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傍晚时分, 晚霞将天空映成红艳艳的一片,社员们结束劳作, 在听完大队长的发言后, 成群结队地往家里赶去。
  米旭辉一路上步伐匆匆,路上超过几个人,被拦下问了一句他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呵呵, 我等下要去隔壁的同心大队找我妹夫, 怕赶不及,所以走得快了些。先不说了, 我要走了, 回见啊!”说着, 快步走变成了一路小跑。
  问他话的那人有点郁闷, 和其他人说道:“再着急也不用这样吧, 说几句话而已, 又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其他人劝道:“算了算了,你又不知道他从小就憨,他们米家就他最憨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
  几人继续说笑起来, 很快把这个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
  米旭辉紧赶慢赶,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抵达了乔英俊家。
  乔英俊的父母早几年就去世了, 兄弟几个分完了家产就关上门来各过各的日子。刚开始乔英俊和米美晴夫妻俩生活比较拮据, 没少靠娘家人帮衬。后来, 乔英俊凭借木匠手艺攒了一笔钱, 把借的钱和粮食还了, 还重新起了房子,房子不算大,刚够他们夫妻俩和三个女儿共同居住, 但已经很让他们满意了。
  因为这些年米家人对乔英俊一家的照顾, 双方的关系着实不错,很是亲厚。米旭辉进来的时候,乔英俊正捧着个碗在院子里吸溜面条呢,三个女儿跟在他旁边有样学样,一看到大舅子的身影,他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来来来,快过来坐,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再去帮你煮些面条啊!”
  乔雨楠、乔雨桐、乔雨梅三个小姑娘按照大小依次排开,乖巧地同米旭辉打招呼,喊他舅舅。
  “哎,雨楠雨桐雨梅你们三个晚上好啊。英俊,不用忙活了,我就过来说点事,很快就回去了。”米旭辉连连摆手拒绝,顺便把自己带过来的一小篓野菜递了出去,“喏,这是妈让我带过来的野菜,前几天孩子们在外面摘回来不少,送你们尝尝鲜。美晴呢,怎么没看到她?”
  被问到妻子,乔英俊颇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了句:“美晴她人不太舒服,我让她去屋里躺着了。”
  他虽然是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脸色却是喜气洋洋的,明显能看出家里是有什么好事发生。米旭辉也从两个弟弟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一下子猜出自己的二妹怕是又有了,心里为她高兴的同时,却也有些失落,属于他和小桃的孩子,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乔英俊自觉失言,接过野菜放回厨房后,就问大舅子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米旭辉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重点强调做的门最好牢固、厚实一些。
  乔英俊一听,当即就笑开了,当即表示道:“哎呀这可不就是巧了吗,大哥我这刚好就有一扇这样的门,你去看下行不,行的话直接带走,我帮你一去运回家!”
  说完,就带着米旭辉去了屋后的仓库外,让他站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进去把那个半成品的木门搬了出来。
  刚看到那个被称为门的东西时,米旭辉被吓了一跳:“嗬,这门怎么黑成这样,英俊,你往上面涂东西了?”
  只见乔英俊艰难地抬着一扇通体漆黑,巨厚无比的门从仓库里挪出来,门的样式在平平无奇的同时还特别的显眼,因为它太黑了,就跟上面抹了灰似的,脏兮兮的。米旭辉见状,连忙上前帮着一起抬,入手后发现这扇门不仅看着厚实,而且还特别沉,没准备之下接手,人都被压得矮了一截。
  “我的妈,英俊你这用的什么木头啊,怎么这么沉?”米旭光啧啧称奇,忍不住打听了起来。
  两人扛着门又回到了前院,乔英俊解释了几句:“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山窝那边的河塘旁边发现的,看到的时候就是这个颜色的了,当时把它带下来还花了我不少力气呢!”
  他们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山,乔英俊随手指了个方向,米旭辉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一座山,但知道这木头的颜色本来就是这样后,他也就不再在意了。
  只要不会让用手碰门的人碰上一手心的灰就行。
  “大哥你看下,这门可以不?这是我打发时间做的,练练手艺嘿嘿,所以……”乔英俊一边说着,一边将门翻了一面,露出门板上被刻得花里胡哨的图案。
  上面的图案……嗯,怎么说呢,反正以米旭辉的眼光是看不出这上面画的都是啥的,总觉得和他以往在其他家具上见过的图案大有出入。因此,他在乔英俊期待的目光下,陷入了沉默。
  乔英俊脸上的笑容渐渐苍白。
  三个小丫头凑上前来,笑嘻嘻地给米旭辉指出其中几个图案的原形。
  “这是大公鸡,爸爸说刻上这个家里人都能早早起床干活,整天都有精神!”
