢?』
  萧宇现下根本没有那个心情陪夏梓茜玩猜谜游戏,他直接切入重点:『我听林钦青说你因为生病才请假在家休息,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吧?』
  夏梓茜闻言轻笑了几声:『萧宇,你真的不笨呢。』
  『你现在人到底在哪里?』萧宇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嗯……一言难尽。』夏梓茜说:『过几天我再打给你,好吗?』
  『还要多久才会结束?』经过这阵子的空等,萧宇觉得他快失去耐心了。
  『嘛……就几天吧。』
  萧宇叹息:『好吧,我等你电话,你去忙吧。』
  『嗯,掰。』
  夏梓茜简洁地道别后旋即切断了通话,而萧宇只是失神地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有些落寞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建筑物。
  ******
  整整两个礼拜,夏梓茜才终于又可以回到她亲爱的家。
  这段期间,为了方便,夏梓茜住在她母亲的家,虽说是她母亲,但她总觉得自己相当的扞格不入……尤其在面对母亲再嫁后生的儿子和女儿,以及母亲的再嫁对象,严格说起来可以称之为继父,那个闔家欢乐啊,纵然涕泪纵横的母亲哭得是那么伤心欲绝,她的身后总是有继父怀抱着她,给她力量。
  自己只能像个外人一样,杵在那儿,就像个旅人一般借住民宿。
  自嘲地一笑,夏梓茜进了家门,首先就扑到又软又舒服的床铺上。
  不知不觉,就这样带着这阵子以来的疲累,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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