  “这是大肥猪,家里天天能吃肉,刻地越多,肉也越多!”
  “这些是麦穗、土豆、玉米……反正全是地里的庄稼,每年都是大丰收!”
  米旭辉听得汗都要流下来了,他的这位妹夫,其他方面都好,就是想法经常异于常人,有时候他的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最后,米旭辉叹了口气,飞快夸了一声乔英俊真是个敢于创新的人。
  乔英俊勉强满意了。
  话题继续回到那扇奇特的黑色木门上。米旭光比划了一下木门的宽度和高度,发现和他们家的篱笆门差不多宽,还要高上不少,又厚又重,就跟给他们家的大门量身打造的一样。至于门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反正是家里人看到的比较多,外边的人也看不到,倒也能直接忽略了去。
  乔英俊还提前给打了个预防针:“不过,哥啊,这木头也有点小毛病,门边角那边有些脆,不小心踢到的话可能会出现裂缝,到时候你和家里人说一下,不要经常去踹门。”
  “行,我知道了,这点小问题没关系。”米旭辉想了一会儿,拍板做下决定,“就这扇门吧,英俊你也不用再另外做了,等会儿你帮我一起送回家吧。”
  乔家是有板车的,方便运送木料和做好的家具。
  乔英俊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对了,这扇门多少钱啊,等到了家里我让妈给你钱。”米旭辉又说起了门的价格问题。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乔英俊生气了,“一扇门而已,说什么钱不钱的,就当弟弟我送给你们的,反正木头也是山上白来的,值不了几个钱。再说了,之前你们家这么帮我和美晴,我还没机会感谢感谢你们呢,怎么还好意思找你们收钱?”
  米旭辉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乔英俊一口打断:“大哥你可不能再劝我啊,要是不答应,这门我可就不帮你送了啊!”
  这个威胁虽然幼稚,但很有效。
  米旭辉犹豫了。
  “是啊,大哥,你就收下吧,咱们本来就是亲人,哪有亲人间帮帮忙还要收钱的?”米美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跟着一起劝道,“当时英俊把那截破木头带下山的时候,我还嫌弃了呢,又黑又丑,幸亏上面不算脏,不然我早把这木头给扔了。这扇门也是他闲着无聊自己做着玩的,后面都刻成这样了,以后铁定也没人会要,大哥你要不嫌弃就带走吧。”
  米美晴是个瞧着有些丰腴的妇人,穿了一身七八成新的衣裳,因为上头没有婆婆,家里的一切都能自己当家做主,丈夫还总是顺着她,她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连带着外貌看起来都比与她同龄的人小上几岁。
  可是在米旭辉眼里,她还是自己的二妹,是需要他照顾的妹妹。
  “哎,二妹你怎么出来了,快到旁边坐着休息去,别给磕着碰着了。”米旭辉看到好久没见的妹子也挺高兴,想到她现在是特殊情况,就开口让她先去旁边坐着。
  米美晴站着没动:“大哥你先说答应不答应吧,等你答应不给钱了,我再去旁边坐着也不迟。”
  话都说成这样了,米旭辉要是再推辞,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那行,我就谢谢你们了。”
  “嗐,早点同意不就好了!”乔英俊摆着手表示不用客气。
  两人又花了大半个小时,将这扇奇特的大黑门运回了米家。孩子们听到动静,都跑出来围观,看着黑色的“大将军”,哇的一声发出了惊呼。
  米甜甜好奇地凑上去摸了摸,摸完后低头一看,发现小手还是干干净净白嫩嫩的,于是更加惊奇了。
  “哇,这个门真的是黑色的哦!”
  “真的呀,我也去试试!”其他孩子们被妹妹带动出了好奇心,争先恐后地跑去摸门,顺便也发现了门背后刻着的图案,引发了一系列对于图案到底是什么的争论。
  大人们没有参与进去,忙着招呼乔英俊稍微休息下。
  米老太隔着老远看了门一眼,对于它的厚度很是满意,随口问道:“英俊啊,你这门,用的是什么木头啊,看着好像不太一般?”
  乔英俊被问住了,用他有限的专业知识想了想,最后苦恼地摇了摇头,说道:“嗐,我哪知道这是什么木头啊,反正就是在山上随便捡的。妈你也知道,我当初学这手艺的时候,师父只管交怎么做,可不会告诉我们用什么木头,木头嘛……应该都是一样的。”
  而且,在他们那个年代,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听女婿这样一说,米老太也就不再追问。
  乔英俊休息了一会儿,就帮着去把大黑门给换上了,院子里叮叮哐哐一阵响,米家终于要有新的大门啦。
  坚固、厚实,挡住一切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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